終結的信號
(西元2008年,10月3日)
「嘖,那還真是沒辦法。」
「抱歉,我竟然失敗了……」
再命令旁人退下之後,這間橫放一張床的空間只有兩人。臥床的奧米加病懨懨的沉思著,面對報告者,菲莉遞出的沉重訊息。
「不,妳平安歸來就好。」
「…可是北極晨星的戰力已經……」
「妳在擔心我們,接下來會任受時鐘塔擺布對吧?」
不管怎麼說,這兩個組織中就是水火不容。北極晨星基於競爭心態而在處處採取極端行動,例如在判斷有用處的時候就立刻派人至瑞士挖腳「冥河」、現在的局面,一判定有害就立刻動身消滅白姬。
如果搶先其他勢力、尤其是時鐘塔,便能在組織間的交易中產生優勢地位。這個組織的企圖心其實相當簡單。人員素質不如時鐘塔,因為只是一群流浪魔法使或是異端、奇人構成的。北極晨星為了守護這些人需要具備強大的力量,而這就是「弔唁王」、「神威滅壁」、「穿刺冰棺」奮鬥的理由。
為了守護那些在絕對弱勢中遭到欺壓的人們,這群魔法使使盡全力。那種程度的集團能和時鐘塔並駕齊驅正是努力的成果。足足證明人心的強大。
面對行星規模的事件,他們依然貫徹過去的作風,不過狀況太過複雜。反而導致兵力過度折損、應該保護的人們都死在這些行動之中。最後理所當然地,不能怪罪任何人,然而組織已經失去營運能力了。
「放心吧,時鐘塔無法對我們怎麼樣。」言語的魔法使笑了。
「只要我這麼做,我們就再也守護不住任何人,卻能阻止時鐘塔染指各位。」
「……」
「------將北極晨星解散吧。」
菲莉.奧梅多.里不敢置信自己方才聽到了什麼。
可是老人是認真的,這點令她不知所措。
「可是…奧米加先生,領導人…我們真正的領導人怎麼說?」
老人緩緩吐氣,將體內的穢物排入空氣。
「已經沒問題了。」
「?」
「那位大人……早就毫無能力影響什麼。她讓我完全接管這個組織。」
「什麼?怎麼會…」
換句話說奧米加的決定就代表一切,過去一直隱蔽的結社首領實質上根本不存在。
「奧米加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領袖…原本就不存在嗎?」菲莉說。
「這件事原本是不能告訴妳的,北極晨星的確是由她創立的。不過她並沒有管理組織的力量,頂多只能在一定限度內另政府對我們網開一面。她並不是多有權勢的人,只是深刻瞭解所謂官僚組織和情報系統的破綻。能利用種種完整體制中的漏洞轉為助於我們存活的武器。因此我們的組織只要還在法國境內就是無敵的,這點妳很清楚。不過她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例如這場戰爭就完全沒她介入的餘地。況且即使少了領袖組織依然能持續運作,甚至對日子毫無影響。」
「……所以,我們結社其實一直都踩在鋼索上,生命毫無保障?」
「沒錯,這就是現實。」
以言語踏入半神境界的魔法使,最後那聲附和彷彿詛咒。將菲莉腦中的憧憬全部塗黑。
◇
另一端。
這裡是白姬和六道守。
協會的魔法使救出陷入困境的雪色女孩,他回道這是朋友的請託。然而白姬聽了那位「朋友」的名字後依然不清楚是哪位。
白姬對六道帶有幾分警覺心,現在的狀況不容相信任何人。
而這麼做也或許是對的,起碼六道感到合情合理。
「------狀況就是這樣。」他向手機說道。
『謝謝你,六道。你幫了我大忙呢。』
「我才不要男人的道謝,回歸正題吧。」
昌造輕輕笑了:
『…我覺得現階段不用想太多。剛剛我收到回覆,確認我手中的「籌碼」後,玫瑰十字騎士團和席維利亞都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其實淺田昌造討厭用籌碼來稱呼同伴,然而現狀就需如此。
「你可別大意了……自己應該很清楚吧。如果只是把強大的力量湊在一起而毫無作為是沒意義的。」
『我知道。』昌造說:『還有------我想再委託你一件事,』
「嗯?」
『那個少女,白姬啊----在你旁邊對吧?雖然狀況不太清楚,不過你可要好好看管她哦。藤衣說她很有可能是這次事情的關鍵,不論如何都先從基礎關係開始建設起啊。』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日本協會的前輩拿出打火機,準備抽這天午後的第一根菸。
『哈哈------』昌造的笑臉彷彿浮現出來,另「影童子」有些煩躁。
『當然是,這種時候,就該發揮前輩身為婦女殺手的專長啊。』
「別冠上奇怪的稱呼形容!」儘管六道如此抱怨,電話也已經單方面切斷了。
他叼著新的香菸,只好就這樣咒罵不在此地的後進。
昌造似乎有什麼計畫,不過無人能擔保風險。
五芒星撤退後由其旗下的組織展開一連串攻擊事件,而五芒星則是徹底無影無蹤。雖然有教會的三名神戒在北極冰洋上展開追蹤的紀錄,可是多半是追丟了。
「令人惱怒的是情報不足就完全行動不能嘛……」
六道一面說道,接著將步伐轉向從方才就靠在汽車旅館另一端的少女。
他們暫時就住在這間便宜的旅店,走不了距離就看見白姬,坐在汽車旅館側門旁的木箱堆上,逕自望著薄霧發開。
「妳有用魔法竊聽…我們談話的內容嗎?」這句話逗得白姬笑了。
「呵呵呵…他不是才叫你和我好好相處?結果你第一句就是這個?」
看來是完全被聽到了。
六道守再次感受到領域型魔法的可怕,不過把這個感想放在心裡,他只是緩緩聳肩:
「看來是沒辦法了。」
六道粗魯地,好像一塊老木頭似的在少女身邊坐下。
「白姬------來談談妳的事情吧。」
「嗯?」
「雖然想從互相認識開始,不過自細想想我們既沒有時間也毫無必要。我只想問妳一件事-----」
握有巨大力量的女裝少年。
「妳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
「……感覺有太多事情,必須讓我去摸索了。如果用一句話來統稱的話-------」白姬轉向男子,露出極為清純天真的微笑,彷彿是作夢的孩童。
「我想瞭解自己。就是這樣。」她把手放在胸前。
「妳有考慮過周圍的人或事物嗎?妳的行動會帶來巨大的損傷…即使和妳無關,妳也無所謂?」六道嚴厲地說。
「------當然,人家絕不在意他人,完全就是為了自己而活的。」
自私自利,坦率承認這點的是,一個對自己感到確信的人類。
「原來如此,您難不成想和其他人一樣教訓我嗎-------?」白姬挑起眼眉,並稍稍皺起柔唇加深笑意。
「不,我一點都不想那麼做。」六道表示否定。
「我沒有立場說那種話,因為我自己也不曾為世人感到煩惱。」
「那你又為何選了這個工作?」白姬指專任官,她對協會僅有片面的瞭解。
「算是自然而然,回過神來就變成這樣了吧。無法具體解釋。」
「這是當然的,」白姬又說:「人總是無法逆許環境,你在這一秒對自己是確定的,不過到了下個瞬間又無法如此把握。你會懷疑,失去那一瞬間的確信,會對自我感到不紮實。這麼說還真是奇怪,自我是最令人確信的,不過也同是時比外界更令不可置信。」
「抱歉啊我根本不是動腦派,你說的我聽不太懂。」
「那也無妨。」白姬微笑,「影童子」吐出淡淡的煙。
「妳的目的是什麼?」
又回到正題了,難道他們就只會不斷打轉嗎?
白姬站了起來,她短暫望著天空,彷彿要把某種不確切的朦朧存在記入腦海。著實地烙下這一刻。陣風拂來,白髮飄逸,香氣拍打在六道守身上。
「吶?你也是你那位『朋友』派來監視我的人吧?」
白姬硬使用監視的詞令「影童子」蹙眉。
轉過身後,她這次靠了過來。幾乎直接貼上六道。並用那令人迷失的雪亮眼珠說話:
「那沒辦法了------人家只好讓你變成這邊的人。」她說完後就是強吻對方,六道驚呼一剎,隨後更訝異於白姬力氣之大竟然無法輕易推開。
女孩嬌小的舌頭在口腔中洗刷翻覆,六道感覺理智變得朦朧。香菸落在地上,注視細小的煙柱在酷寒中漸漸滅卻,身子則被白姬一口氣壓倒。
短暫交纏後白姬忽然抬起身子,輕輕舔舐指尖。拋出勾引般的眼神。
「人家告訴你一個祕密吧。其實-----」她掀起裙子。接著六道看到熟悉的「那個」而瞪大了眼,驚恐的面色彷彿目睹了令人後悔的殘忍事實,而他也確實的感到後悔------此時輕笑聲飄入耳邊。
「很意外吧-----呵呵,不過人家是真正的男孩子,千真萬確。」她說完後就準備解下六道的皮帶。
看來事情再發展下去絕對不堪設想的「影童子」在最後一刻硬是驅使雙手抓住對方,用力得十隻指頭都陷入纖細的手臂裡,希望別留下抓痕。總而言之他得制止她,不惜就這樣把對方推開並按在木箱上。忽視對方喊著「好疼」,這回六道壓到女孩身上。
男子冒出冷汗,因為白姬做了出乎預料的事。為了生存,為了下一步,為了增加棋子,而自己剛剛差點就被她拉攏了。女孩……不,這男孩帶有的深沉企圖心實在叫他可怖。
「影童子」無暇調整呼,就這麼用體重制住對方,讓白姬動彈不得。
「妳清醒了嗎……」
「啊,看來你比想像得更理智呢。」白姬放棄的表情帶著些許的自嘲。
六道守試著讓自己恢復執行公務、獵殺陰陽師或惡魔獵人的那股嚴厲面具。不過卻怎樣也辦不到。現在正互相注視的雙眼是什麼?這名少年身上那種無邊無際的渾沌,以及放棄生命的毀滅和孤寂超乎想像,六道不曾在他人身上遇見如此的狀況。而且白姬是具有某種意志力的,為了達到目標,就算出賣肉體也毫無猶豫。就利益來說那個舉動很有效果,若不是六道及時挽回,恐怕一切就真的照少年的劇本所進行-------企圖心,另他不寒而慄。
對話已經無法繼續了,六道明白這點。
然而如果就這麼轉過身去,彷彿就只有「影童子」承認自己失敗,因此他在最後又補上話。
「白姬,妳到底有什麼願望?」
「我想瞭解自己。」
「為此能不論損傷,甚至牽累他人嗎?」
「如您所說。」
語畢,六道守頭也不回的離開。而他感覺到少年熾熱的視線緊盯著背部。不經有種被蛇蠍纏上的焦躁。
晚上兩人還得共處一室……同處一個房間直到黎明到來。想到這點「影童子」就不經想對昌造埋怨。
◇
「五芒星到格陵蘭去了。」
「真的嗎?」
「只能說教會真有一套。神戒是追丟了沒錯。不過他們憑著教廷本部的上級神戒力量施展行星規模搜索魔法卻找到了那群人的足跡。」
「他們駛過挪威海到了格陵蘭。」
「到那種地方…是為了?」
「很明顯吧。在那種偏僻的地方可以盡情施展魔法。鐵定是打算施展儀式。」
「倚靠五芒星的魔法結社大致上都在鎮壓完畢了。只剩下普羅米修斯和地下政府。」
「嗯,看來那群人也山窮水盡了。不過卻毫不顯得走投無路,看來還有必能完成儀式的自信呢。」
「這一次真的是最終決戰了。」
「是的。那我這就把訊息發下去,招開盟軍總攻擊前會議吧。」
地球的某處響起如此的說話聲,而這就是終結的信號。
於是緩衝時日截止,關鍵時刻到來。
敵人位在自我之中,將內在的超越寄託在刀劍之上。
魔法使將重新挑戰這個不變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