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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黑暗靈魂-無名者的故事》29.4-第十七年.秋:反抗者與復仇者

作者:大理石│2014-10-30 23:54:01│巴幣:4│人氣:341
29.4-第十七年.秋:反抗者與復仇者


  歷經半年漂泊後,我們輾轉進入索爾隆德,此時驟增的不死人與海對岸的異族令西陸陷入了焦慮,饑荒、詛咒,恐懼比蝗災更加具體,在這樣的時代下,理所當然地,像我這樣的不死人沒辦法從事任何能夠獲得報酬的工作。沒被抓去關就不錯了,我竟然還妄想能找到一份工作……仔細想想,我的抱怨還真夠可笑。
 
  雖然我依舊有辦法養育黛安娜,可是對一個人類來說,徬徨與疏離絕非好事。所幸,在機緣巧合下,我遇到了卡登斯軍團並加入其中,後來更與之一同駐守於葡藤嶺地區,而黛安娜則以家眷的身份隨同卡登斯的族隊一起行動,總算,我以為我替她找到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場所,她不必再因我而到處躲躲藏藏,也終於有了與同類相處的機會。
 
  原本我還擔心黛安娜會無法適應這種逐戰場而居的生活,不過好在葡藤嶺領主與卡登斯軍團簽下了長約,我想在黛安娜獨立自主前她都不必在外到處流浪……可是,盡管日子過得還算安穩,但我跟她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少,尤其是自從晉升之後,我不得不時常帶著同袍去更遠的地方做些零碎的任務,常常一個月、甚至一季沒法見著黛安娜一面。這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我之所以願意升遷是因為駐城隊有個穩定的缺……而不是為了發大財,整天為了金錢在外頭跑跑跳跳。我好幾次向團長胡狼開口請求讓我調回葡藤嶺留守,要他遵守當初的承諾,然而胡狼總是一再推託。
 
  他明明有更好的人選--明明有更多急需這筆外快的兄弟,吉利爾斯得籌到一筆不小的金額才能從馬內那贖回他的家人、烏吉渴望能擁有一筆做買賣的資金,還有米提歐萊特--啊、不,那個該死的強姦犯,就算有錢他也只會拿去嫖賭。無論如何,我試圖向胡狼解釋,我不需要這些好意佔據了我原本的職責意義,然而那天殺的胡狼……坐在他那石城裡的小寶座上,好像他也是個大領主一樣,那臉空洞又不懷好意的表情簡直就像是想給我難堪……想看我能為了一個小女孩低聲下氣到什麼地步。不,我早該猜到了,胡狼他想要黛安娜,我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我警告他,要是黛安娜有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一丁點驚嚇,胡狼,到時我就要毀了你的軍團,連那座城一起摧毀。不過我知道他只是把這些警告當耳邊風,大無畏的不死人胡狼怎麼會因為一個老人家的威脅而害怕呢?
 
  這個地方待不得。我想趕快帶黛安娜離開,免得哪天那隻蠢狗真的玷汙了我的女兒……我不敢妄下定論,可是他威脅到了黛安娜。卡登斯存在著令我們不得不離開的危險。
 
  "小乖乖,我想我們得換地方了。這次咱們去福隆鐵諾吧,南邊天氣比較舒服。"夏末的那個早上我在棚屋前對黛安娜如此說道。
 
  但黛安娜一點都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不,爸爸,我喜歡這裡--"
 
  "這不是你喜歡就算了的事!"我很生氣,可是我不該這麼生氣,"……黛安娜,我錯了,又一次大錯誤……可是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在擔心什麼?那隻老狼?"她私底下一向稱胡狼做老狼先生,因為胡狼看起來並不年輕,我想他變成不死人時大概也已經三十多要四十歲了。
 
  "不然我還能擔心什麼?擔心海倫娜私底下交你賺外快的小祕密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海倫娜!"這下換黛安娜生氣了,但她氣的很不尋常,好像我剛才說的話是在汙辱她一樣。
 
  "不、不,我--我什麼都沒說,小乖乖。"
  "我不是你的小乖乖,無名,我變了,變成一個女人……但對你而言又有什麼差別。"
  "女人?因為你變成了女人,所以你就不會是我的女兒嗎?"
  她瞪著我,那張消瘦的小臉蛋表現著奇怪的情緒。黛安娜覺得我得發言很可笑,她說:"我只是你的安慰品,無名,一個讓你覺得自己還像個人類的布娃娃。"
  "你膽敢這麼說!"
  "……哼,覺得羞恥嗎?如果你還有點羞恥心,就不要光是在這冒火,省的一會兒衣服又讓你給燒光了。"
  "你為什麼激怒我?黛安娜,我只是想要--我想要你安全。你怎麼會認為這個地方、這個老胡狼掌控的地方有你要的安全?他們就算真的對你好,但胡狼要是想做什麼,其他眷族又敢怎樣?"
  "老狼早就有妻子了,況且他還是個不死人……你覺得一個不死人還能做什麼?"
  "因為你天真的愚蠢,所以才會覺得一個有妻子的不死人不會對其他女性下手。你他當上窯子是去聊天談心嗎?黛安娜,我知道你跟大夥都有感情了,但……卡登斯不是你的理想鄉。"
  "那你又覺得我要到哪才安全呢?只要有你在,我永遠不會安全。"
  黛安娜,你--
 
  「長官?」
 
  下屬的呼喚聲讓我從回憶中驚醒。此時我們正在返回葡藤嶺的末段路上,後頭的糧車車輪在泥路上隆隆作響,馬兒的鐵蹄聲迴盪在迷霧低谷中。這天天氣尚可,白晝還能見太陽高掛,然而清晨的霧氣就算接近正午也未見消散,林間幽影幢幢;霧水寒冷,讓人不禁打哆嗦。
 
  「怎麼?」我反問。
 
  「在想您女兒嗎?」副官努卑斯問道。
 
  「你覺得是就是囉。」
 
  「隊長的女兒嗎?」這時小個頭的朱里奧在後頭問著:「聽說駐城隊的山森很喜歡她。」
 
  努卑斯回應:「我以為他比較喜歡瑪莉,那種風韻--」他作勢形容著葡藤嶺的瑪莉姑娘,比著她那對胸部,「你知道,成熟的感覺。」
 
  我問:「你是從哪聽來的?」
 
  「是彼得說的。」朱里奧一口撇清了他的責任。
 
  「駐城隊的彼得還是護糧隊的彼得?」努卑斯問。
 
  「是記帳的彼得。」
 
  「哇……這肯定是真的。但山森?他到底是喜歡黛安娜哪一點啊?」
 
  「好像是那一巴掌……」
 
  「夠了。」我警告那兩個人。
 
  沉默一陣子後,朱里奧突然講道:「山森其實考慮過要不要跟黛安娜告白。」
 
  「我的火焰啊,她才十三歲噎!」努卑斯驚呼。
 
  「也許他比較喜歡年紀小的,小巧可愛。」
 
  「你們兩個,閉嘴。」本來我還打算提出更嚴厲的聲明,不過我實在擔心山森的傳言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後,想著想著,我也沒再說什麼了。
 
  這次我與黛安娜已半年別離半年之久,我最後一次看見她是今年春天的事情,當時她與其他女人與孩子們正在處理田地的雜事,因為這年正巧遇到難得的暖春,雪融得快、土也夠鬆軟,那些葉菜與根莖作物能早點入田,但天氣也很不穩定,因此她們正忙著趕在起變化前把除草與翻土的工作給了結。
 
  我還記得,現在卡登斯的大夥都戲稱黛安娜做火焰之女,因為她有個會用咒術的父親,雖然乍聽起來頗為諷刺、但似乎也挺符合黛安娜的性格,結果不知不覺間火焰之女的稱呼也成了一種愛稱,只有熟識的人才會這麼稱呼她。回想起幾年前我還認為黛安娜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融入像卡登斯,但現在我就明白,原來黛安娜比我還要適應卡登斯的大小事,畢竟既熱情、又主動,這樣的女孩兒怎麼不叫人喜歡呢?只是與團裡的人越親近,我就覺得黛安娜離我越遠。她不受控制。
 
  也許這是好事,她開始掌握了獨立的訣竅,可是我害怕黛安娜將會誤入歧途。我應該考慮更多……不,我根本沒得考慮,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這不死人只能與戰爭共舞,只有戰爭才願意付錢給不死人……所以黛安娜未來也註定要嫁給一名戰士嗎?……算了,嫁給誰都好,只要不是個不死人、又能待她好就行了,況且比起她的婚事,我更擔心她會受了一些女孩們的影響而出賣自己……只為了從我這獲得自由。
 
  唉,兩件事都足夠我頭大了。
 
  
 
  卡登斯雖然有很多問題,但確實是個有趣的組織。
 
  胡狼莫約在十年前與葡藤嶺領主立下協防契約,而後他的軍隊就駐紮在北方廢鎮中,也就是今日的卡登斯駐紮地。到今年為止,我們已經與葡藤嶺領主續了第二次約,同時組織的架構也日漸龐大,大的必須常常跑外務找工作才能維持開銷。據說原本的卡登斯是只有不死人的軍隊,不過自從胡狼來了之後,一些人類也過來了,同時他們也帶著自己的家眷在後頭,不知不覺間人類與不死人的比數就快對等了;老資歷的不死人同袍說,他不清楚這個軍團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一個大家族,但這個組織的現況確實很不錯,至少大夥處的還算開心,所以也沒甚麼好追究的了。
 
  如今胡狼帶領的軍團彷彿建立一個真正的王國,有倉儲、有軍庫,而指揮官本人還坐擁一座老防禦堡壘當王城,據說原名為聖約翰的小鎮也被葡藤嶺的居民改稱作為卡登斯,就像宣告我們擁有這塊土地的合法性一樣……雖然廳起來很荒唐,但看在此地鎮曾鬧過瘟疫與饑荒的份上,我看就算了吧。給個詛咒之地給不死人軍團不過是剛剛好罷了。
 
  當我們的車隊抵達卡登斯駐紮地時,時間已經接近黃昏,天空灰濛濛的看起來似乎有場秋雨將至,但陰雲厚、雨相卻弱,再觀察的仔細點後我才明白,原來那純粹只是個騙人的天氣。但不管會不會下雨,這天肯定會開始轉冷。車輪停在南邊空地,不久後,管糧的米歇爾催促著有空閒的人把那些貨物都給放進穀倉與工廠,這時他自個兒在那嘀咕著,說領主今年肯定不打算配糧給卡登斯--接著,他神經質地向我抱怨,那位大人肯定會用"不死人軍團不需要人類糧食"這種理由來搪塞我們,完全不會去管合約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米歇爾的疑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最近索爾隆德那有些風聲出來,說大教主發起了聖召,要白教邦國齊力抵禦北陸彼海姆與其邦國的巫術異法入侵大陸,因為他們的靈魂實驗危害了世間平衡,令死者不得安寧--之類的話。也許葡藤嶺領主拿了一部份的糧餉資金貢獻給了白教的大計畫也說不定,畢竟討好教會也是統治者的一大要務,不過我想他應該還不至於對自家雇兵們這麼苛刻,畢竟他有大半領土都靠我們來防守,這種時候弄的大夥不愉快絕對不是件好事。
 
  稍後,一些糧料隨即送往了北邊駐紮地,此時士兵們的家眷則開始想辦法給這些布料找些用途。雖然不是什麼上好布料,但做為軍需與家用也足夠了。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時,天色已是一片漆黑,沒什麼是可做的我這才打算回到黛安娜居住的棚屋那看看她的近況。
 
  該鎮的空屋不夠多,所以大多眷族仍舊住在自己的皮棚中。四年前如此、四年後也依舊如此,今天我看見的卡登斯駐地依舊是棚屋滿佈,看起來好像隨時都能搬遷一樣,不過努卑斯告訴我,比起過去時常遷徙的狀況,因為這些年比較穩定,所以也有人自己想辦法搭了個屋子、又或者給屋棚多加了些補強與地舖,有趣的事,今年這種穩定的義意似乎已經達到了得以實行的地步,路上我看見許多建材與半好屋體,善談的麥爾斯夫人遇見我時也催促著我感快找人給自己蓋棟小屋,別老是讓黛安娜待在發霉的小棚子裡。
 
  啊,我想是時候……不,我不信任胡狼能給我的孩子任何穩定。
 
  「黛安娜?」我呼喚著。裡頭沒人、燈也沒打著。
 
  本來我以為她是去海倫娜那過夜了,她的好大姐……唉,那女孩本質上確實是很好,但思想讓人不敢恭維。不過我路才走到一半,鄰居就告訴我黛安娜跟安德魯家隨採買們一起去了城裡,大概還要花個一天時間才會回來。如果是一年前,她肯定還會在裡頭等著我……我的黛安娜已經獨立了嗎?
 
  到處都撲空。最終我回去了不死人該去的地方,一叢篝火前--實際上,那也是這個軍團的本營營區。總覺得我好像回到了羅德藍一樣,去哪都沒有意義,活著就只是會了那一道火光。
 
  「報告長官,大隊長要您與努卑斯副隊長過去進行任務匯報。」當我一踏進營區,駐隊的孫就對我說了這句話。
 
  「匯報?喔,對了,匯報。找到努卑斯了嗎?」
 
  「這個,他--啊,他在那!」孫指著第三排棚屋前的人影,努卑斯似乎正跟某位女性陷入僵持。我想勸他,如果把人家弄出人命了,就別再掙扎了--可是我猜努卑斯自己心裡有數,我再多講幾句也沒什麼意義。
 
  「很好,既然知道人在哪就快去救救他吧。」
 
  催促著孫離開後,我沒等到努卑斯過來匯合就先去作戰棚那等候了。
 
  
 
  與大隊長匯報完畢後,接著我又被指揮官給找了過去。那隻胡狼總是能在正確的時機給人難堪,就像今晚,我從他口中得知他把黛安娜找進堡壘過幾次--做些幫傭之類的事。真有趣,胡狼,我已經受夠你的挑釁了。
 
  「別發火,朋友,其實我不是真的那麼在意那個小女孩。雖然她越來越標緻……可是有你這個老爹在,我哪敢碰她半根寒毛?」他在火爐前的椅子上說道。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站在後方不遠處,如果時機恰當,我可以用火球把他給轟成灰。
 
  「哈!老頑固,」胡狼站了起來,他的個子比我還高瘦,一席毛皮披肩看起來像極了一隻站立的野狼,此時他那雙棕黃色的眼睛正瞪著我,既猶豫又憤怒,「我要做什麼還要你管嗎?」
 
  「有趣,長官。」
 
  「不,有趣的是你。你見過不死人照顧小孩嗎?你聽說過哪個不死人還留著那些七情六慾嗎?看看他們,我們的不死軍人只是為戰鬥而生的勇士,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索求!家人?沒意義;親朋好友?沒意義;吃喝嫖賭?好吧,有些人就是為了這種事而生的,但是,拜託、火牛老兄,你怎麼會覺得你一點都不有趣?成天女兒東、女兒西的,她一句逗弄就能讓你微笑個半天--老天爺啊,你真他媽的有趣極了!」瘋瘋癲癲的,就跟四年前沒兩樣。
 
  「你開心就好。」
 
  「你不懂,我撿到了一個寶,當你拿到一個寶貝的時候怎麼能不多花點時間在鑑賞上呢?」胡狼這話說得好像在賭氣一樣,「我們是同類,可是你卻沒有任何反應。」
 
  真詭異,胡狼到底想要什麼?……算了,他的目標不是黛安娜,我只要知道這點就行了。「我不覺得不死人在得知對方也是不死人時還能有什麼反應。」
 
  「嗔,裝蒜……嗯?聽我見說這些話你就放心啦?你到底有多在乎你女兒……雖然剛才我說我不在意,可是我確實很想要她。如果你們父女倆都在我這,那就再好不過了--天大的贈禮!」
 
  「我的女兒不作人家情婦、她也不會跟一個不死人在一起。」
 
  「哼,這位父親大人挑女婿的標準可真高。」
 
  「長官,我願意替你做任何事,只要能讓我的女兒擁有作為人類的自由,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自由。人類跟自由要怎麼扯上關係?如果人生而自由,那至今所有的困苦與束縛又是為了什麼?只有不死人才是自由的,不必受萬物限制,能一心一意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胡狼挺著身子,「可是光是有不死人,這個世界就會失色許多。沒有人類的痛苦與歡笑,這個世界將毫無意義……你懂吧,我的大將?」
 
  「暫時不明白。」
 
  「很好,繼續偽裝,假裝你只是個可憐的老人家,」他再度坐回椅子上,那張飽歷風霜的臉看起來十分氣餒,「然後我則假裝自己只是個神經病傭兵團團長,今晚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才把一個本該入睡的老頭拖來自個兒的大廳前。哈,我都忘了,不死人根本不用睡!還是說你這個作古的傢伙還保有一點人類的習性?」
 
  「如果沒事,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胡狼沒有多說半句話,我想我們也沒什麼需要討論的事情了。
 
  
 
  早晨來臨、早晨離去,傍晚來臨、 傍晚離去,安德魯一家還沒從城中回來,我也只好照著過往的日子繼續與士兵們持續日常操練。老實說,就算黛安娜在,這些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後來,我見到黛安娜已經事兩天後的事情了,她就跟以前一樣漂亮,但身為人類的她正以我想像不到的速度成長。就像去年夏末時黛安娜所說的,她就快要變成一個女人了,可是黛安娜還太過幼稚,那個孩子知道的不夠多,她不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爸爸!")她從路的另一端跑來,聽見她還願意叫我父親,總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小乖乖。」
 
  黛安娜抱著我,我感覺到她變高了,身體變的強健又有彈性。「為什麼你春天回來的時候沒有來找我?」她語帶責備地問。
 
  「有些事情太忙了……好吧,老實說我很害怕、還覺得有些尷尬,去年那件事也許是我太過敏感……你也知道,那隻老狐狸喜歡捉弄我,我也容易把事情給當真--」
 
  她打斷了我的話。「都隔了一年了,你怎麼還在講這種事情……。」
 
  「也許是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想的。照顧人類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候我都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人類……會成長的人類。」我知道自己總事太多憂慮,設下太多限制,因為我以為自己活得久就能無所不知……可是我都忘了,我只在人間活過二十幾個年頭,況且我也從來不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老天爺,她在哭!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珍,你的女兒哭了,我不是有意……「抱歉,黛安娜。」
 
  「我也很抱歉,爸爸。」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黛安娜直說沒事。
 
  是真的沒事,還是在逞強?算了,無論如何,你的父親永遠在這,我會看著你成長獨立,直到老去……黛安娜,我的愛女。
 
  
 
  如果黛安娜獨立了,那我又該做什麼?我再度從軍只不過是為了養育我的女兒,如果她不再需要一個監護人……也許到時候就是結局了。
 
  等黛安娜離開,這份工作也變得沒那麼重要。但我知道,我這輩子最在行的就是作戰了,再多的旅行與冒險都比不上戰場的塵埃飛砂。一百年的結論莫過於此,我只是個害怕寂寞、擔心沒有戰場可以立足的白癡,如果再過一百年……我不必再等那一百年,要是能就這麼死在地上,那在沙場中的三十年、四十年也就是極限,這段時間我不會後悔,實際上也沒有任何能後悔的事情。只是我想還傳承些什麼,想讓黛安娜知道我並非只是因為道義而養育她……這是我出自於心真,我僅剩的人心所下的決定。
 
  入夜,時近深秋,晚風也變的砭骨。我向團部報備後便帶著黛安娜到了野林中散步,那個我的大女孩走在前方,她比我更加熟悉卡登斯駐紮地的一草一木,所以就連散步的路程都由她決定;我對她說,別選太遠的路,不然等會你累了我還得背你回去,不過黛安娜大概真想這麼作,畢竟我也只有這些時間能陪著她。
 
  後來我總算說服她在野徑旁的空地上升個火,讓我們在那待上一會兒,我有話想對她說。
 
  黛安娜坐在我身旁,我們看著火星竄上天際,纖細的火舌在寬闊的林木間輕輕搖曳。過了一會兒,我先開口了:「黛安娜,我的小乖乖,我不是個人類。」
 
  「你就不能說點我不知道的事情嗎,無名?」
 
  「這很重要,黛安娜,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你的生父,但我關愛著你……也同樣關愛著米格爾。雖然他嘴是個刀子嘴,但我很想念他。」
 
  黛安娜安靜了一會兒。「……我、我也是,爸爸,不知道他在彼海姆過的好不好。」
 
  「我相信他能混的很好,只是能不能活的像自己就不得而知了。黛安娜,就像你說的,因為我,所以你們到哪都不安全……真的很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從六年前開始就一直在道歉。」
 
  她說的對。我真不懂自己怎麼一直在道歉,從前我曾說過,道歉是沒有意義的……可是此時此刻,除了虧欠外,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小乖乖,我明白你有天必須獨立,沒有我你也一樣能活得很好,可是我害怕失去你,當你獨立的那一刻,我就會一無所有……我很自私,就像你說的,我只是把你與米格爾當作是我還是人類的證明,但是、但是……黛安娜,因為我愛著你們、卻又無法跟你們建立起任何關係,所以我才時時刻刻感到畏懼。要是沒了你們,我就只是一具活屍,那種感覺真的好可怕,既空虛又無助……」
 
  「喔、我的火焰,爸爸啊,你真的很愛鑽牛角尖呀!」她挽著我的右手臂,「告訴我,我是你的誰?」
 
  「呃……女兒?」
 
  「這就對啦,你稱我為女兒,我稱你做父親,我們一直都有關係--我們就是家人,永遠如此。」
 
  「……怎麼變的這麼會說話……。」
 
  「怎麼?你想哭嗎?」
 
  「不,無名.莫克不會在女兒面前哭泣。」但我真的很感動。只是感動歸感動,我還是想要說那件事,「黛安娜,未來你會碰到很多難題,就算是平順的日子也有各種糾紛與煩惱,我想那時候你已經不再屬於我、我也無法幫助你了,所以,我想趁我們還能像這樣說話的時候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你已經把武器之外的所有東西都交給我保管啦,爸爸。」
 
  不,不是那個。「黛安娜,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火焰到底是什麼嗎?」
 
  「你是說咒術之火?」她看著我。
 
  「是的,咒術之火,你聽我說、也常聽隊上的咒術師說過,那些火焰被稱之為咒術之火,創造火焰的祕法……現在我想說個故事,小乖乖,你願意聽嗎?」
 
  「當然。」
 
  「那麼……其實我不是很會說故事,但……關於我的火焰、我們的火焰,那些東西不是單純的工具、它更是一種……靈魂的分身,因此咒術師不會輕易把火焰讓給任何人。我的咒術老師勞倫狄斯告訴我,火焰代表著強烈的緣份,師徒之間以火連繫,他們的血緣雖屬兩者,但靈魂卻緊緊相連……當然,這只是種說法,勞倫狄斯、那位大沼人認為,火的緣份要比血緣更加親密、意義更加偉大,火的傳承是生命的傳承,其舉動證明了人類與亙古的原始之力同在,其身其魂都未曾遠離生命的懷抱……而授予者與獲贈者就是親族,火焰的親族。現在,我想要把火焰交給你。我的黛安娜,你願意成為我真正的火焰子女嗎?」
 
  「喔?……所以,你想用火焰將我把困在你身旁?」
 
  「不,我想的不是如此!雖然我很自私,可是我不願你永遠待在不死人身旁……」我覺得自己越描越黑,但再看看吧,如果不行也就算了,「……唉……黛安娜,我的人類歷史已經消失了,家人、故鄉、夥伴、歸去之處,全都付之一炬,最終甚至成了幻影讓我不得安寧。那是段難熬的日子,空泛、飄渺、絕望……但後來我又擁有了兩個真正的家人,一位名為勞倫狄斯的兄弟、與一位名為克拉娜的親輩,雖然他們也都消失了,可是那兩個人的火焰留在我這,我感覺得到勞倫迪斯與克拉娜老師曾經存在過,就像火焰一樣熾熱,他們留下的火讓我感覺到安全與靜謐,雖有風雨卻總是能度過……那是一個家的感覺,自己無論身處在哪都將無所畏懼的寄託。我在想,要是我不在了,有沒有誰能幫助你、支持你度過難關呢?我想要讓沒有過往的你得到一個真正的根,就像勞倫迪斯與克拉娜老師一樣讓我獲得了安寧。」
 
  話說完了,但也不過就是一連串的自言自語。要是黛安娜退卻了?那也是我自作自受吧。真不曉得我到底是想給黛安娜溫暖,還是期望黛安娜能讓我感到溫暖,人類與不死人的感覺混在一起,我感覺自己無比卑劣。可是這就是我的選擇了,沒有任何藉口,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一切都只是簡單的抉擇。
 
  「爸爸……。」黛安娜躺在我的腿上,我的乖女兒沒有立即答覆我。她在想什麼呢?
 
  「我很遺憾沒機會將火焰交給米格爾,」我說:「但他不是個適合擁有力量的人,我看得出來……不過也許我錯了,如果再一次碰見他,我想我也會試著說服他將火焰帶走吧。」
 
  「為什麼米格爾不適合?」
 
  「他充滿怒火,跟我一樣,他是個復仇者……可是仇恨的盡頭是什麼?我的盡頭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期望與落空,所以如今成了這副德性。那米格爾的盡頭又會是什麼?我擔心他只會因火苗而化為灰燼,黛安娜,人類……人類沒有機會死而復生,你們只能活一次,而我卻活了三次。」
 
  「我記憶中米格爾可不像你說的那樣,爸爸。」
 
  我想了想,接著說:「帶著你們,我總是成天提心吊膽,太多的疑慮與猜測,在這之中我又必須盡可能避免任何最壞的狀況--好吧,也許我是誤會他了。」
 
  「如果有機會再遇到米格爾的話……可得跟他說聲對不起才行。」黛安娜這話說得不太確定,有點猶豫。
 
  「會的,我的小乖乖。」
 
  那晚,我將一搓火苗交給了黛安娜。一點點罷了,比當初勞倫狄斯給我的火焰還要少,我只希望這點火焰不算是過度,因為過多的力量只是詛咒。很快地,黛安娜擁有了它,我從勞倫狄斯與克拉娜老師那獲得的火焰,如今也在黛安娜身上了,此時此刻,我真正地安下了心……後來,我將用靈魂修補過的黑袍也交給了黛安娜,我想對她說,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伊扎理斯的繼承者,可是這個名諱的負擔太重,也毫無意義,因此我只說了這是我從克拉娜老師那獲得的保暖法寶,當初黛安娜的生母珍就靠著它才挨過嚴冬的。
 
  不過這下我該給米格爾什麼才好呢?希望有朝一日再見到他時,米格爾不會怪我太偏心。
 
  順理成章罷了,小災難。
 
  
 
  下一次任務回來時,季節已接近冬至。大雪紛飛的日子,就像那年我帶著珍前往青石城的狀況,也像極了我與黛安娜進入卡登斯的第一個冬季。當我們初次進入葡藤嶺時,黛安娜還沒辦法適應北邊的雪季,雖然她的表情既驚喜又好奇,對雪花好奇的不得了,可是這樣的天氣總是讓她的手腳冰冷,冷的幾乎都要發青了。那位長居南方的小女孩在冬季時就會變的病懨懨的,然而黛安娜總是不說自己難受,自從離開蒙彼利埃後,她開始想要變的不依賴人,想像個大人一樣把苦往肚子裡吞。現在想起來,那真是段可愛的日子。
 
  時間一去不復返,真實世界不斷前進,遠遠把我拋在後頭。在回到駐紮地前,我還在想像黛安娜批起袍子的模樣,也許她會罵我,為什麼平常要把這東西給收著,明明是能拿來用的,卻只是藏在箱子裡生灰塵;不過,或許她也可能繼續把袍子收著,畢竟那東西穿著也有些奇怪,對她來講也稍稍大了些。無論怎樣都好,畢竟伊扎理斯的紀念物已經歸黛安娜所有,我只希望無論她想不想使用都能繼續把袍子給留著,傳給她的兒女、子孫。
 
  待會見到黛安娜要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不,不對,我該擔心山森,聽彼得……記帳的彼得說,他最近越來越常找機會接近黛安娜。我問努卑斯,有沒有辦法把山森調到我們這隊來,但那傢伙就是不肯透露半點資訊。該死,他就這時候喜歡裝正經。
 
  「有人。」努卑斯突然這麼說著。
 
  矮林徑外有馬匹的疾馳聲,大概是信使。果然如此,而且還是團裡的人,傳信的對象是……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人。
 
  不久後,他將馬匹停在我們的隊伍前,那個人瞪著眼、還深呼吸了幾口氣,好像口中懷著詛咒一樣。接著,信使說:「莫克隊長,有卡登斯的口信。」
 
  
 
  那天他們告訴我,黛安娜失蹤了。她失蹤了,帶著行李消失在卡登斯駐紮地中。
 
  
 
  後年夏季,以彼海姆為軸心的龍紋聯軍南下入侵了索爾隆德的沿海邦國,此時此刻,彼海姆聯邦正式與索爾隆德宣戰。
 
  同一時間,索爾隆德頒布了不死者赦令,不同於分裂的洛伊德之國聖阿爾布斯,索爾隆德皇帝公開認同了不死者的身份、並又親自上了枷鎖。他在大祭司的背書下說道:不死者是負罪者,比起人類的原罪,你們更是罪的本質,所以一但死了就會讓罪惡侵佔、化為惡靈;然而太陽對萬物仁慈,不死者也是受寵之一,若汝等能證明自己的人性勝過罪惡,那白教也不該扼殺不死者的存在權。啊……這話講得真好聽,無論如何,包括亞斯特拉、索爾隆德、福隆鐵諾、卡塔利納以及部分公國軍力都加入了戰場,那幾乎是整個西半部的國家,唯獨聖阿爾布斯則基於理念的差異而傾向彼海姆聯邦,不過暫時也不會加入這場爛仗就是了。
 
  儘管看起來人數相差懸殊,最豐饒的土地都在索爾隆德這裡,人力、物力與軍力都遠勝於北方國度,但彼海姆聯邦的魔法、寒風與其戰士手段讓那群南方人吃不消。這年黑冬會戰狀況慘烈,雙方死傷無數、血染荒土,白教軍雖沒有退敗、卻也沒拿下勝利……正當大夥這結算戰災,不知不覺間,西北邊的沿海地已收入了彼海姆囊中,嚴寒也逼的索爾隆德無力抵抗,只能等隔年春天才能大舉反攻。
 
  --想起那場會戰,我總是心神不寧。吶喊讓我亢奮、鮮血令我飢餓,不死人在戰火中就跟活屍沒兩樣,大夥只是為了掠奪而奔跑,將僅存的意志放在死鬥中。奔跑著。看看我們,斷了腳也繼續跑,沒了手、失去了軀幹也依舊前進,因為靈魂與人性就在眼前!血、生命、慾望!……戰鬥讓我們感覺到存在,存在讓我們察覺自己越來越遠離人類。那是多麼棒的戰爭,死寂漫過了黑色的爛泥地,閃電的薰氣、魔法的殘光、火藥的餘煙,此時沒人敢處理的屍首散落在岩丘泥水中,有的腐朽、有的則發出了不死的呢喃聲--那個地方是我的天堂與煉獄,完美無瑕。
 
  最令我慶幸的是,黛安娜不必加入其中;然而最令我不安的亦是黛安娜的行蹤不明,近兩年來毫無音訊,生死成謎。但既然我的女兒選擇了旅行,她肯定會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過得比讓我所拘束時還要更燦爛。她的世界裡不需要一個血腥暴徒,而我的國度不必有她的蹤跡,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可是,黛安娜,我好想念你,你為什麼要拋下我……女兒,難道你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秘密,所以才這麼處心積慮地躲開我每一次的搜索嗎?
 
  呵呵……真是個壞女孩……啊,我還感覺得到你的火焰閃爍,就算是幻影,那也是個美好的幻影,我知道你還活在某個角落……只要別來到戰場上,在哪都好。但願你活得快樂,小乖乖。
 
  ……
 
  然而,一則消息打破了我的美夢。
 
  ……
 
  探子說,有個形似黛安娜的女人出現在戰場前方。
 
  ……我的小女孩,你為什麼如此殘忍無情……
 
  
 
  黛安娜,我的小乖乖,你真的在那嗎?該死……你為什麼在那?
 
  與胡狼不歡而散後,我出發前去尋找了黛安娜的蹤跡,沿著險地一路走進了那位女性最後出現的地方,彼海姆聯邦最南端的鹿峽。消息指出,那是一名身穿黑袍的女咒術師,人們叫她火焰姑娘,不是大沼人、但卻也無法得知進一步身分來歷,情報只片面地帶過了這位不重要的非戰鬥人員,並說明她正居於鹿峽城中,而且時常與彼海姆軍的軍官有所接觸。
 
  最常與火焰姑娘相伴的軍官名為米格爾.阿德弗利提歐,是一名南方浪人,藍眼、臉上因工作傷害而留有撕裂傷疤、身高五呎九吋、性格乖僻,這傢伙莫約在八年前接觸龍學院,隔兩年後轉加入彼海姆常備兵團,軍種為輕步兵。在末約三年前彼海姆聯邦內戰中的灰林塔戰役後,阿德弗利提歐因功而晉升為小隊長,之後就一路立功升官,最終獲得了尉官一職;今日,他與其所屬軍團隨同南聯軍-阿姆路斯科輝龍軍駐紮於此,目的尚不明朗,但就屯糧的狀況來看,應該是有意要把鹿峽當作後線補給,並一舉往南進攻--這些訊息得來不易,卡登斯同袍們的情誼我莫生難忘。
 
  我在鹿峽城中觀察良久,期盼找出個適當時機接近火焰姑娘以辨別真身,然而暴雪不斷,苦等多日也未能見到那名女子出現在城中。鹿峽城的運河因魔法而得以破冰航運,但它們的市集卻無處可躲,雪積一呎,所有的戶外活動大多被迫停止,那名火焰姑娘理所當然地也不會出來閒晃。酒客說,天象官預告,這場雪至少還要在下個兩天,不過近年來可能還得多加個一倍才算準確。
 
  再等下去不是辦法。
 
  隔天早晨,我敲了敲據聞為火焰姑娘的下榻處大門。那棟宅邸位於複雜的小巷裡,與三條路上的所有建築差不多,是棟石砌的三層舊屋,唯一的差別就是門上沾染了些魔力,感覺上像是道偵測術式。於是待從門後探頭時,我就火焰迷惑了出來應門的接應者,並試圖讓它解除防線。我想他是個士兵,就跟屋子裡那些活跳跳的生命一樣;我感覺得到他們的靈魂之火,也許稱那作人性之火會更適切些。
 
  在說服對方解開魔法後,我十分順利地進們將其他士兵也給一並解決。支配的力量真可怕,它讓人無所不入,其行為結果脫離道德所能言述的範疇……有時候我認為克拉娜老師輕忽了自己傳授的技術有多麼致命,然而仔細想想,這份技巧本來就只是單純的魅惑、而且只是針對不死人的催眠術,實際上是因為我的意念才讓它成了今天這副德性。出問題的人是我,不是老師。
 
  (叩叩……)
 
  兩聲輕叩敲響了火焰姑娘的房門,此時我祈禱著等會兒看見的只是一個陌生女子。但願那個人不是黛安娜,只是一個形似黛安娜的女咒術師……只是一個誤會。對,一定是這樣,畢竟黛安娜到彼海姆這要做什麼?哈哈哈……她就算是喜歡冒險,也寧願去溫暖一點的地方。
 
  ……寧願……
 
  ……喔……
 
  「--爸爸?」
 
  「你倒底在這裡做什麼!」你是為了懲罰我才過來的嗎?黛安娜,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我的錯誤大到你必須以這種方式來摧毀我嗎?……該死!你這該死的……該死的……
 
  「我、我才想問你你到這來做什麼呢!」
 
  不可理喻。「……我不喜歡吵架。走,我們要離開這裡。」
 
  「不!」
 
  「不?你有說"不"的權利嗎?」
 
  「我就是要說"不"!」
 
  「哈?你無緣無故失蹤了兩年,現在竟敢還在這跟我討價還價?"不"?這個字能顯得你很"獨立"嗎?我要你自由,但不是要你像個白癡一樣在戰地遊蕩!」
 
  「我有理由!」
 
  「任何理由都是屁!」
 
  「聽我說、爸爸!--別抓著,我的手要被你捏碎了!」
 
  捏碎?你還沒體驗到粉身碎骨就很不錯了。這點痛是要教訓你的愚行,黛安娜。
 
  (--轟!)
 
  ……你……你攻擊我?我給了你火焰,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我不會道歉,因為我必須這麼作,無名。」她說。
 
  我的右臂因灼傷而發冷,明明只是一點小傷,但卻痛得不得了……有多麼痛,黛安娜,你可知道我現在有多痛嗎?「……你就是為了一個男人才到這裡的,對吧?」
 
  「對,一個男人。」黛安娜說起這話完全不害臊。也對,她都敢做出這些事了,還有什麼能讓她感到羞恥呢?
 
  「那位阿德什麼的有比你的生命還要更重要?你本該平靜度日、你本來就能平靜度日,在這種時代,溫飽與安定有多難取得,難道你一點不懂嗎?愚蠢的小姑娘!……況且,一個讓愛人跑上前線的男人又是什麼好東西?我寧願讓山森把你給帶走也不要你在這個冰天雪地跟一位不懂疼惜我女兒的雜種在一起!」
 
  「他--無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人是米格爾,我必須幫助他!」
 
  「我當然知道那個小雜種叫米格爾!夠了,我親自過去讓他"改變心意",而你,如果你執意留在這,你就想辦法躲吧!但不管你躲到哪,我都要把你帶回卡登斯!」
 
  「他是你的長子米格爾啊,笨蛋!」
 
  「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個藍眼珠的兒子在彼海姆當兵……我的兒子是個石匠、不是魔法戰士!」
 
  「他就是當了士兵,不然你還想怎麼樣!……你--不許去找他!不准走!」
 
  「留在這,識相點就別告訴樓下那些呆子我來過。」
 
  該死,我應該現在打昏黛安娜……直接把她扛在肩上帶走。但我必須讓黛安娜完全死心……她必須跟那傢伙一刀兩斷,不然她的心永遠無法離開這。
 
  
 
  當晚我趁風雪最大的時候潛進軍營,我打算先找隊長先生聊一聊,問問他對於誘拐別人家女兒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比起去堡壘裡劫獄,在軍營裡找一個有官銜的人要容易多了,我只需要一件正確的衣服、與能夠迷惑生命的火焰,這幾年我越來越熟悉如何欺瞞人類與不死人的意志,尤其是前者,要讓一個人類臣服很容易,只要找到對方的執著就行了。
 
  執著!天殺的執著!--冷靜,你得低調,低--調--……呼,冷靜,沒什麼好擔心的。
 
  溜進隊長先生的小棚子後,我看見他的人影躺在那張小床上,棚外狂風陣陣,我聽不見他的呼吸,但仍能感覺到對方的人性光芒……可憎的光芒。黛安娜就喜歡這種人物?為什麼?讓我一把火燒了他吧,反正不會有人知道我來過……不行,無名,你不是來搞破壞的,就算是,你也要用極盡保守的方式……管他的!
 
  「……嗯……誰!」他可終於醒了。
 
  「一位父親,小雜種。」我站在他的便床邊,兩手的火焰熊熊燃燒。
 
  阿德弗利提歐,我終於看見你的遺容了。你的藍眼、因疤痕而扭曲的臉--啊,你呆滯驚恐的模樣真是令人心生愉悅……你……你?
 
  「無名?」他口中蹦出了一個名字。
 
  黛安娜,他真的是、是米格爾?真的?但……為什麼?「……幹你媽……米格爾,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把黛安娜帶走的原因。」
 
  米格爾還呆呆地看著我,那孩子的驚慌失措全寫在臉上。他還是我所認識的小夥子嗎?不,他不是了,我看到米格爾的眼神中充滿了狡詐,那雙藍色的眼睛就像偽裝一樣,卡力姆人的偽裝……他不過是另一個陌生人。另一個天殺的渾蛋。
 
  「她是自願跟上來的。」
 
  「這件事很好笑嗎?你……你怎麼能一聲不響地把她帶來這!跟我講一聲會要了你的命嗎?況且現在是什麼情況?戰爭啊,隊長大人!你讓你的妹妹身處戰場前線呀!」
 
  「我……這一言難盡,無名。」
 
  「別逼我把你給化成灰,小災難。」
 
  「嘿……別……別這個生氣,我正照顧著她,以我的能力,黛安娜能在這過得好好的。」
 
  「你要我怎麼不生氣?」我一手掐著米格爾的腦袋,「我先是失去了你、後來又失去了黛安娜,結果最後卻是你們兩個聯合起來欺騙我……啊,你,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黛安娜的,你又說了些什麼鬼話欺騙她?」
 
  他掙扎著,恐懼、痛苦……我能輕易粉碎他的腦袋,可是我做不到,小災難,我只能試圖讓你感受到我的憤怒。「……呃……無名……聽我解釋……求求你聽我把話說完……。」米格爾苦苦哀求。
 
  突然,我想起黛安娜三年前那不正常的反應,一些不該出現的突發狀況。「……你跟她說了珍的事?你當著黛安娜的面說了她母親的身份?」
 
  「……嗚……那……那件事……那是我……不小心說溜嘴的……對不起,無名先生……呃……啊啊--!……」
 
  「你真是場災難,米格爾,」如你所願,我這就放手,「但我會把事情聽完的,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棚外的風雪漸弱,棚內的爭吵也逐讓低沉的喃語給取代。
 
  
 
  他活著宛如行屍走肉,也不敢回來探望我們,所以斷了音訊後米格爾乾脆拋棄一切,決心重新來過。
 
  但米格爾說,雖然想要重新來過,可是他漫無目標,在彼海姆後從試過各種職業也未能獲得一絲飽足與寧靜。每日的惡夢、每晚關於死亡的恐懼糾纏著他,聖阿爾布斯的記憶在他孤身一人時變得更加鮮明。他說自己不得安寧,時時刻刻都與怒氣為伍;後來,他開始尋求力量,征服夢魘與怒火的能耐……尋求著我一直不肯給他的一切。因此米格爾跑去龍學院當雜役,並渴求能接觸他們的靈魂魔法,最終也如願以償,得到了學習的機會。那個孩子一路隨波逐流,後來,他選擇加入彼海姆的徵兵召集,並試圖成為一名戰士,結果也十分成功,好像他天生就該走上這條路一樣。
 
  米格爾本來想就這麼消師在我們面前,但他還是回來了。米格爾與黛安娜見面的契機是他前往索爾隆德地區刺探情勢的時候,那時他聽說了卡登斯傭兵團裡有個帶著女兒的火焰惡魔,很快地,米格爾就知道那是我與黛安娜。然而他不想與我見面。他害怕我、覺得愧歉……同時也充滿憎恨,所以他只跟黛安娜接觸,並請求她不要與我說這件事。然後……
 
  「爸爸、米格爾。」黛安娜宅邸門口對著迎面而來的我們呼喚著。
 
  盡管這是我們九年來的首次團圓,但大夥都很尷尬。黛安娜與米格爾站在一側,我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想與一個狂人待在一塊……沒關係,我也是,我氣的不想跟你們有任何瓜葛。但!但是……我無情的兒女,我不想永遠如此,我期望能與你們真正地團圓,就像以前一樣,可是過去我們曾是一家人嗎?一切都會不會只是我的妄想?
 
  ……不死人……不死人怎麼可能擁有一個家呢?對吧?呵呵呵……
 
  「黛安娜,好好照顧你兄長。」
 
  「爸爸,」這時,黛安娜抱著我,並對我耳語,「我很抱歉。不是對燒了你這件事,而是--」
 
  「不要道歉,這是你的選擇,小乖乖,」我安慰著她,「選擇是沒有對錯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我永遠沒辦法像勞倫狄斯一樣坦然;我明白,選擇無分對錯,但那只是在事不關己的時候才能這麼說,現在我們都是當事人,今天這件事……絕對是錯誤的,可是我依舊用這句話來欺騙自己。米格爾竟然利用了黛安娜來竊取我的火焰,真是個不肖子,該死的渾球。
 
  「小災難,」我對米格爾說,「藍色不適合你。」
 
  米格爾下意識地碰了眼瞼,但也許他也是想看看臉上的瘀青有沒有好了一點也說不定。「藍眼睛有它的意義,無名先生。」
 
  「什麼意義?」
 
  「我想像你一樣……父親。」他面無表情地說著。
 
  「……很好……你做得很好,小災難,你確實像我一樣……是個背叛者。」我期望我的話能對他產生一點影響,可惜我錯了,小災難如今早已不是當年的小男孩,他只是一個卑劣的卡利姆人,「別讓你妹妹受到半點傷害,時機到了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嫁過去。再見了……如果你們還有打算再見到我的話。」
 
  別離前,黛安娜又對我耳語了一些話。
 
  她說,她想挽回一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沒深究,也不敢繼續深究下去,然而話語中的恐懼留在我的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離開鹿峽後,我試圖在某處某地的荒野裡等待心智腐朽。冬去春來、雪融成川,外面的世界亂成了一團,但我僅剩的小土地依舊與我同在。黑色的泥濘生不出青草,攫縮的樹枝掌不出新芽,光線污濁、氣流凝滯,此地如囚牢,沒有半點生機,我的思考亦隨之遲鈍,似鐵鎖束縛。
 
  要活著、還是死去?在那段期間,生死困惑令我寸步難行,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已無任何牽掛,徒留一絲餘燼,一絲美好與憎恨的回憶……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最終我選擇了前者。幸運的是,在跨出監牢的那一刻,人類的世界依舊混亂,戰爭在我眼前張開臂膀,訴說世上唯有血與靈魂願意接納這麼一個失敗的不死人;唯有化為慾望的使徒,在意識殞落的剎那才得以安息。戰爭,我美妙的血腥女神。
 
  可是我沒有回去卡登斯、也沒有成為一個不分敵我的野獸,我以自由兵的身分混入彼海姆聯軍中追求戰火,從此替魔法之國效力。這是作為父親的我唯一能幫上忙的事,就算當個惡魔、成為戰場活屍,我也別不願傷害到黛安娜與米格爾。親愛的孩子們,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只有這麼做才不會再造成任何傷害,讓你們能安然渡日。現在,你們已獲得了我的傳承,但願你們能在火焰中找到安寧,於迷惘中屹立不搖。
 
  我的孩子們,繼承火……不是要你們走向滅亡,而是讓你們能更加認清自己。
 
  ……這個身為愚父的我最後的請求。請答應它,並讓我在失去意識前先一步獲得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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