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丟失玻璃鞋的灰姑娘 (V)超能力互助社
那是在非洲大草原上常見的景致。
在大得佔據半邊天空的夕陽下,一群羚羊在荒涼的草原下奔跑,羚羊與其他一切全染上橘紅色,充滿大自然展現出的野性、與動感。
不知為何,還小的我被那副景色深深感動,從那之後我很喜歡看那些動物動起來的圖片,獵豹與獅子追逐獵物、隼鷹張開翅膀飛翔、鯨魚躍出海面激起水花……
最終,我自己動了起來。
想要奔跑、想要不停得奔跑。
或許在迷上羚羊跳動的身姿後,就開始喜歡上了。*
若非皮諾丘老師的刻意允許,我們這社團早就因運作不良而解散了吧,每當踏進社團教室瞧見那人的頹靡,四三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就坐在教室中央的矮圓桌後方,第一眼會給人“凌亂”印象的女孩子,過長到腰際而懶於整理的頭髮變得有分岔與翹起,長長的瀏海雖盡量朝右方撥開露出了漆黑美麗的雙瞳,但只要身體動一下頭髮又會回到原位了吧,四三常常在想,她的眼睛被瀏海刺到時不會很痛嗎?
除了混亂頭髮給人的第一印象,這位女孩也散發出懶洋洋的氣息,這並非是誇張的說法,女孩手臂壓著木桌打掌上電動,貼切的形容來說,半個身子“黏”在桌子上。
疲憊的表情加上頻頻打哈欠的表現,當開始注意起她的存在後,似乎漸漸也會被她的墮落給傳染。
四三覺得有一個名詞可以正確形容周橙香,但又不知道合不合適。
廢柴。
「橙香!妳又不梳頭髮了!」
「哈嗯~」她毫不在乎得打了個哈欠。
「四三,幫我關窗戶。」指了指一旁。
橙香側邊沒多遠就有一扇窗,每當冷風呼呼近來,她那蓋著深藍學校外套的嬌小身體便冷得縮了一下,不停重複著同樣的反應。
「我猜一下,妳大概從進入屋內後就發現窗戶沒關好,可是打電動是妳的人生第一優先事項,幾經思量後還是乖乖趴在圓桌上打開遊戲了。」
「正解。」
四三脫下鞋子走到窗邊,這個社團的社團教室位於社團大樓三樓的一個小角落,雖然正方形的教室空間不算大,他們當初還是花了一番心力在教室的大部分地板鋪上巧拼,還擺上許多“適合生活”的用品。
除了圓桌、還有插滿漫畫輕小說和其他書籍的幾個小木櫃、沒有電視頻道但有DVD播放機的寬螢幕電視,角落插座的延長線插上熱水瓶、橙香的智慧手機充電器、除濕機在旁待命,甚至還有一個大木櫃,裡面打開是兩套棉被與枕頭。
溫暖居家風格最終導致的惡果,便是某一位社員和某一位老師進入這間社辦後,會自動轉換為廢人模式。
四三把窗戶拉更開,忙於打電動的橙香一開始沒注意到,直到大量的強力冷風注入,吹得她頭髮更亂了。
顫抖著身子雙手放下,可憐的橙香不滿得瞪了四三一眼,但她仍不為所動,因為氣鼓鼓的戀戀已經抓著梳子,一邊發出嘿嘿得笑聲、下一秒像是獵豹撲向了橙香。
「別動我的頭髮啦,我以社長的權限命令妳。」
橙香表現出比較嚴肅的模樣,但這對以“寬大包容”個性有名的戀戀一點作用都沒有,所以她轉而去阻止戀戀的梳子攻擊。
「妹妹聽話喔,乖乖。」戀戀手指插入橙香那毛燥的髮絲間玩弄。
「我才比妳小幾個月而已呀。」
「橙香非常不坦率呢,為什麼不像妳妹妹那樣整潔愛乾淨呢。」
「我對我的邋遢感到自豪。」
兩位身材都偏嬌小的女孩為了頭髮的自由展開激烈的殊死戰,四三繞過了她們,對他來說這也是社團常見的風景了,抽本漫畫找個好位置盤坐下來。
「對了,青羽今天沒來?」
由於戀戀並沒有緊緊抓住對方,橙香一個俐落翻滾躲掉伸來的梳子,一路滾到碰撞四三的雙腿,她那披頭散髮的模樣跟鬼片中的女鬼沒有差別。
「今天要去醫院做檢查,檢查完就先回家了。」
「這樣啊。」
四三心想,那孩子也過得很辛苦呢,更何況還有個懶散的姐姐。
「那社長,今天有沒有甚麼重要的事情,比打電動跟玩樂還要重要?」
「沒有,有什麼事情比打電動、享受當下還要重要?」橙香理所當然反問。
「妳沒救了,一點都沒有自己是社長的自覺……」
周橙香,超能力互助社的社長,卻是一個普通人,至少她是這麼聲稱的。可疑到四三並不會相信。
但考量到她妹妹擁有的超能力與狀況,四三能夠理解她為何想要待在這社團裡,甚至自願當上社長。橙香也常常詢問他們有關超能力的事項,有些問題尖銳到四三覺得很不舒服。
所以很難說她是一個廢材,雖然戀戀只覺得橙香非常溫馴,滾到四三面前的橙香沒立刻回答問題、剛拋出求助的眼神,沒過幾秒腳環被戀戀抓住、她被拖回去了。
「頭髮梳整齊一點,制服也不要弄得皺巴巴。」
戀戀跨坐在趴倒的橙香上頭,用力梳理她背後的長長髮絲。
「妳像老媽一樣囉嗦。」
「我又還沒跟小四生女兒。」
「嘖。」
橙香面露不快,就四三自己的觀察,橙香對他和女朋友的互動常表現出露骨的反感。雖說如此,她很少有進一步的表示,大都是躲到一旁繼續打電動。
由於昨天關社辦前他有看過一部分,四三很快就把漫畫翻完。打了個哈欠後將漫畫放回原處,四三走到圓桌附近觀察。
地板是鋪上了巧拼,為了坐著時的舒服感,圓桌附近還擺放幾個軟綿綿的各色方形坐墊,頭髮被梳整齊的橙香就坐在一個橙色、有柳橙圖案的坐墊上。
坐墊差不多就是這個社團的成員數目,有八張。多餘的坐墊便收進收納箱裡,雖然有如此的巧思,有些坐墊的主人其實很少坐在上頭。
「海星也沒來啊?」
取而代之的,在有各種魚類圖案的海藍色坐墊上放了一本書,四三拿起來一瞧,今天輪到了《灰姑娘》這本童話,封面是遺落在階梯上的玻璃鞋。
四三有些訝異,那位不常來到社辦的社員似乎明白些什麼,可就算親自去問海星了,也只會被她冷淡嘲笑一番。
「我開社辦後她有來一下,換一本書本後就離開了。」
「之前她自稱是“洄游性”動物,這邊只是一個路過的地點。」
但要找到海星可不是多困難的事情,如果不在社辦、她最常出現在那個地方,四三心想。
「好想抱抱海星妹妹喔,她太少出現在社團了!」
「大概就是怕妳的飛撲,她可不想被當小動物。」橙香聳了聳肩。
戀戀一手抵著嘴唇,蠻不在乎得說道:「我今天還有帶可愛的髮飾呢,橙香想綁綁看馬尾嗎?」
橙香安靜閉上嘴巴,這社團裡擁有最大權力、最常表達意見帶動氣氛的往往是戀戀,四三很清楚這點。
接著,四三有了新的發現
「海星就算了,連學姐也幹起這種事了啊……」
另一個雪白的坐墊上則是放了一支麥克風,麥克風在這社團只代表那位身為偶像歌手的學姐。
「海星離開後就是白雪學姐,晚上她還要上節目,不過她有句話想轉達給你們:『我的歌聲與妳們同在,大家要天天開心喔!』。」
「我沒想到妳能模仿學姐的語氣就是。」
學姐玩興四起模仿社員這點四三並不意外,但對於社長模仿學姐俏皮語氣說話這點卻是感到很新鮮。
橙香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臉微紅別開了頭、她是很想悶著頭繼續打電動,可惜眼睛發亮的戀戀開始纏住社長,要她模仿自已的語氣。
這就是平常社辦的景色,就算加上今天不在場的青羽與皮諾丘老師,社團成員也不會做跟任何正經事,大家打屁閒聊、放鬆心情享受放學後的時光,是個跟“超能力互助”快要沒有關聯的社團。
四三不討厭這樣的氛圍,可他一直很擔心校方會因此對社團做出懲罰,偶爾他們會稍微認真討論起超能力本身、但社團成立至今,其實幫助到的超能力者並沒有多少。
而今天,社團總算有正經事要處理了。
「社長,我們終於有對象能夠輔導了。」
「啊,這重要嗎?」
如果說皮諾丘是失敗教育者,橙香就是失敗領導者了,四三默默得到結論。
「小四是想幫助芯燕學妹嗎?」
「嗯,皮諾丘老師也想要我們介入的樣子。」
「可是──我不覺得她需要幫助,她只是在鬧彆扭。」
「即便如此,我倒想問問她亂來背後的原因,這就是我們社團的存在目的不是?」
四三心想,可惜鞋子丟不出去了,芯燕被帶走的時候,皮諾丘嚴肅得要他們暫時不要追問下去,運動鞋自然也被皮諾丘留著了。
芯燕跳樓的結果,並不是直接撞擊地面、或者被皮諾丘的絲線索拉住。
那或許可以說是一個,相當詭異的畫面。
在頂樓的四三並沒有目擊實際的狀況,只是問到有見過全程的同學。
芯燕在以腳朝下、身體伸直墜落的最終──停住了。
短髮女孩就這樣站在半空中,表情冷漠的她彷彿走在空氣階梯,平安走回了地面,最後就被跟在身後垂降下來的皮諾丘抓走了。
或許是怕死,她最終還是使用了超能力。
「我猜,你們在談論早上想跳樓的女孩。」
如果連廢柴橙香都知道這事,四三心想至少可以認定,芯燕的事情確實傳很開,畢竟是在上課期間想要跳樓。
「就是她沒錯,皮諾丘老師也輔導過她,老師也答應要讓我們的社團協助那學妹。」
「我還以為老師的工作是泡紅茶啃餅乾。」
「周橙香,妳以為社團能存活到現在是誰的功勞?」
橙香挺直了身子,門沒有經過敲響就開了,金髮小女孩帶著冷淡的表情進入社辦,身後還跟著一位短髮女孩,戀戀和四三自然都看過她。
芯燕在看見戀戀的時候別開了臉,她的表情很不情願,不過她顯然沒有反駁的權利──女孩的雙手被絲線綑綁起來。
在皮諾丘還在脫鞋子的時候,芯燕已經一腳踏了進來,戀戀剛想要出聲提醒學妹要脫鞋,但芯燕跟早上跳樓時的狀況一樣,只穿了黑襪而沒有鞋子。
沒有穿鞋,四三持續注意到了這點,這是為什麼?
皮諾丘從櫃子裡拿出新的坐墊,是天空藍色的坐墊,放置在圓桌前。
「坐下吧芯燕。」
「嗯。」不同於早上的叛逆,芯燕乖乖照著老師的意見跪坐在坐墊上。
「說吧,妳想要我們社團幫妳什麼?」
站在芯燕背後皮諾丘雖以命令的口氣說道,但語氣還算柔和。
「我……」
芯燕面對的是一個視若無睹、繼續打電動的社長,還有早上留下恐懼情感的單馬尾學姐、唯一能聽進人話的學長校內評價也不算多好。
儘管如此,她還是深吸一口氣,一方面是皮諾丘老師的建議、一方面是好奇其他超能力者如何克服這些狀況?吐氣後,她將內心的願望說出了口。
「請幫助我,克服代價的影響。」
很久後的一更
最近可能又要比較忙了,希望一切順利,也希望能找回寫文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