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山腰最高的那棵橡樹，坐在較為結實的樹枝上。天空離得很近，那是澄澈的美麗藍色，彷彿可以觸摸似的。從這裡可以看見我們的村子。山群圍繞著它。茅草屋頂使得房子看起來與樹林合為一體。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隱密的地方了。
「泰里恩。」瑪娜小心翼翼地爬上樹。「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
「又為了月圓之夜煩心？」
也許是作為我的妹妹，又或者瑪娜具有憑表情就能揣測對方心情的才能，她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搖搖頭。但我們都清楚這個動作毫無意義。她就像我的另一個靈魂。瑪娜坐到我身邊，將腦袋依偎在我的肩膀。我摸摸她的棕紅色短髮，表達謝意。
「你也差不多該擺脫山魔的恐懼了。」瑪娜的語氣帶著一點教訓。「你想想，從我們出生以來，山魔不是從未出現過嗎？可是每次到了月圓之夜，你就這副德性。我相信山魔已經放過我們了，或者對我們厭倦。說不定祂已經離開我們的村子，到其他地方去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的煩惱不是顯得多餘？」
「妳說的沒錯，說的沒錯。」我點點頭，望著自己的鹿皮靴。「瑪娜，我也不想擔心山魔會不會來。就像妳說的，祂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但是每當月圓之夜，我的情緒就會哀傷起來，滿腦子都是那些畫面——村民被山魔殺害、生食，隔天只留下一具皮囊和碎骨。儘管那是我們出生之前所發生的事，我卻像是曾經待在現場似的，看得清清楚楚。妳必須知道，我並不想。」
「爺爺真不該說那些故事給你聽的。當時你還那麼小。」瑪娜抱住我的手臂。可能是注意到我的顫抖。「我起初也感到害怕，不過呢，後來就想通了。你知道我怎麼想嗎？反正不管山魔是否會出現，日子還是要過。對吧？既然如此，何不開開心心地過呢？」
「我真羨慕妳的灑脫。」
「要我送一點給你嗎？」
她調皮一笑，接著捧住我的臉，開始親吻我。甚至將我壓倒。她從未如此主動。我可以感覺到瑪娜有多麼想驅散我心中的恐懼。我忍不住濕了眼眶。我伸出舌頭，回應她的好意。她含住它，輕輕吸吮、挑弄。我們開始觸摸彼此，感受對方的體溫，以及從嘴裡互相呼出的溫度與氣味。最多只能到此為止。剩下的必須等到我們結為連理之後才能進行。這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結束以後，我們依序爬下樹。瑪娜的臉紅通通的，嘴邊還留有我的唾液，微微喘著氣。她這副模樣真美。我們牽起彼此的手，朝村子的方向前進。
小時候，我經常作一個夢。山魔來到我們的村子，並且大開殺戒。祂的身軀相當龐大，呈銅赤色。粗壯的手臂可以輕易推倒一棟房屋。祂睜開那雙金色的瞳孔，四處尋找食物。一見到村民就活活捏死在掌心，接著咬下整顆頭部。我站在不遠處目睹這一切。最後，山魔緩緩看向我，猛地朝我襲來。我通常會在這時驚醒，伴隨著眼淚和汗水，以及無法停止打顫的牙齒。儘管村民們流傳至今的山魔形像，跟我夢見的完全不同，但恐懼是一樣的。
「真可悲啊。」爺爺生前經常這麼說。「我們的祖先為了逃避戰亂，於是躲進這座山谷。誰知道這裡有山魔呢？但比起被同類殺害，將我們的肉體奉獻給山魔，換取雖然恐怖卻很和平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泰里恩，只要抱著這個想法，你就不必再懼怕山魔。反而應該感謝祂才對。」
爺爺死得很安詳。和所有家人一一交談之後，他便嚥下最後一口氣。我們按照禮俗，將他安葬在山魔碑附近。據說只要經由山魔的同意，死去的靈魂將會獲得永恆的快樂。我相信山魔會喜歡爺爺，並且同意他獲得永恆的快樂。因為爺爺是唯一對山魔心懷感謝的人。
我和瑪娜回到家時，夕陽才剛被山群所吞噬。滿月出來了。那璀璨的光芒照亮整片夜空。我多麼希望能夠像山谷外的人一樣，盡情享受這樣的美景。對我們來說，滿月宛如山魔的眼睛。渴望著鮮血。我關上門，一邊懷疑，這塊木板究竟是否能夠擋住山魔？用完晚飯，父母將油燈吹熄，我們早早回房。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外頭一片寂靜。窗外不時吹來微涼的風，很舒服。我想要儘快入睡，卻辦不到。山魔會不會來？什麼時候來？誰將會成為祭品？這裡一點也不安全。天花板、地板、牆壁，彷彿全是山魔的門。祂或許會從角落的陰影裡鑽出來。可能從床底下。
不可能睡著的，我想。每一次月圓之夜都會讓我失眠，非得等到黎明再現。我想去看看瑪娜，於是起身。敲了敲瑪娜的房門，沒有回應。我推門進去。瑪娜正睡得很安穩。我悄悄爬上她的床，卻將她吵醒。我無意這麼做，但瑪娜並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反而為我綻開笑容。我輕輕褪去她的睡衣。她赤裸的身體被月光所映亮。我像是品嚐美食那般仔細而輕柔地撫摸。她舔了一下嘴唇，臉上浮出某種我說不出來的表情，使我越來越難以控制理智。
「哦，泰里恩。」她在我耳邊細語。「我感覺今晚的自己不正常了。我想要你。我渴得像是沙漠裡的迷途者。請滿足我的心願吧。」我融化了，呼吸變得更加急促。我有預感今晚我們將踰越規矩，犯下無法挽回的錯。儘管如此，我還是脫掉自己的衣物，與瑪娜緊緊相擁。她驅走了我心中的恐懼。唯有瑪娜才行。我必須佔有她持續一輩子。從這個夜晚開始。
我們專注親吻彼此。她的唾液是多麼甜美。一聲聲嬌嫩的喘息使我近乎發狂。當我重新睜開眼睛，才發現瑪娜的瞳孔變化為金色。美麗的金色。她的腦袋長出馴鹿般的角。我不禁伸手觸摸。瑪娜用銳利的指甲撥弄我的鬍渣，掛著誘惑的笑容。瑪娜真是太美了，太美了。所以當她咬住我的脖子，我甘之如飴。即使她的臉龐沾滿我的鮮血，也是那樣美麗。哦，我真不敢置信，瑪娜伸手劃開我的腹部，從裡頭掏出某個肉團。她親吻它、輕舔它、吸吮它，最後將她吞下。如今，我體內的東西進入瑪娜的體內。我們真正結合了。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瑪娜坐起身，下了床。我伸手想擁抱她，無奈我動彈不得。她拋來一個飛吻，笑得喜孜孜的，似乎很滿意今晚的一切。我想對她說，我愛她，卻沒辦法說話。但我相信光憑眼神就能讓她知道。接著，瑪娜轉過身，張開布幔般的翅膀，跳出窗口，飛向滿月。
方才激情後的餘勁使我眼前一片模糊。我索性閉上眼睛。回想著瑪娜，我快樂而安穩地睡了。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