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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白鴿的公主 二

作者:彗星弧光│2014-10-08 00:47:30│巴幣:15│人氣:1112
  隨著砲聲響起,硝煙在森林和山嶺之間瀰漫,白鴿公國長久的和平,在一剎那之間就被撕開,如同色彩繽紛的玻璃一般輕而易舉的破碎了。
 
  處於綿延的砲火之中的是依附著險峻山嶺的鷹峽要塞,在一日之前,屬於費洛斯菲爾聯邦西部方面軍駐屯地的鷹峽要塞,現在正受到自己過去盟友的猛烈轟擊。一連串的砲彈如雨點般的灑在要塞的頂部,帶著橘紅色閃光的煙花四起,而要塞仍然屹立不搖,一如將它擁在懷中的山體。
 
  在距離要塞和白鴿公國地區的出入口數公里處的山丘頂上,鷹峽要塞的影子被濃濃的灰煙漸漸將吞沒的樣子,完全被收進了山丘上,那名穿著破舊淺綠色軍用風衣和迷彩褲,舉著雙筒望遠鏡,一頭蒼白長髮如獅子的鬃毛般飄動著的老人眼中。
 
  「爺爺,請您不要隨便亂跑,要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那該怎麼辦?」一道輕脆細柔的嗓音喊道。
 
  握著望遠鏡的老人咧嘴微笑,放下掛在頸上的望遠鏡,回頭看去。
 
  一名有著棕色皮膚,一頭棉花般純白頭髮綁成馬尾,約莫十六歲左右的少年背著高過自身半個頭的巨大背包,吃力的攀上了山丘,在咖啡色的細致前額和鼻尖上,閃著淡淡的水光。當少年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丘頂時,他氣喘吁吁的彎下身,雙手拄在老舊的工人皮褲上。
 
  老人從黑色風衣的胸前口袋裡拿出了一副眼鏡慢慢戴上,說道:「告訴你多少次了,別叫我爺爺,我還不想被人聯想到躺在床上行將就木的樣子呢。」
 
  少年噘起了嘴唇:「但是,您明明就是個老爺爺,不這樣叫您,還能怎麼叫?」
 
  老人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可以像別人那樣叫我『教授』啊。」
 
  「才不要。」少年一口回絕。「我一天都沒有去過學校呢。」
 
  「這倒也是呢。」老人拈了拈自己的山羊鬚,笑道。
 
  「我們別說這個了,爺爺,作戰已經開始了,我們待在這裡沒有問題嗎?」少年深吸了口氣,挺起身子說道。「大家都在山的那邊戰鬥著呢……」望著在要塞的方向升起的陣陣硝煙,他喃喃道。
 
  老人突然笑了出來:「什麼啊?原來你是在擔心戰況嗎?」
 
  「明明大家都在和敵人戰鬥,身為首領,不在大家身邊行嗎?」少年困惑的問。
 
  老人嘿嘿一笑:「打打殺殺就交給別人吧,我就在這裡好好看這場戲。」
 
  「什麼……」少年倒抽了口涼氣,不敢置信的望著老人,深深懷疑自己是聽錯了老人說的話。
 
  老人嘴角微彎,走上前,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著少年單薄纖細的身體:「別擔心,小鬼,這只是個開始呢。」
 
  「開始?」少年愣了一愣,要塞的攻防戰從天色未明就已展開,而老人居然說這才剛開始?
 
  「這場戰鬥只是一個龐大棋局的第一回合。」看出了少年眼中的疑惑,老人說道。
 
  「我呢,現在正在等對方動棋子呢。」
 
  說完,老人轉身看向遠方的戰場,眼鏡的表面閃爍著狡詐的光芒。
 
  哈特博爾公爵面對著覆蓋了書房的一整面的玻璃落地窗,面色鐵青,肩膀顫抖著,憤怒在他的胸腔裡如赤熱的融鐵般沸騰。穿著白色禮服的公爵坐在仿古式的雕花木椅上,雙手交叉在椅背後,被一副手銬束縛著。
 
  砲聲隆隆,升起的火焰和硝煙盤繞在空中的景象,就連白鴿堡內都清晰可見。摯愛的家園和祖國陷入戰火這一事實對公爵來說,不亞於生生剜去他的心頭肉。
 
 公爵回頭一望,一群用面巾纏著臉龐的男子正圍繞在公爵身旁。這群人穿著簡陋陳舊的工人服裝,或者沒有名牌和軍階章的舊式軍服,手持步槍,不懷好意的看著公爵。
 
  一道身影走向公爵身旁,穿著聯邦軍將官軍服的男人赫然是馬丁頓少將!少將腳下的軍靴在地磚上踏出噠噠的聲響,和公爵相比,少將顯得相當從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佐洱?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恨怒交加下,公爵仍是咬著牙,沉穩地說道。
 
  「別這麼激動,兄長。」馬丁頓少將凝視著要塞的方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們的祖國即將重獲新生。」他喜不自勝的說道,向前伸出手臂,彷彿在摘取勝利的果實。
 
  「或者步入死亡。」公爵說道,他看了看在周圍荷槍實彈的男子們。「你居然把分離主義者帶入我的國家?利用這些傢伙在我的國家興風作浪?」公爵憤怒的顫抖著肩膀,一名分離主義民兵舉起槍口,恫嚇地指著公爵。
 
  「權力的流動如同潮水,一切都在推與拉之間決定。」少將回答。
 
  「分離主義者之父,瓦洛斯‧德‧切爾的『公開宣言』?」公爵冷笑:「你這樣也配當聯邦軍的將領嗎?」
 
  「你不得不承認,那至少說中了一部分事實。」
 
  「你的目的是什麼?」
 
  「透過這次的紛爭,白鴿公國將不再只是沉溺於安逸的偏僻之國,整個費洛斯菲爾大陸會將目光注視在這裡,白鴿公國也會成為權力潮水的一部分。」少將的眼裡閃爍著令人不安的光芒。「兄長!」他彎下身,俯視著憤怒的公爵。
 
  「繼承了歷史悠長,能夠溯源至聖女的時代的白鴿公國的你,難道不想得到遠比現在更高的地位嗎?你難道願意就這樣屈從於聯邦的霸權和以民主為名的貪婪和掠奪,放任聯邦的傢伙肆虐我們的家鄉?」
 
  望著近乎狂熱的馬丁頓少將,憤怒的公爵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平撫了自己的情緒,嘆了口氣,然後回視著少將,目光森然。
 
  「這種幼稚的把戲,就是你為了對抗拒絕擴增白鴿公國軍隊的我才想出來的嗎?」
 
  公爵的話宛如在少將頭上潑下一桶冷水,只見少將挺起身子,惡狠狠的說道:「我是在為我們的祖國和故鄉做打算。」
 
  「真的是這樣,你就會明白,把公國的人民強拉上戰場是多麼的不智了。你並不是在祖國和故鄉,乃至於任何人做打算,你只是想把無辜的民眾當作進身的墊腳石罷了。」公爵抬起頭,目光直射向少將。
 
  「你沒有資格穿那身聯邦軍軍服,我也不願意承認你和我一樣曾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你的陰謀終究會被粉碎。」
 
  聽了公爵嚴正的宣言,馬丁頓少將臉上青紅交錯,他吸了口氣,面目猙獰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原本你也有機會成為新世代的主宰者之一的,你自己放棄了你的機會。」他挺起身,向外走到書房的門邊。
 
  「聰明如你,想必不會不知道,你已經決定了你和你的女兒的命運了吧?」
 
  「你!」公爵胸中怒火上湧,他猛的站起身子,被手銬和雙手相連的椅子撞擊著地面,喀喀作響。
 
  他對著馬丁頓少將的背影「你膽敢動伊黛妮一根頭髮,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他咬牙切齒地喊道,話語未畢,只覺得腦後一涼,劇痛襲來,砰磅的一聲響起,公爵和椅子一同摔倒在地面上。
 
  馬丁頓少將殘忍無情的獰笑聲在書房外的走廊上迴盪著,書房內,地面上的公爵憎恨的回望著俯身看著他的分離主義者民兵,還有對方沾了自己鮮血的步槍槍托。當民兵的槍托再次擊下時,公爵正暗自祈求諸神諸天使不要拋棄他摯愛的女兒。
 
  在森林的某處,白鴿公爵的獨生愛女伊黛妮‧哈特博爾的身體起了寒顫,從昏睡之中緩緩甦醒。
 
  爸爸!夢中的可怕景象讓少女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木造的牆面上,斑駁鏽蝕的鐵條之間透進的淡黃色陽光替黑暗的房間裡帶來微弱的光明。身體底下的乾燥草堆,刺在腿上,麻癢的感覺讓人感到不快,少女下意識的蜷縮起雙腿,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雙腳腳踝處被一條棕黑色的繩索綁了起來,雙手亦被反綁在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少女大吃了一驚,扭動著身體掙扎著,繩索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別白費力氣了。」一道粗野的男聲從房外傳來,是有著濃厚南方腔調的通用語。伊黛妮一看,鐵窗外,一個用長巾蒙面的男人看著她,接著又轉了回去和他人交談。
 
  男人們說的陌生語言伊黛妮一個字也聽不懂,恐懼在少女的心底像藤蔓般滋長,她不知所措的低下頭。男人們不時回望著她,讓她更是一顆心全亂了套。
 
  突然,伊黛妮聽見一道腳步聲逐漸靠近,男人們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轉以通用語交談。
 
  「長官。」男人們向來者問候的聲音讓伊黛妮大失所望,那人並非她的救星,但更讓她驚恐的是,那名穿著聯邦軍服的俊美青年竟然就是自己心儀的表哥約德爾!
 
  約德爾似乎也注意到了伊黛妮,他透過鐵窗朝伊黛妮一笑:「早上好,伊黛妮。」那副熟悉的笑容,此刻卻讓少女感到觸目驚心。
 
  「約德爾哥哥?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伊黛妮急問,但約德爾似乎已經對伊黛妮失去了興趣,只顧著和那些來歷不明的男人們交談。
 
  「小心點,『禿鷹』已經出手了。」約德爾說道:「雖然他們已經做不了什麼事了,但你們也不希望把一條命送在這裡吧?」
 
  「『教授』已經告訴了我們該做的事了,萬無一失。」
 
  約德爾輕蔑的動了動臉頰:「你的教授顯然沒告訴你們和聯邦作對該有的膽大心細是什麼,多虧你們把『禿鷹』的直升機擊落的關係,現在沒人知道那些怪物會飛到哪裡去。他們原本要到城堡那,現在很有可能會先找上這裡,如果你們想找死,就不要拖我下水。」
 
  「『教授』已經告訴了我們該做的事了,萬無一失。」男人只是重複了這句話,顯然他對並沒有將約德爾當成真正的長官那樣崇敬。
 
  約德爾彈了彈舌頭:「隨便你愛怎麼辦,但我相信你至少還知道,讓這麼多人在這裡呆站,還不如讓他們到森林裡去巡視有意義。」
 
  男人似乎對約德爾感到不耐煩了,他說道:「沒事情的人都和這位大人物一起去森林裡,看看能否抓幾隻兔子回來烤。」
 
  十來名民兵和約德爾一同離去了,看了約德爾那得意洋洋的笑容,還有由始自終對伊黛妮不屑一顧的態度,伊黛妮明白,自己到昨夜為止的少女夢想已經如水中月,鏡中花那樣化為虛無了。
 
  被拋棄、囚禁的少女無助的縮起了肩膀,埋著頭,無聲的低泣著,她想起了剛剛做的噩夢,夢裡,敬愛的父親被一隻青白色的手用短刀刺穿背心,血花飛濺在那白色的禮服上……簡直就像是一幅悽慘的圖畫。
 
  爸爸不會有事的!絕對!一定!伊黛妮在心底呼喊著,雖然被反綁的雙手無法動彈,但她仍然在心底祈禱著。
 
  諸神諸天使啊……無論如何,請保護爸爸平安!
 
  不知過了多久,伊黛妮再一次悠悠醒來。
 
  「小姐!小姐!」耳邊傳來輕柔又急促的呼喊,伊黛妮逐漸清醒。
 
  「小姐!妳快醒醒啊!事情不得了了!」在耳邊叫喚著伊黛妮的居然是貼身的侍女和城堡裡的護衛隊長,在遭到約德爾的背叛之後,伊黛妮首次見到有人伸出援手,忍不住激動的流下淚來。
 
  侍女也流著眼淚,一邊幫伊黛妮解開綁縛。
 
  「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裡!否則所有人都會有生命危險!」護衛隊長著急的說道,雖然說是護衛隊長,但其實只不過是公爵身邊的保鑣的領隊而已,只不過是個剛過二十歲,稚氣未脫的大孩子。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重獲自由的伊黛妮站起身,發現圍繞著木屋的持槍歹徒們全無動靜。
 
  侍女開口娓娓道來:原來昨夜約德爾將伊黛妮帶出城堡的情形,正好被她透過窗戶看在眼裡,當下她猜想兩人會一同騎馬到山上去,因為害怕深夜裡森林裡不安全,所以才請求護衛隊長陪同,誰知道,兩人會剛好撞見約德爾襲擊伊黛妮的情況。
 
  「小姐!對不起!讓您受怕了。」侍女緊擁著伊黛妮說道。「因為約德爾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等到現在才能幫您。」
 
  三人一起離開木屋,在門外,伊黛妮看見了兩名看守者被擊倒,昏迷不醒的樣子,這才發現,原來囚禁自己的地方正是森林看守和樵夫擺放工具的倉庫。
 
  「快點行動吧!」護衛隊長指著道路的另一邊,在空中飄動的稀疏灰煙。「那只是就地取材點起的火堆,可能騙不了他們多久。」
 
  「我很擔心爸爸,城堡那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伊黛妮擔憂的問,那夢魘似乎就在眼前,清晰可見。
 
  「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異狀,但既然他們敢對公主出手,很難說他們不會有對付公爵的陰謀。」護衛隊長回答。
 
  三人往山下的方向前進,誰知道,當木屋的影子剛剛消失在山丘後的同時,極促的腳步聲和呼喊就朝三人逼近而來。
 
  「糟了!」護衛隊長回頭一看,咒罵道。「他們回來了!」
 
  從山陵線上追趕過來的人群們,以約德爾為首,一看見三人就不停的呼喝著,槍聲響起,伊黛妮正頭頂上的一截短樹枝應聲落下。
 
  「快進森林裡!」護衛隊長說道。「我來拖住他們!快點!」他將手伸向掛在腰際的手槍袋裡,喊道。
 
  「快點。」
 
  伊黛妮一回神,拉住侍女的手臂,轉而離開道路,往森林奔去。
 
  慌亂之中,兩名年輕女孩慌不擇路的在森林裡亂竄,熟悉的森林,此刻卻像迷宮般無比迷亂,東南西北全亂成了一團,明明是在日正當中,陽光鮮亮的森裡裡,卻像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徬徨。
 
  雖然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兩位少女仍然不停的奔跑著,即使裙襬和褲腳被腳下鋒銳的草葉割破也不敢稍有逗留,最後,她們穿越了樹林,來到一處空曠的空地。
 
  正當她們想要稍稍喘口氣而停下腳步的瞬間,一道話聲再度提醒她們現實的殘酷和嚴峻。
 
  「到此為止了。」在空地的另一邊,約德爾和手下的民兵們阻擋在兩名少女的前方,隨後行成圓陣,將她們圍在圓心。
 
  「真有妳的,伊黛妮,我以為像妳這樣養尊處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在這種時候應該嚇得腿都軟了,想不到居然還有逃跑的力氣。」約德爾走出了人群,微笑著說道。
 
  「喔!對了!這傢伙得還給你們。」約德爾輕拍雙手,伊黛妮的身後傳來了重物被在地上拖行的聲響,她回頭一看,兩名分離主義者架著渾身是傷的護衛隊長從樹林裡走了出來,粗暴的將隊長拋擲在地上。看到這殘酷的畫面,一旁的侍女低聲驚呼,伊黛妮也感到心中一涼,額前滴下冷汗。
 
  「王八蛋……」護衛隊長抬起半邊浮腫,滿是鮮血的臉,怒視著約德爾。
 
  「你到底想怎樣?」伊黛妮秀眉倒豎,上前一步,質問道。約德爾的話多少觸及事實,若是平常的她,想必是沒有挺身而出的勇氣吧?然而,當她看見平常呵護,照顧自己的侍女恐慌懼怕的樣子,還有護衛隊長遍體鱗傷的模樣,心中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自己,至少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表現出膽怯之意,否則將有愧於父親和自己的身分。
 
  「我們要讓白鴿公國邁向強大。」約德爾下巴揚起,高舉雙臂說道。
 
  「公爵,也就是妳的父親對聯邦毫無自尊的行為必須要被停止!長久以來的逢迎和卑躬屈膝已經讓我們失去了身為白鴿公國子民的榮耀與驕傲了!如今我們要取回這一切。」
 
  「這是身為ㄧ個聯邦軍軍官該說的話嗎?約德爾!」
 
  「當然,我不指望妳這樣的小姑娘能了解我們做了多少犧牲,不過別擔心,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約德爾從槍套裡掏出手槍,指向伊黛妮,侍女驚叫起來,害怕的閉緊雙眼。
 
  「昨晚,我父親去會見公爵,希望他能收手,別拋棄自己的責任,讓公國尊嚴盡失。既然公爵執迷不悟,就必須由我們來做他該做的工作,而妳,伊黛妮,已經變成了一個障礙物了,不能讓妳繼續活下去。」
 
  「胡扯……」護衛隊長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滾,一邊說道。
 
  「你口口聲聲說什麼榮耀、責任。」他咬著牙,瞪著約德爾說道:「這樣的人會背叛公國和聯邦,傷害人民愛戴的公爵和公主嗎?」
 
  約德爾斜睨著隊長「民眾總是愚昧的,所以才會隨隨便便的就被外表光鮮內裡醜惡者蒙騙。」
 
  「呵呵……」護衛隊長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露出了微笑。「你說出實話了,說到底,你想要的只是成為握盡權力的獨裁者,視民眾的意志為無物……」看著臉龐、牙齒和四肢滿佈著鮮血和折磨痕跡的隊長用盡全力替自己和父親辯護,伊黛妮膽怯的心中突然感受道一股暖意,勇氣逐漸茁壯。
 
  約德爾輕嘆了口氣,將槍口從伊黛妮眼前移開。
 
  只聽見砰的一聲,伊黛妮愣了一愣面色慘白,一旁的侍女高聲尖叫。
 
  看著頭扭曲到肩上,胸前的大洞流露出汩汩鮮血的護衛隊長,伊黛妮雙腿一軟,茫然的跪倒在地。
 
  「這就是故步自封,不思進取者的下場。」約德爾將手槍指向伊黛妮。
 
  「再見了,伊黛妮,小時候和妳一起玩遊戲……是還蠻愉快的。」他扣下了扳機,伊黛妮閉目待死。
 
  槍聲一響,一瞬間,伊黛妮似乎能聽見侍女絕望的尖叫聲,她隱約能想見,金屬彈頭從槍口中飛出,筆直的貫穿自己額頭的樣子。
 
  靜默如同濃霧般壟罩。
 
  伊黛妮睜開了雙眼,她的臉龐感受到了灼熱的子彈劃過空氣留下的餘溫,刺鼻的硝煙味在鼻前盤旋著。但是,除此之外,約德爾開的那一槍,沒有任何曾經存在的跡象。
 
  在她身前,約德爾依然高舉著手槍,面露驚恐之色。

  「辛苦了哪。」一道陌生的話語傳來,眾人為之一驚。
 
  「又是榮耀,又是犧牲又是責任的,謝謝你的這齣好戲。」不帶感情的,冷澈的話聲從伊黛妮身後傳來。「要我說,活得這麼辛苦,隨便找把刀抹脖子不就省事了嗎?」冰冷的言辭和清澈的嗓音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了,在極北之地的凍結冰湖。
 
  伊黛妮回過身,赫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身後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襲夜藍色的長袍披在高挑的身形上,迎風搖動,在鷹喙狀的兜帽底下是一片漆黑,黑暗之內有著瞳孔微弱的反光。
 
  「你……你……」約德爾又驚又怒的後退了兩步。
 
  「別小看我啊!渾蛋!」槍聲再度響起。
 
  伊黛妮只看見在自己的眉前濺出了一小撮鮮亮的火花,自己仍是毫髮無傷。
 
  這是怎麼回事?她驚訝的自問。約德爾連續兩次扣下了扳機都傷不了伊黛妮分毫,難道在這麼短的距離下約德爾會失手?伊黛妮感到無法置信。
 
  這麼說,是他造成的?伊黛妮轉身看向了那奇異的救星。兜帽的陰影下,那人的嘴角微微揚起,他邁開了步伐向前。
 
  約德爾伸手舉起手槍,只不過,這次他再也沒有機會開槍了,一道銀光在伊黛妮眼前一閃而逝,下一刻,她看見一隻握著手槍的慘白手掌飛至半空,在牽出了一條朱紅色的水痕後掉落在地面上。
 
  「嗚喔!」約德爾跪倒在地上,放聲哭嚎。在他用力緊壓的左手掌底下,失去手掌的右臂向一條肉色的水管,不停流出紅色的液體,這慘狀讓伊黛妮不忍卒睹,又不禁感到些許快意。
 
  「你們還等什麼?」約德爾張大了嘴吼道。「給我幹掉那傢伙!」原本俊美無瑕的臉龐此刻滿佈淚水,因斬手之痛而扭曲了。
 
  成圓陣圍繞著的暴徒們紛紛舉起了步槍,就在這時,伊黛妮聽見在她身前的那人輕聲的冷笑,絲毫不將二十多名持槍暴徒放在眼裡。
 
  那人舉起雙手,慢慢褪去夜藍色的兜帽。
 
  伊黛妮暗自吃了一驚。在兜帽底下的是一張讓伊黛妮猶豫該不該用陶瓷娃娃來比喻的青年臉龐,年紀大概在二十歲左右,冷淡嚴肅的表情下,卻藏著一份和年齡不相符的,無法洗淨的稚氣;一頭絲毫不亮麗的黑髮,斑斑駁駁像是老舊的皮革或抹布,卻也相當柔順;最讓伊黛妮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眸,散發著碧藍光澤,天青石般的眼眸,雖然亮麗,卻讓人感到一絲詭譎。
 
  凝視著他的臉龐,伊黛妮可以肯定,此人絕對不是他的年齡所表示的那麼簡單。
 
  就在伊黛妮恍惚之間,暴徒的槍口一齊噴出閃焰。
 
  伊黛妮心中一緊,別過頭去,雖然對方的身分和目的未明,她也不想看到那人被亂槍打成篩子。
 
  一連串清脆,宛如玻璃珠落入鐵盤發出的碰撞聲響拉回了她的注意,伊黛妮驚訝的瞪大雙眼。
 
  大批橘紅色的光點在青年身前飄浮著,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些光點竟然是一顆顆子彈!射向青年的金屬彈雨,在他身前半步突然停滯了下來,懸浮在空中,彷彿撞上了一張有黏性的軟膜或大網般,無一能擊中目標。
 
  這怪異無比的畫面讓在場的眾人無不看得呆了!直到這時,伊黛妮才想起了青年的身份,來自於父親過往的回憶。
 
  在遙遠的過去,曾經有一群人,穿梭在最險惡的戰場上,挺身與最殘暴的兇徒和施暴者戰鬥。
 
  在那豪強盤據,民眾飽受欺壓和折辱的時代,那些人聚集在被受壓迫者稱為聖女,被貪婪的王公貴族和主教貶為魔女與妖女的,名為安祈麗菈的女性的旗幟之下,向權力和專制挑戰,替這個世界帶來自由之風。
 
  安祈麗菈的追隨者、安祈麗菈的衛兵、安祈麗菈的守靈人,這是他們曾經有的名字,而當他們一度銷聲匿跡,隔了數百年重現人世的時候……
 
  這一次,他們守護現代的女王。
 
  聯邦政府的秩序與和平,民眾的自由和正義。
 
  用繼承自聖女的,凡人不能理解的力量。
 
  「騎士」,這,就是他們的新名字,在這個名字之下,他們再度為彰顯聖女的意志而戰!
 
  只見青年輕輕將手掌往下一拂,被無形之網抓住的槍彈全都掉落在地,沒入泥中,接著,他伸出右手,雙眼微閉,口裡輕聲吟誦。
 
  伊黛妮突然感覺到腳底微弱的晃動著,她低頭一看,在青年腳下,浮現了淡藍色的光暈,以青年為圓心,光暈向周遭泛濫開來,宛如潮水。
 
  「懷言者之心為振羽之鷹,懷言者之魂為無雲之空;誓約為星,箴言如月。」隨著青年緩緩念出禱詞,腳下的藍色光輝逐漸升起,旋轉,收束成絲狀,聚集在青年的手中,浮現出了有形的輪廓。
 
  那是一把,有著銀灰色金屬身軀,修長外型的長劍。在劍鋒的兩側,流洩著淡藍色的光芒,宛如幽靈一般飄動著。
 
  「星空之天鷹,啟動。」雙手握劍,青年睜開了雙眼,原本天青色的雙眸,此刻正燃燒著碧藍烈火。
 
  劍?伊黛妮一愣,她還來不及對如何以劍對抗步槍感到疑惑,青年已飛身而出。
 
  同時,暴徒們一齊開槍。
 
  青年的嘴角揚起,他的敵人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看到的世界已截然不同。
 
  槍上的明火、子彈的動向、扣動扳機的手指,甚至是人呼吸之間胸口的起伏,在他燃燒著的雙眼之中,全都如一張一張慢速撥放的幻燈片一般,緩慢,清晰可見。
 
  他的雙手帶動長劍,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藍色的軌跡,將射向他的子彈,一一斬為兩半。
 
  暴徒們愕然的看著青年,身為分離主義者的一份子,他們多少有聽說過關於在慘烈的分離主義戰爭期間,投入戰場,引導聯邦各國軍隊,替聯邦獲取勝利的騎士的傳聞,但如此接近傳聞本身,這卻是頭一遭,因此,他們所能作的回應就非常理所當然了。
 
  拼命的扣動扳機,打光所有的子彈!
 
  在如雨的槍火之中,青年揚起左手,他看到了在自己的掌中,有一個小小的銀色線頭,他想像著那個線頭從他的掌中被抽成長線,在那些手持火力的民兵群中穿繞盤旋,另一端繫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收線的瞬間,他的身體被向前急拉,順著銀線在敵人之中飛舞。
 
  「嗚!」胸口中劍,一名分離主義者倒下。
 
  「啊!」左腿和腹部。
 
  「喝?」雙手和右小腿。
 
  接連幾個分離主義者在無法做任何反應的情形下被刺倒。
 
  最後一人的雙手腕、雙足踝和咽喉中劍,他無法置信的瞪大雙眼,生命的最後一絲光芒從眼眸消散,雙膝著地,軀體向前軟倒。
 
  僅僅一眨眼間,所有的暴徒已被撂倒。
 
  還有漏網之魚。
 
  從樹上輕輕躍下,青年轉身邁向坐倒在地的約德爾,這名英俊的美青年此刻已失盡風采,一張漂亮俊秀的臉僵硬慘白。
 
  「怪……怪物!」顫抖著牙關,他吃力的吐出咒罵之語,這一幕就連他處心積慮想要謀害的伊黛妮都覺得不忍。伊黛妮望了望約德爾和年輕的騎士,過去對約德爾的嚮往已經蕩然無存。
 
  騎士走到約德爾身前,雙手舉起長劍,就要斬下。
 
  「等等!」伊黛妮連忙出聲阻止。
 
  騎士眉心微蹙,看向伊黛妮,面露不解之色。
 
  「這,這個人和這次事件的元兇有關聯。」伊黛妮戰戰兢兢的說道。「我們應該把他交給聯邦的法律,不能隨便殺他。」
 
  騎士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約德爾。在約德爾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長劍的劍鋒畫過他的頸側,他應聲而倒。
 
  伊黛妮一驚,快步上前。
 
  長劍直直插入約德爾身後的泥地中,一旁的青年軍官已被嚇得暈死了過去,不管是野心、榮譽、使命,未來都不再和他的命運有任何交集。










  如果問我,為什麼要重新寫這個故事,我想有兩個理由,其一就是想看看,在三年半的時間內自己究竟有多少具體的進步,另外一個就是責任感吧。

  這個故事從只是腦中的想像到實際執筆之間已過了大約一年,如果不是一時衝動,我想非常有可能就這樣永遠不見天日。光是想像是非常輕鬆的,但真的開始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就不禁覺得自己身上真的背負了什麼東西。

  尤其是,當越寫越多,越加的發現自己過去是多麼輕視創作這回事時,肩上就越加沉重,重新看以前的稿,將之修補或改寫的過程簡直就像是在對自己解剖一樣有著難以言喻的壓力。

  雖然如此,將過去和現在相比較,如果真有截然不同的感覺,我想這一切最終還是有意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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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姆特小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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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小屋管家 敬上

10-08 18:33

彗星弧光
受寵若驚,誠惶誠恐。10-08 20:00
XDIN
瓦倫泰終於出場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新版的瓦倫泰話好像比較多一點

10-15 22:48

彗星弧光
話多嗎XD?瓦倫泰是毒舌,話不算少吧?
10-17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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