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
賈恩闔上眼感受強勁的氣流逃竄奔騰過他大張的皮翼。
此時的他正以七宗罪惡魔之形態翱翔於夜空，與其餘飛禽共享這一大片直達地平線的藍色帆布。
他伸手，掌心匯集了一小灘來自地獄深淵的黑暗，在自他嘆息中流洩而出的少許能量包裹下，扭曲、凝聚成一隻迷你獨角獸。
賈恩笑看從神話逃脫的奇幻生物在他手中搖頭擺尾，濕軟的鼻子不時碰觸到他微彎的指尖，弄得他笑出聲。
倏地，一抹雪白如晝的身影閃現於他面前。
相較於賈恩一身黑，來者穿著整身素白，寬大的衣袖口繡有陽光般四散的金線，萬丈光芒在他背後如羽翼般展開。
「諾爾，許久不見。」賈恩揮揮手收起信手製作的小玩具，禮貌地打聲招呼。
「寬容」之天使長──諾爾˙克帕卡雷卻反常地沒有露出微笑。他的回應是舉手，周遭所有光線──天上的星光、月光，腳底下的燈光，乃至於他本身散發的金光──盡數被他吸收、重新組合成通體潔白、一如天堂的長劍。
「…諾爾？」這次，他語氣難得透露出些許猶豫。
對方沒吭聲，僅是揚劍，微俯下身，眼神凜冽、殺氣逼人地朝賈恩衝來。
見狀，他立即扭身避開，但右翼忽地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拉力；揉混神聖與血腥、憎惡與虔誠等相互衝突的力量發狠似地折彎那壯碩龐大、支撐著右半邊翅膀的骨架。
賈恩咬牙，召喚起黑暗的協助，但他伸長的手臂很快便被利刃削過、截斷。
「嘖……」一邊皮翼失去功用，賈恩只來得及出手接住斷肢，地心引力便開始將他頭下腳上地拖拉、一心想讓他漂亮的腦袋在地上化為粉白的落花。
身周景物迅速飛逝，令人驚豔的藍眸捕捉到敵人的樣貌──頭戴過大的紫色毛帽，長過肩但不及腰的璀璨金髮隨晚風飄盪，乍看之下宛若另一顆北極星，高掛夜空永不熄滅。
唯一讓它與一般人類女孩有所區別的，是它腳下燃著的熊熊烈火。
賈恩繼續往下墜，連他都有些詫異自己先前竟飛得這麼高。
「只能這樣了吧…」輕吐出一口氣，他舉起完好的手，不住抽動的手指像是破解隱形的魔術方塊。
「……不行。」「喀啦」一聲，他瞪大眼，看著女孩握住他的手，使勁一轉。三百六十度。
「該死…！」錐心巨痛害他差點喘不過氣。撇頭，方才仍嫌太遠的陸面此刻突然近在咫尺，快速盈滿整個視線──
「天使長大人…」「我沒答應你要殺死他。」一陣輕柔如風的力量穩穩地將他接住。「縱然他『真的』如此十惡不赦…」
諾爾優雅地降落，身旁跟著那名女孩。他揮揮手收回撐住賈恩的薄膜。
踉蹌幾步，他抓回重心，直挺挺地站著，視線旋即被從一旁虛渺霧氣走出的人影吸引。
「魔物。」斐迪亞笑吟吟地佇足於賈恩面前，多禮菈抬腳踹向他膝蓋後方，強迫他跪下。
它的腳像一塊金屬，像一顆被砸中就足以令人骨裂的火球。
「罪孽深重。」斐迪亞蹲下身，視線與他平行。「你是否細算過自己殺害過多少人？」
賈恩劍眉緊蹙，他低下頭，咳嗽幾聲，微咧開的嘴開始悄悄聚集黑暗……
倏──一記漆黑如墨的激光射出。斐迪亞臉上出現訝異的神色，本可置他於死地的攻擊卻被諾爾徒手擋下並揉成球，消滅。
「賈恩，你不該再傷害人類。」他悲憫地搖搖頭，賈恩開口想辯駁，多禮菈立刻面無表情地擭住他頸項，平滑的掌心化出一根碩大、尖端淬滿劇毒的利刺。
它停頓半晌，抽回手將那狀似大頭釘的凶器留在他體內。
酸澀混合胃液上湧，賈恩放棄似地閉眼。他原本健康的肌膚呈現一種呆滯的慘綠色。
再次睜開時，他眼白已泛著出血似的淡粉，濃稠的血自他七竅緩緩湧出。顏色深得像柏油。
諾爾轉過身，隱藏住眼裡盛滿的不捨。
斐迪亞嫌棄地起身後退。「真難看。」他嘖道，「多禮菈，結束這東西悽慘的生命吧。」多禮菈聽命揚起手。
賈恩眨掉積在眼眶裡的黏液和血，突然感到腳下的地面有些鬆動。
他艱難地低頭察看，土地像是終於找到機會，猛地往旁一動，露出藏在底下、五顏六色的各種肢體。
來自地獄的救援。
「這…！」聞聲，諾爾扭頭，臉上掛著一抹淺笑的他制止多禮菈揮出的拳頭。他在心中感謝著邪惡；感謝著，因為他不用強迫自己看著斐迪亞終結賈恩的生命。
那些長相古怪的手抓住賈恩，他的微笑很快便被鮮血和地獄竄出的冷燄吞沒。
全文。完
創作內容
【永恆之眾】TME-過往、或許我們都錯了。
【Assassin】創作公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