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名冊?」雅克將辦公桌前的旋轉椅轉了半圈,面向準備和他借用資料的學生。
唯點了點頭,她身上飄散著濃濃的藥水味,大概是剛結束醫學課程,不然就是又掛了彩去讓亞莎醫官訓話了。
現在是放學時間,平常這時後,鮮少會有學生來到這個位於教學樓北側的導師辦公室。
「妳要那種東西做什麼?」雅克納悶地問。
「藍爾德老師在布告欄上貼的問卷,也差不多快道截止日期了對吧?我想借用學生名冊確認自己是否寫錯同學的名字。另外,有些雖然交流過但還不知道名字、學號的同學,也想藉由學生名冊整理出來。」唯搔了搔臉,回答道。
看來她認為沒背完所有同學的臉和名字是件不太光采的事,儘管一般學生原本就不會去記這些無用資訊。
「我是說過『希望你們認識周遭的彼此』沒錯,但真的不知道名字的話不必硬寫出來吧?認識同學這種事,老師不認為是靠紙本資料來進行的哦。」雅克挑眉,雙手抱胸說道。
「但在貼出任務單的這個時間點,已經不太適合去確認身邊同學們的名字了。」唯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笑容解釋。
「畢竟任務單的內容,必須寫出『合格』或『不合格』的同學,雖然教師多半不會單純以問卷的結果做評分依據,但大家還是會擔心因為同學的答案而影響自己的成績吧?」
雅克想了想,默默地點點頭。唯繼續說下去。
「平常沒有頻繁交流的同學,在現在突然被問了名字,肯定會有所警惕。在應對上說不定會刻意改變原本的習慣,藉以換取好印象;也有可能根本不會告知真名,避免自己被扣分的危險;更可能的是為了拉人下水,將原本沒有惡意的同學故意寫進『不合格』的欄位中,以確保自己不會墊底。」唯用平穩的語調盡量將她擔心的問題點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想這大概不是校方樂見的結果,至於減少問卷內評價的對象,我也擔心自己的成績受影響。」
「嗯…總之就是想要借學生名冊吧。礙於保密義務,詳細資料沒辦法給妳,不過單純要照片和名字的話倒是可以借妳一份影本。」雅克揉著他的太陽穴,左手往前擺出一個要她停下來的手勢。
這長著龍角的副學院長已經是耐性很不錯的類型,不過被唯這種滿嘴歪理又難以打發的學生纏上,還是會讓他有些頭疼。
「也許藍爾德老師會認為…啊,真的可以嗎?謝謝,藍爾德老師果然是明事理的類型呢。」如果雅克不同意,她還真打算繼續在這裡囉嗦到老師精神崩潰的樣子。
「寫完問卷後可要把影本還來啊,形式上畢竟是要銷毀的資料。」雅克起身,從座位一旁的櫃子裡摸出學生名冊複印,很外地,他將一疊黑白影印紙「啪」地在唯的面前甩了甩。
「喏,這夠用了吧。期待你的表現。」
「謝謝,我會好好使用這份資料的。」唯雙手接過名冊影本,抱在懷裡對雅克露出開心的笑容,淺淺地一鞠躬。
「不打擾蘭爾德老師了,放學時間還請多休息,今天也謝謝你的指導。」留下這句話,她轉頭便往門口走去。
「問卷寫完了真的要把影本拿回來哦!」雅克對著唯的背影叫道。
「我會記住的。」唯轉頭對雅克笑著揮了揮手,隨即離開導師辦公室,很快就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哈啊…」雅克坐回旋轉椅,往椅背深深一靠,嘆了口氣。
***
取得名冊後,唯也沒在路上多逗留,直接回到九尾狐旅館。她向服務人員的狐狸小童交代,要廚房簡單捏兩個飯糰,和綠茶一起端到自己的房間。於是就三步併作兩步回房裡去了。
她在浴室沖澡,準備等晚餐送上來後邊吃邊寫那份問卷。
複製體最大的優勢就是能夠任意花用本體的存款,雖然她住在這裡吃住不花一毛錢。想到這兒不免有些懊惱。她給自己訂了個目標,如果可以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寫完這作業,一定要去買份豪華消夜犒賞自己一番。
沒過多久就聽見狐狸小童的敲門聲。唯套上那件一直以來被當作旅館用睡衣的長版T恤,帶著晚餐和資料來到桌前開始用功。
「目前有交流過的,嗯…奇維亞米露、菲娜…莉露潔‧娜娜卡‧瑪尤拉,還有…」她靠在椅背上,雙手翻閱著名冊,核對起學生照片和上面記載的姓名資料。
「原來不是寫作『麗』啊,哼嗯…」
大致翻閱了一遍後,她掀開筆記型電腦的螢幕,開始整理草稿。可以的話她更想用電子檔案交差。來到阿斯嘉特也沒多少年,她已經完全成為方便科技、魔法技術下的奴隸了。
奇維亞米露,也就是亞茵。唯想起她在開學式時和她見面時的情景,實在是說不上帥氣。之後聽說這名留著灰白長髮的少女還特別為了幫她療傷而接下了亞莎‧薇奧拉的藥草採集任務。這讓唯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學校生活比想像中的忙碌,她沒什麼機會和亞茵坐下來好好閒聊一番,但她已經確定奇維亞米露的實際身分,想起她們過去在名店─Euforia Bakery裡發生過的種種。亞茵的確是個善解人意、溫柔的好孩子。光從這點來看,唯就決定將她列為『希望合格』的那一邊了。
課堂上雖然還沒有機會和亞茵交流,但對方至少沒像她那樣,總是把自己弄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想必實戰能力也有一定的水準吧。被列為合格名單當之無愧。
至於另外兩名同學,曾經在捕捉艾爾帕卡的任務時協助自己。菲娜能從多瑪‧席烏巴那裡借取三件衣服,想必基本的交涉能力是確實具備的,儘管借來的衣服有些奇怪…
在那次合作中,借衣服的工作想必是最讓人排斥的項目,菲娜卻一句怨言也沒說地接下這個工作,膽識不小。
更重要的是,菲娜原本應該已經完成任務了,卻擔心任務沒有確實完成而再次加入了別的艾爾帕卡捕獲小組,這種負責的態度,正是冒險者應該具備的特質,唯的合格名單上又多了一人。
莉露潔…唯停下敲打鍵盤的手,皺起眉頭。
她對這名善於使用魔法的同學印象並不深。不過作為臨時組隊的隊友,莉露潔的配合度算是很高的類型,團隊配合上無可挑剔。雖然從莉露潔和副學院長的對話中可以發現她對事件的敏感度不夠高,但卻能夠勇於詢問情報,快速切入重點。
從她中途就離去的這點也可以想定為瞬間判斷力極強,馬上想出對策準備執行了吧?
唯並不是喜歡刁難人的類型,自然也將莉露潔列為合格名單人選之一了。
而其他同學…唯只能憑著課程中觀察到的印象,盡量寫下同學的優點。儘管沒有實際交流,唯認為『觀察力』也是老師對這次任務的評分標準之一,她盡可能將每一位學生都填上評語,雖然都丟在『希望合格』的那一欄裡。
當她翻到最後一頁時,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
「奇怪,這個人…」她感覺到心跳加快,看著照片上的面孔,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
那是學生編號59的演空。
演空,對唯來說是個陌生的名字,但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看過這張臉,而且,還是最近才發生的事。
她嘆了口氣將名單往鍵盤上一丟,抓了鮭魚飯糰往嘴裡塞,邊嚼邊想…
『我和她啊,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其他人就是糧食,我們是沒有分別的。』
這句話,伴隨著男子詭異的笑聲在她的腦海裡響起,她倒抽了口冷氣,差點被飯糰噎著。
「是那個時候,在阿斯嘉特城門的…?!」她抓起名冊,再次仔細端詳那張東方樣貌的男同學臉孔。
不會錯,就是這個人。那是本體的她帶上來自喀爾加德大陸的劍士─矅止,來到阿斯嘉特時發生的事。唯在這份名冊上第一次知道這名男子的名字。
矅止因為不習慣傳送陣而身體不適時,是這個男人主動上前關心的。雖然表面上熱心、客氣,但是卻在她們即將分別前,表示了他那令矅止和她反感的喜好和價值觀。
演空對屍體、鮮血熱愛異常,這和亞莎的見血興奮症有著絕大差異,唯想起他當時敘述這些時的陶醉神情,實在不想去想像他當時腦裡的畫面。
「他怎麼會來到這裡?」唯皺眉,低聲地自語道。
最後,唯的問卷中,『不希望合格』的名單裡出現唯一一個名字。
當然是演空,在自訂格式的表格裡,唯在『理由』欄內註明了…
──心術不正,建議詳察其入學目的。
***
唯還是錯過了大啖宵夜的機會。
在大部分學生都還沒抵達學校的清晨,唯帶著一大袋的漢堡、三明治走入校園,直直地往導師辦公室走去。
「藍爾德老師?我來繳交任務問卷了。」敲著門,她喊。
《Extra ─雅克的課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