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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黑暗靈魂-無名者的故事》29.6-某年.某季:百年之夢

作者:大理石│2014-11-08 07:16:54│巴幣:4│人氣:361
29.6-某年.某季:百年之夢


  那是個好天氣,已經好久沒有出現像這樣舒適的日子了,盡管太陽依舊不見蹤影,但灰空中仍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在雲間擺盪。
 
  距離索爾隆德的末日火劫已過了幾十年,歷經如此漫長的光陰後,那天是我首次感覺到如釋重負,腦海中的記憶以消容無形,僅剩一絲輪廓得以檢索過往的歷史。僅管想起當年……當年的哀痛,那份情感我仍記憶猶新,其怒火足以融岩……欲再次讓人間都化為火海。可惜我沒這麼作。後來西陸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討厭的瑣事,不過也都過去了。一切,一切的歷史終究會化為塵埃,徒留感覺卻無從理解起緣由……也許在不久,就連感覺也會消失殆盡。
 
  ……消失……不,我不能忘記他們……但……他們是誰?
 
  ……在今天這樣的好天氣裡,我加緊腳步沿著荒廢的伯尼斯舊路往北前進,走向許久、許久以前我曾經過的某條路。跨越凍結的樹林與活屍盤據的山谷,揮之不去的長冬之霧淹沒了伯尼斯之北,世界讓死亡所佔據,看似命不久矣,不過此時的路上還能看見些雜草青苔,所以感覺起來倒也沒那麼糟,頂多就是單調了點。
 
  沿途留有幾個驛站的殘骸,僅僅是基柱與幾乎無法看出原樣的土磚牆壘,然而我知道那裡就是百年前的小驛站,曾有人居住、亦提供買賣與休憩,只是今日屋棚讓枯樹取代,木料腐朽成土,人類的足跡亦不復存在。每當我經過一個站點、看見一點形似遺跡的物件時,我就會試著回想當年萊特對我說了什麼話,想著他言語中的歡笑與悲苦到底來自何方,在運屍車外,他又怎麼跟我解釋路上的狀況……但百年前的事情已經朦朦朧朧地糊成了一團,就連他的樣貌也幾乎要消失無蹤。
 
  不過我仍努力地想,一邊走、一邊想,期望自己在回到原點前能找到更多失去的美好時光。
 
  攀上高原、渡過冷溪,腳不斷地走,時間應該也要飛逝,但此時此刻,北境只剩一片灰茫,不知日夜時辰。
 
  那段路就與如同以往的每一段路,是個孤單的小徑,沒有人記得我、我記得的人也幾乎不在了--除了胡狼,那傢伙竟然還活蹦亂跳的,真佩服他還能撐著自己的王國這麼久……也許那傢伙天生就是個國王。算了,那種傢伙還是趕快忘掉吧,這可是我的孤旅,記得這樣的人真有夠煞風景的。
 
  路斷、山崩,昔往馬車滾過的泥路讓死樹阻攔,野林中滿布野獸魔物……所有的跡象都在阻止我返回過往,但仔細想想,也沒有任何東西要勸我離開。得了吧,誰想勸你去哪呢?無名,你早就沒得選擇了。
 
  走吧、走吧,繼續前進吧……
 
  
 
  野徑地通往山脈,山路破碎難行,但還能看得出路的方向。此時山霧正濃,幾乎無法辨別路況,因此我的前進速度慢了許多,尤其當我走近山崖時更是如此,那邊的路又窄又小、且柔腸寸斷,老實說我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因為過去它曾是如此寬闊無礙--突然間,路寬了,好像許久以前的那條大路一樣寬敞,我還能聽見鐵鍊聲在霧邊徘徊,萊特的話語言猶在耳……不過,他的聲音是什麼樣的聲音?低沉的?輕柔的?高昂的?還是……
 
  諸多疑惑未解,但大橋已至。
 
  石橋完好如初,不受雪雨侵擾,過了橋後,我便能看見不死院城的大門浮現,不過門已坍毀,如同這座城一樣搖搖欲墜。我不期望自己能找到最初的牢房,只要有個一個空曠的小地方能歇著就行了,是不是當初的地方反倒不是重點。可是越深入城院,渴望回到原點的念頭就越深,看著天上曾經偉大的穹頂柱牆羅列於眼前,在白霧中若隱若現、宛如鬼魅……我開始不自覺地恐慌,覺得這種龐大具有威脅性,待久了就會讓人粉身碎骨--外頭,那些地方果然永遠比不是我的小窩,待了九十年的小空間怎麼樣都比城中的任何一個角落要適當。
 
  隨後,在那晃了幾遭、打轉了好一陣子,聽聞不死人的呻吟也逐漸增加,我就明白這條路是對的。可是走走停停,我不時在尋找可以坐下的地方,一個裸露的柱基、殘牆、或碎石堆,然後拉拉衣領,把身子埋入毛皮披風中……一旦知道接下來、以及未來的永恆結局,我總覺得欲振乏力;這裡也殘破的令人怠惰,好像什麼事都不用急,反正都已經是這副德性了。唉……反正都已經這副德性了,回不回的去那間牢房還有意義嗎?肯定有,不過我現在……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
 
  (--呼轟!--!)
 
  剎那,強風襲來,頓時迷霧消散,不死院因此揭開了它的真面目。看看這,到處都是殘磚敗瓦,木頭朽矣、徒留磚壁……此時我也驚覺,自己身後的建築比想像中的還要大,它就像羅德蘭的建物一樣有著不可言語的威嚴,只是尖塔毀了、拱肋粉碎,如今它只是到半點殘跡,原形近乎潰散。
 
  迷霧退去,但天空依舊蒼白汙濁,不知多久以前的好天氣走了,留在此地的只有雨雪與昏光;這裡永遠不會有晴天,陰影、濕氣與寒風統治一切,永不離去。
 
  "這就是你要的?"
  再明確不過了。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回家,我在尋找回家的路……如果一個住上九十年的地方還不算家,這世上哪還有歸處呢?
 
  "你該明白,這只是在浪費時間。"
  你才浪費時間……閉嘴吧。
 
  雖然今天的不死之城只有陰日,但在多久以前,它也曾是個能讓人居住的地方?那段歷史……
 
  ……據說,不死院與院城是人類離開羅德蘭後的第一個移民地,輝煌不凡的理想鄉,當時的不死城院肯定就太陽露臉的日子……但羅德蘭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移居地面?最初我還以為是先民祖先們發揮了大無畏的冒險精神,不過事實總是令人詫異。
 
  我為什麼要去尋找這段歷史?不,不會什麼,單純只是想知道……知道一些關於家鄉的事情。傳聞中,當初移民的原因是因為犯罪者太多,那些人的存在玷汙了神土的榮光,於是決策者就讓那些犯罪者沿著虹橋墜入凡間,並且永遠不得再與羅德蘭有所接觸。
 
  那是第一次放逐,離開神的庇佑後,犯罪者們不得不在未知的人世中流浪,受飢寒疫病之苦……但歷經漫長的歲月後,那些身負罪惡卻心懷信仰的人們卻仍舊成功建立了塵世中的第一座國,並在領導者的應許下延續了神火的光芒。索爾隆德的秘典寫道,罪人們的領導者是後來的不敬者、戰神葛溫朗斯,不過當時葛溫朗斯仍是葛溫王的愛子,並受眾人所信仰與愛戴……只是,這樣尊貴的神祇為何自願帶領著犯罪者們前去人間開疆闢土?沒有人敢下評論,只說那是神的憐憫,對放逐者的慈愛。
 
  傳說在出發之時,祂於虹橋上頭擲出了一道雷電,從此人間不再讓深淵之影覆蓋,太陽與月亮的光輝得以灑落大地,而雷電的落點就成了不死城的建址,得陽光蒙福--不過當城邦接近完成前,第二批移民也來了。只是與第一批移民者不同,第二批移民者都是群無罪的貴人,過來的目的之舊是要接收罪奴們的辛勞成果,接著,貴人的領導者又說,他們奉洛伊德的聖令宣告那群罪人必須繼續前進,直到西方盡頭。
 
  那是第二次放逐,只是這次沒了戰神的陪伴,他們的處境變得更加艱困,縱使生命強韌也難度人間苦難……然而,葛溫朗斯在離開前賜予了罪人們勇氣與意志,此舉使他們能擁有與苦難抗衡的能力,此外,祂又在即將完成的大禮堂之塔擲出了第二道雷電--戰神說,雷電落下的地方就是罪人們的應許之地,只要抵達那,他們就不必再流浪,就算是洛伊德也無法改變這項預言……然而那道電光到底飛去哪了?遠古傳說沒有續篇,不被推測、也不被提及,從此埋沒於古文中,消失匿跡。
 
  後來,人們稱這群行跨大陸的族群為弗雷米莫之民,被放逐的信仰者,我們的歷史……只是一場不該被記載的錯誤。真可悲,可悲的弗雷米莫,戰神給了你們希望,但希望已經隨著戰神的消失兒化為星點,永遠無法觸及。只是聲音,最後連聲音都不剩了。
 
  "你可以再建立一個弗雷米莫。"
  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再有一場悲劇,兄弟。
 
  "我不是你的兄弟,我只是你的幻想……我就是你自己。"
  我說是就是,你是萊特……我猜萊特說話就像你這樣。
 
  "喜歡潑冷水?"
  呃……我不確定,你喜歡潑別人冷水嗎?
 
  "我不確定。"
  別急,我們有得是時間慢慢想。
 
  不知道原本初始之城有多大?這個地方看起來曾經如此宏偉,實在不像是一群犯罪者能打造的成果。我沿著大城堡的遺骸緩緩繞行,跨過曾是屋舍的圈地、走過沒有屋頂的階梯,細碎的祈禱聲與我同在……盡管屋舍傾塌、門戶大開,但百年前的不死囚犯依舊留在隨意改建的牢房裡,就算不再受困也不願出來,只顧著躲在角落反覆著那些不具名的呢喃。
 
  一會兒後,城街走盡,霎時,絕崖竄入眼中。在無牆無街的那一端有個高坡,坡外就是遍野群山、千呎斷崖,只要跨出一步……
 
  (喀啦……)
 
  沿著邊緣而走,不久後我又回到了大禮堂邊。我想自己沒有那麼好運,能一下子就找到自己最初的棲身之地……但才這麼想著,突然間,我發現禮堂的後頭似乎建物;仔細一瞧,它保持的不算良好,但還看見形狀,那座建築的外貌像是個禮堂,是個高約三層樓左右的樸實之物,然而與整座城的樣貌格格不入。如果最初的移民有留下任何東西,我猜就是那座小禮堂了,搞不好葛溫朗斯之雷就是從那發出去的也說不定……也許……我的起點就在那。它就是不死院,一定是的。
 
  那這這座禮堂--對,我知道!那是我……我曾被帶進此地……啊,這不是禮堂,是不死人的監獄才對。
 
  "這地方不好,我不喜歡。"
  萊特,你不能老是這麼鬧脾氣。
 
  "我不是萊特。"
  你是,我認為你是,你就必須是。
 
  "有意思,這代表我算是你的下僕之類的?"
  不!你是我的兄弟,萊特,你是我的兄長!
 
  "隨便啦。"
  ……你說的對,隨便了啦。
 
  "所以--你要去那?"
  對,我等會兒還打算那在邊生個小火、暖暖身子,順便熱點清湯來喝!
 
  "你有帶香料跟乾糧?"
  沒有,可是只要有水就夠了……正巧,這裡多的是水。
 
  "但你沒有鍋子。"
  我敢打賭院中一定留下了陶罐之類的容器,不然用手也行--畢竟我的手就是個火爐!哈!怎樣,有趣吧?
 
  "嗯……還好,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但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我是個火焰惡魔?你--你這個死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關於我的一切!我是把末日之火,為了毀滅世界而誕生;我是熔岩野獸,踏足之地都將化為焦土;我是煉獄幽靈、萬惡之源;我是火山!--我是!……我是……嗚……我是……我是誰?
 
  "你是個不死人,無名的不死人。"
  ……說的好,萊特,我就知道你懂我!
 
  "因為我就是你。"
  別惹我生氣。
 
  大禮堂的穹頂近乎全毀、牆壁崩塌,唯獨扶壁與一列列柱子還屹立不搖。不知道這裡上一次被使用是什麼時候的事,那時又是怎樣的情況……但我依稀記得自己曾被人拖過了某個階梯,耳邊還不時傳來呼救聲,還沒死透的不死人在鐵籠與石牢後頭期盼奇蹟降臨;然而他們祈願從來沒有實現,築起厚石牢的禮堂中只有伯尼斯騎士的嘖嘖聲,他們偶爾交頭接耳,諷刺地談著唯有活人才能享受的事情,睡眠、食物、家庭、小道傳聞……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嗎?活屍?騎士?我在石臺上回首一望,此刻眼下的石牢徒留牆隔,主祭壇的火炬在風雪中腐爛,地面蓋上了堆疊的蘚苔殘渣與坍塌物,原本的石磚成了今日的泥地。想當初我還可以感覺到石磚的硬度,然而萬物風化粉碎,不見原形。
 
  "你根本沒感覺到什麼石磚。拜託,你怎麼可能記得一百多年前的事?"
  我就是記得……對,我可以回想起,那個時候的冰雪從半垮的花窗竄入,明明是白天、溫暖的光線灑在桌上,但卻讓人覺得恐懼……無比孤獨。
 
  "不過是片面之詞,徒有形式的感受……你是在對誰說這種話?"
  你,我在對你!天殺的萊特,你膽敢忽視我的話語?好大的膽子……我掏心掏肺地對你說出自己的一切,可是你這個兄弟是怎麼當的?哼?該死的畜生!
 
  "瘋子,這裡沒有別人,不死院留著的只有你自己。別掐著脖子,會疼的又不是我這個幻影。"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我們相處的難道還不夠久嗎?
 
  "讓我算算,你活了……一百?兩百?抱歉,你的腦子不太靈光,我沒辦法給你找出個答案。"
  去!瞎說……我的腦子清楚得很。
 
  「……咿呃……呃呃、嗚呃--!……呼喝!……呼喝……喝……」……喘不過氣……喝……呼喝……一定是犯高山症了。我得早點習慣這裡的空氣才行。
 
  ……大禮堂,大禮堂包圍著小禮堂而建,只要憑著感覺移動,肯定就能找到方向……爬上基地、樓梯與碎石堆,最後穿過一道破口,剎那,我人已來到了小禮堂前半部的屋頂,它的高塔佇立在不遠處,無頂的聖堂亦傾頹於遠方。不知多久以前曾有個惡魔站在那……還有個、誰?我記得還有個人。是誰呢?兄弟,你知道是誰嗎?
 
  為何你選擇在這時候沉默?我知道了,你想把話留到洞下再說。不要緊,我們有好長的時間能相處,再一個九十年、一百年、或一千年,你就跟我。
 
  --啊、到了,總算到了。我們下頭見,萊特。
 
  (……砰咚!)
 
  
 
  (……滴答……滴答……)
 
  我的小窩有位新房客。我問他是誰,那個人則回答我,他名叫弗藍。
 
  弗藍住在這裡好一段時間了,長到無法盡數的地步,雖然天上的小洞能看見日月流轉,但時間宛如幻影,比滴落的水滴還不真實。我明白這種感覺,我想萊特有一天也會懂的……當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一個長寬不足兩身的空間時,意識也因此變得狹窄,渾沌的無法言語、同時卻清晰地能知曉一切……進入眼簾的只有磚石與鐵閘、接觸皮膚的只有冰水與寒氣,開口是一陣不變的煙霧、移動是一道枯燥的聲響,在這種地方,沒有人會去相信天上的光芒就是時間的痕跡,在牢房裡根本留不下痕跡。
 
  牢門是開的;牢門總是是開的,其展開的狀態令人恐懼。我想不起最初到底是誰開了鎖,雖然只是個普通的鐵閘門,但卻有股力量令我不得動彈。那股力量是恐懼……對穩定的依賴與對變化的抵抗。不知不覺間,我開始憎恨起了開鎖的人,那道門讓我煩躁、令此地的安定充滿裂縫--它讓我的世界變的不完美,我們隨時都有被入侵的可能……那股與宇宙連接的威脅感讓我憂慮至極。眼前拱洞是個深淵、洞後敞開的鐵閘是虛無的入口……
 
  ……什麼,是你打開的?你……你!弗藍,我要殺了你!嚇!去死吧!
 
  "別白費力氣啦……他早就已經死了。"
  還沒,還早得很,萊特,我要他化為灰燼!
 
  "你何必這麼對待自己的屍體?"
  我、我的屍體?
 
  "看看他,那身風乾的屍首有多麼眼熟,瞧瞧他的臉型、聽聽他口中的呢喃……那東西就是你。"
  ……我……我的屍體?……我……已經死了嗎?……但這雙手……這道火焰……
 
  "只是個假像。你是不死人,記得嗎?你看過多少不死人在死後是留有軀體的?你們只是股意志,貪戀欲望的活幽靈。"
  ……這就是事實嗎?事實……哈……哈哈哈……這是事實……事實,我懂了……但是!但是……既然我死了,為什麼還是沒能見你一面?求求你,萊特,請讓我看見你吧……不要躲在那,別用聲音戲弄我……
 
  "我不是萊特,我是弗藍。我是你。"
  不可能,如果你就是我,那我又是誰!
 
  "你就是你呀,火焰惡魔陛下。"
  --滾開、滾開!離開我的世界!不要愚弄我!……不要……不要傷害我……
 
  "敞開心胸、接受現實,弗藍,事情一點都不複雜--"
  我沒有現實!……我就在這,我是不死院的無名不死人!
 
  "張開你的靈魂之眼,弗藍,讓人性之光引導未來、讓黑暗去發覺你的渴望……想想看,死了、活了,這些又有什麼差別?人類存在就是股意志,而你現在就是意志的實體,追求著肉體所無法跨越的可能性。黑暗者,你雖是死去,然而只是肉體之死,靈魂卻存續於世間……僅管只是暫時的,但可是只要為了一點可能性,哪怕是收割千萬生靈你們也在所不惜。不死人,你是黑暗靈魂,然而黑暗不是你的終極目標,它只是延續的手段……來吧,說出來吧,瘋狂的弗藍,你到底想要什麼?"
  ……沒有……已經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了……
 
  "可是你還在這,你的意志說了:弗藍,你不能歸於黑暗,因為你還有未完成的事情。"
  ……我還有什麼沒完成的事情?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讓我消失、讓我從痛苦中解脫!
 
  "你的選擇。是時候了,弗藍。"
  選擇?
 
  "很抱歉我不能陪在你身邊,兄弟……嘿,還記得那次替公爵夫人守靈後的報酬嗎?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就這麼被你扔了,真要命……我說啊,這次你就把它帶著吧。死者的庇祐可是很珍貴的,它能讓戰士看清血腥中的寧靜、讓靈魂在怒火中維持理智,我們的戰鬥雖如風暴狂野,但空是有力量是無法認清現實……認清自己身在何方,雖然我們是瘋狂的士兵,但不代表我們要連意識都沉淪在毫無價值的妄為之行中。來吧,該起床了,兄弟,把未完成的事情給完結吧。"
  ……我就知道,你總是在愚弄我,萊特……
 
  "我只是你的幻影,你的理智。"
  我認得你的聲音……破碎、低沉、充滿戲謔……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再見了,弟弟。"
  別走,別讓我孤單一人!大哥!
 
  萊特--!
 
  
 
  --!
 
  ……自幻夢中清醒後,我看見一具焦屍與我同在。不管它是不是弗藍,實際上也無關緊要了。
 
  真是個長夢,睡了百年餘、也夢見了百年光陰,原來打從身負詛咒的剎那我就已陷入長眠,等著哪天醒來……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任何得失。一無所有即是一無所有,死亡、失去、萬般皆空;無生老病死、無喜怒哀樂,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皆成虛無,不死者從來就沒有擁有過,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既然沒有,又怎麼會因它們感到缺失?
 
  但說來可笑,夢中沒有的東西,一醒來卻又找到了。此時此刻,握在我手中的護身符已經沒了繩結、黃銅之軀已染上綠跡--那件飾品才是真正屬於我的事物,一個隨我一同埋葬於此的陪葬品。
 
  為什麼我不早點注意到呢?我的家鄉不在於一個地點或一個人類,家鄉只是存在於腦海中的回憶,如今連繫回憶、夢境與現實之物存在於此,只要握著它,我便不需要任何居所……不死人,你的命運不是停留、也不是流浪,你要做的就是面對自己未完成的事……現在,讓我們完成它吧。
 
  
 
  離最初不死院之行已相隔幾十年,地窖依舊完好無缺,但曾困於牢籠裡的不死人如今成了廊道上的徬徨活屍,手拿火炬卻不知要照亮何物、雙腳踏足地面卻未曾前進。前進沒多久,突然,廊旁的光芒吸引了我的目光,轉頭一看,此時鐵窗外的空堂天頂破了個大洞,洞外的日光照亮了窗下廳堂的狼狽不堪,柱垮、牆攤、穹拱不成原樣,在那幾樓深的寬大空堂中還癱倒著一具碩大的惡魔屍骸,當下日光照亮了屍骸與它身旁的黑騎士,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剎那凝結為永恆。
 
  但朝我迎面走來的黑騎士不一樣,他還有未完的任務。
 
  「朋友,這就是你留的原因嗎?」我問。
 
  黑騎士停在幾十呎外不作聲勢,不久後,低垂的大劍橫空一揮,騎士下了戰帖,它的盾與劍等候多年,此時不知是正為誰閃耀。
 
  「很好,」我舉拳以待,「來吧,讓我們正式開始。」
 
  語過半餉,黑騎士架盾前進,步伐謹慎沉穩。黑騎士們獨特的步伐令人印象深刻,那些戰士生來就是為了對抗龐然大物,強韌的軀幹、剛猛的力道,其身影似巨人般令人退卻,多年前的我就算手持武器也難掩猶豫之意;可是我很喜歡與黑騎士們戰鬥,我感覺到……信念,每一道破空聲都是他們以死亡為前提換來的力量。黑騎士與銀騎士都是如此,有股足以斬斷一切迷網的信念將他們帶往戰場,相形之下,我不過只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
 
  可是我不能再當自己為鼠輩……為了那個糾葛百年的夢境終點,我必須戰鬥。
 
  第一擊,右上至左下。他的大劍掃過我的胸口,但攻擊落空後又向前猛進;靴甲一踏悍地、側身依盾橫靠--剎那,騎士的盾擊敲的我肘臂發麻。我的雙腿踏實地面,架勢未崩,但人因攻擊而退了幾吋。黑騎士想憑體型優勢制我於下風,他的身型高大、攻擊範圍寬廣,在這處走廊中我雖閃的過劍鋒卻難以迴避盾面。那麼,接下來的他將採取的行動是……
 
  突刺。
 
  (--咻!)
 
  劍尖直衝眉間,在幾吋之處、一吋、不足一吋,宛如飛箭入眼--但我趁勢以掌背將劍身架開,並試圖回擊,用最迅速的辦法卸下他的武器……
 
  (--鏘鐺!)
 
  成功了。
 
  第一波戰鬥起了變化,在黑騎士的武器被我打飛的當下,我倆瞬間退開,一心思索下個可用的策略。
 
  也許我能立即結束這場小衝突……但與黑騎士的戰鬥令我沉靜,令我回想起許久以前也曾追求過武藝的自己到底又做了哪些努力。只是戰場需要的是戰略而非武藝,一人之軀縱使能百人,但單憑個人武力也無法在正面衝突中造成決定性的影響……只是,就算如此,我仍日夜想著如何讓自己成為以一抵百的傳奇人物,那股超越與榮耀感絕非一場勝戰所能比擬的。只是時間久了,我也逐漸發現力量的意義不僅侷限於拳腳刀械,策略、智謀、技術……甚至只是單純的意志,那些都是足以與武藝媲美的強大力量。
 
  可是,我仍要說,純粹的武力才是證明一個戰士存在的可能性。我們活著,就是為了證明自已有存活的價值。
 
  我渴望戰鬥!
 
  ……而我的戰鬥不需要一個煞風景的王牌……來場肉搏戰,如何?
 
  --哈、他丟下了盾牌。我們可真是心意相通!
 
  好,來吧!讓我看看你的盔甲有多堅固!
 
  (碰咚!碰咚!)
 
  我在想,我們能不能永遠這樣打下去。一拳一拳,衝擊灌入軀體、悍其意識,鐵甲的鏗鏘鳴聲傳入耳朵,我聽見的不是空殼、而是實實在在撞擊聲,同時間,打在我身上的拳頭亦傳來了悶響,響聲隨筋骨擴散,狂喜、躁怒,純粹的意志牽引著我的意念。我們綻破的嘴角與牙齦滲出鮮血,舌尖的鹹澀令人發笑;我聞到了鐵鏽味,發麻發熱的鼻梁與山根讓腦袋混亂,但看著彼此逐漸動搖的步盤,我與他的戰鬥因此走入白熱。
 
  那只是力量上的抗衡,一來一往地削弱對方的體力與意志。
 
  (咚!咚咚!咚!)
 
  削弱--直到……有人願意去死。
 
  (咚!咚!咚!)
 
  我不想尋求勝利的機會,畢竟勝利只是瞬間的事……但事情總是會完結的。
 
  (碰鏘!)
 
  一道鉤拳打下了他的頭盔,黑騎士毫無防備的頭顱露在外頭……我看見他的眼睛,神情任恐懼、喜悅與憤怒糾纏,但黑騎士和我一樣享受這場戰鬥,他的笑容……在勳黑的臉龐上有如狂徒的表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哈哈哈!這就對了!真是--太棒了,我的夥伴!
 
  哈哈哈哈--!
 
  (碰!碰!碰!……)
 
  「喝吼吼吼--!」。我們咆哮著,隨後扭打成一團,任憑獸性支配,成為鮮血的奴隸。
 
  ……不,我們是自由的,我們甘願成為野獸!
 
  攻擊、攻擊、攻擊、攻擊--毀滅他!
 
  (碰隆!)
 
  ……
 
  ……呼喝……呼喝……呼喝……結束了,一場美妙的戰鬥就這麼結束了,真遺憾。「……很高興……你願意陪我打一場,朋友。」
 
  黑騎士的頭已不成原樣,血賤四方。但不一會兒後,他的軀體與血肉化為灰燼,就如同他的夥伴一樣消失在世上……然而這位黑騎士留下了他的盔甲,那套殘破不堪、滿是坑洞的黑盔甲。我猜我得到了他的認可……我是為了完成命運而來的不死人,沒有懊悔、沒有徬徨,我和你們站在同一線上……那麼……就讓我繼承這套裝備吧。
 
  
 
  這才是真正的終點。我感覺到了,火焰、鮮血,不可抑制的動力催促我去完成一些事情。
 
  --突然間,當雙腳跨入後院前,我感覺到有道視線追了上來,一回頭,我看見二樓露臺上隱約有個人影,看的越久、影子就越清晰,而那一位身穿老騎士裝扮的人物同時也正望著我,懷疑著我的存在。他站在那沉默不語,看似活屍、卻有帶有些許生氣……後來,騎士將眼神放至遠方,似乎正看著我身後的門扉、或更後面的後院大門--剎那,他消失了,宛如煙霧散去。
 
  ……他是個幽靈?……他是……是他?對,沒錯,肯定就是那位騎士了,給了我命運的人物。給了我一場美夢的罪魁禍首。直到今天,他仍盼望著能完成使命嗎?
 
  「我叫無名,弗雷米莫的無名。」我對著二樓大喊,但我的呼喊卻沒有換來任何回應。騎士,我知道,你是我的徵兆,這一路上我總是期盼有事物催促著我離開命運,但實際上,命運總是不斷地提醒我去完成它。看見你,我更加明白……更加理解,我必須接受它,親手完成它。
 
  跨入後院、繞過院中坍塌的破洞,此時,那道大門敞開於眼前,門後的山坡依舊蕭瑟,殘雪、低草、與風化的遺跡圍繞著低陷的臺階,這條路彷彿直通天際,盡管天空永遠是灰色的,但抬起頭來,縱使明白樂園不存在,但這道開端之行卻依舊充滿錯誤的期待,期待著踏足高峰時將會看見烏雲消散、一道虹橋從天邊落下。
 
  踩上散落的階石,我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護身符;跫音止於崖頂,我想像著自己必須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夢醒之後的第一次,我再度踏上了世界邊緣,但與夢中不同,我們的邊緣不是一片荒蕪,相反地,它成了鳥兒的棲息地,那座巨大的鳥巢佔領了一無所有的邊陲,巢內的蛋殼碎片宣誓著此地乃為生命之地。
 
  ……此時,有陣振翅從遠方而來,不久後,我便能看見那道漆黑的身影徘徊於山嶺間。須臾,牠俯衝而下,張大了腳爪將我的身子攫起,隨後便振翅疾行。
 
  沒有嘈雜的噪音、也沒有虛無與實有,回歸之行彷彿早在萬年前就已註定,我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特殊含義,僅僅是做了、追隨了、前進了……唯獨烈風於耳邊徘徊,一陣一陣,急促又瘋狂,比任何時間所聽見的聲音都要焦躁不安。
 
  也許是因為旅途即將告終……
 
  也許是因為……
 
  也許、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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