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嘉爾維斯怎麼樣也想不到總會迎來這天。不是沒想過,只是來的太急太快,讓他反應不及罷了。
安格爾斯托夫死了。沒有遺憾沒有仇恨,更不是完美無缺;如同這世界上的萬物生靈,誕生後邁向死亡,腐爛而後化為塵土。
那天米德嘉特——代號十字軍,有著白髮及紫紅眼眸的流浪職業傭兵冒著風雨交加的壞天氣敲響了他的店門,他一開門只看到米德嘉特狼狽的單薄身影卻不見安格爾斯托夫,一陣恐懼立即攀上心頭,即便他表面功夫做的是挺不錯。
「安格爾斯托夫死了。」米德嘉特如此說道,語氣很平靜,他揣著一個包裹。「我有東西——」
嘉爾維斯是連思考都沒有就惡狠狠地用力甩上門,厚重的敲打聲彰顯了他力道並不小。米德嘉特拍上門板隔著一塊透明的玻璃看著用單手支著額頭背對門板的他,聲音因為隔閡而不太清楚,但依舊清晰的如同鼓聲敲在他的鼓膜上,順著聽覺神經傳達到腦中轉換成他不敢也不願接受的事實。
「喂,嘉爾維斯‧佩希斯坦。」米德嘉特沒有急著打開門,他知道以米德嘉特的力氣要直接破壞門把也不是不無可能,但他沒有這樣做。「你不想聽詳情沒關係,我不強迫你,……但這些東西,你非拿不可。」
他沉默良久,掙扎了下才打開門,他從米德嘉特手中拿到的是那兩把槍,安格爾從某位修道士那得來的;以及那條鍊子沾染上腥紅,安格爾時常掛在脖子上的那條銀白色的十字架項鍊。
「……很難接受嗎?對於這種事的發生。」
他讓米德嘉特進了門讓其大略梳洗了下,而他本人卻像失神般的坐在木質地板上,背倚著門板,目光沒有焦距,銀白色的髮絲散亂的蓋住他大半的臉龐。
見他久久沒有回應,米德嘉特也不強求什麼,只是越過他淡淡的說了句「你愛的恨的都在這裡」,微微開了個門縫後帶著傷勢揚長而去。
他抬眼望向門廊彼端,羅森貝格帶著擔憂大於疑惑的神情瞅他,其他玩偶亦然,他們垂著眼或耳朵及尾巴圍在他身邊,發出疑惑的低吟。
——你愛的恨的都在這裡。
他摀著臉,無聲無息的哭了。
終.
過了好幾天甚至幾個禮拜,嘉爾維斯也忘了究竟過了多久,總之是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了安格爾斯托夫已經死亡的事實。
米德嘉特幫安格爾在公墓立了塊墓碑,就在他們父親的旁邊,墓碑下沒有屍體,空空如也。安格爾斯托夫這個名字所賦予的存在似乎徹底消失在這個時空之中,形體也好靈魂也罷。
安格爾的離去對他的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再有人隨便找他麻煩;而他日復一日的進食睡眠,理性及感情緩慢的從情感邊緣散佚出去。於是他成了沒有知覺的機器。
他已經不是個完整的人。
幾個月過後他才帶著當初米德嘉特交給他的包裹,去安格爾的墓上放了幾朵花,然後就這麼停下腳步不願離去了;不是捨不得,但也不知道是何種情感。他蹲下身將懷裡的包裹放在墓碑前,將其打開後從其中拿走一把槍,同時也順手將項鍊掛上墓碑。
「……吶,安格爾斯托夫啊。」他依舊冷著那張臉,手上暗自開了槍的保險。「如果我真的是當初的你所說的那個你唯一能擁有的一切,那就讓我變成那個『只屬於你』的存在吧。」
「當年你用這把槍殺了褻瀆神的人,」他沒有意識的笑了,笑的沒有後顧之憂,彷彿他即將迎來的不是死亡而是烏托邦。「現在讓它殺了沒辦法珍惜神的恩賜的人吧。」
嘉爾維斯與安格爾斯托夫這對血親就像吟遊詩人,在某個時空中不期而遇,於是找到知己的他們便歇下腳,沒有韻律沒有對仗的譜起詩章;倒也沒有急著分離,偶爾他們會對彼此要求點回報,不過並不熱切。
——因為「勇敢忠誠」與「仁慈光明」,其實並不能求取回報。
嘉爾維斯其實不是詩人而是軍人,是不求回報、視死如歸的。他靠理性主宰心智,但在槍口指著腦門的那刻,他卻完全沒有害怕抑或遲疑。
一聲槍響驚起樹上的鳥兒,牠們紛紛往四周飛去,動作之大連樹葉都從樹枝上被拍落;安格爾斯托夫的墓碑濺上血花,腥紅也濺上那條十字架項鍊。
軍人拿槍對準了自己的頭證明了他並非死在戰場上。
這個世界又歸於平靜,而十字架上的那句「 Dust to dust , ash to ash.」依舊存在,懾人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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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純屬虛構。
後記:
在學校有先把稿子寫好,回到家後不用花很久的時間就打好了,因為是突如其來的靈感,並不打算打成長篇,用短篇帶過,只是想描寫這對兄弟之間說不上愛也稱不上恨的感情,在面對生離死別時會產生什麼樣的拉扯而已。
在原本的設定中是不打算讓安格爾活到最後的,可是後來想想如果安格爾死了,以嘉哥那個性一定會直接自殺……所以就把這個設定刪掉了,不過昨天想起來時有提起,意外的蠻多人不介意,但又不想在主線中讓他們死,就在支線玩了。
這篇我不把自殺的場景或過程描寫的太過鉅細靡遺,重點是情感上的拉扯,而不在於自殺這件事是多麼讓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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