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陌生的女人踏進了森林,踩過地上的落葉及雜草。女人的身高不矮,將近一八零,她牽著一名年紀看起來大約三、四歲,完全沒有自力更生能力的男孩子,然後將其放在一棵大樹下。
「…玩…遊戲?」小男孩從嘴裡吐出斷斷續續的話語,伴隨著嘶嘶的吐信聲。
「嗯,這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喔。」女人稍微蹲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灰綠色的長髮垂了下來。「赫斯要活著離開這裡,沒有時間限制,只要離開這裡就贏了。」
2*-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有時赫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人還是動物,他有人的外表人的器官人的理性與感性;體內屬於生物的本能,諸如最原始的進食、相互鬥爭、弱肉強食等,始終無法消去,如同毒癮。
生物的本能與人的理性及感性經常在他體內吵的不可開交;最奇妙的是,它們總能在他真正遇到危機時相互配合,讓他安然度過,更甚於安然度過。
3*-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人的大腦能開發到百分之十,而海豚則能開發到百分之二十,其他生物則是百分之四到五。
他的大腦大概就是僅只開發到百分之四到五的那個等級吧。
4*-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不知道過了幾年的第幾天,當時他的獸化狀態仍然是個幼體,頭髮顏色是黃色中夾雜黑色,四肢及軀體甚至脖子上佈有不規則的環狀黑色條紋。
那時他趴在樹上,高大的樹木及茂密的樹叢多少能讓鳥類忽視他的存在,至於大型的蜥蜴會不會出現就聽天由命了。
底下傳來人的叫喚聲,他緩慢的往下看去,發覺是一個持著獵槍的獵人,他手上的籠子裡關著一隻體型不小的鳥,應該是鷹隼之類的。他對他喊著什麼,似乎是要他下去。他也不疑有他。
「怎麼趴在樹上呢?很危險的。」那獵人忽然頓了頓,視線停在他露出來的手臂及小腿上,再看看他的眼睛。「……生病了?」
「……也、許…吧、」他斷斷續續地說著。
他抬起頭看著獵人,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是個像極了怪物的人,眼白變成黑色、紅色的虹膜及黑色的瞳孔異常鮮明。臉頰上正慢慢浮現出不屬於人該有的粗糙鱗片,牙齒變的尖銳,嘴角溢出有毒的唾液。
餓了。
5*-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然後他再回過神來。
獵人的手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扯斷了,有的已經變成骨架,有的還藉由韌帶及筋勉強連接在關節處,人是已經死透了,一動也不動。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沾滿紅色的黏稠液體,還有一些肉末。爾後他趴下來看了眼籠子裡的鳥兒,伸出手用力折彎鐵條開了個足夠讓鳥兒鑽出的洞。
那隻鳥頭也不回,拍著翅膀就這樣離開了。
6*-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也許當時是年紀還小,吃了人對他而言沒有罪惡感,至多就是將其當成填飽肚子的一個下下策。
但隨著長大,四肢及軀體上的黑色環狀條紋逐漸淡去,頭髮也從黃色夾雜黑色的詭異髮色變成如同他母親那樣的灰綠色頭髮,身高變高,獸化的狀態已經是一隻將近二點七公尺的巨蜥之時,他漸漸地有了一些基本的觀念。
但真正肚子餓時,人類的理性及感性卻起不了什麼作用。
7*-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那年的獵物特別難找,他是已經餓了將近一個禮拜還找不到食物可以吃,勉強抓到老鼠及出生不滿一個月的幼鹿及幼馬還可以撐一下,但已經成年的他食量明顯大上許多,一隻幼鹿或幼馬只能撐上一餐。
他最後是在走投無路之下發現了一具野狗的屍體。也許是被遺棄的寵物,是大型犬,雜色的皮毛稀疏的分布軀體上還有肉的區域,肉眼可見乳白色的蛆蟲在腐爛的肉裡鑽扭蠕動。有些部分都腐爛的足以看見骨頭。
他頭皮發麻。這種東西……能吃嗎?
8*-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他戰戰兢兢的扯下一小塊野狗屍體上的肉,放進嘴裡咀嚼,勉強吞下。
「唔……咕姆、」酸臭的味道及腐肉又軟又爛的口感就這樣留在口腔內,他用手摀住嘴,勉強的走到了樹旁,用手倚著樹,無法抗拒人的理性間接造成的反胃感而嘔吐。「咳、咳咳……嘔、」
胃酸及膽汁滑過食道帶來燒灼感及苦澀,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將五臟六腑給吐了出來,有點喘不過氣的用手壓著胸口處,嘗試壓下那股揮之不去的作嘔感,卻成效不彰。好幾次那種想吐的感覺衝上喉頭,卻又被他硬生生吞下了。
一股腦的將胃中的食物吐了出來反而讓他更加飢餓。他看了眼地上的嘔吐物,泥狀的漿狀的,也有消化到一半的鹿腿及老鼠屍體。打消將這些東西吞回肚子裡的念頭,他又看了眼那具野狗屍體。
吃?不吃?
死?活?
他想活。想活的話,就非吃不可。
生物的本能最終壓過了人的理性及情智。
他伸出手用尖銳的指甲劃開屍體的腹部,將手伸進裂口裡面,抓出比起肉而言還算賣相可看的鮮紅色濕軟臟器,放進嘴裡胡亂的咀嚼並吞下。
9*-世界將終焉於何處.
從那次之後他再也沒有什麼罪惡感,沒有廉恥,除了皮囊及器官,其他屬於人的一切都不覆存在。不懂分辨是非善惡,不懂何謂對錯。
他是動物,只要活下來就什麼都好的動物。
10*-世界將終焉於……
「……我…贏了…?」他看著明顯與森林不同的環境,街道及住宅林立,雖然始終有股揮之不去的頹廢感,他喃喃自語。
「那…__在哪呢…?」
龍離去了,而世界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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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數個短篇連接而成的文章。沒什麼主旨性可言,總之請當成一部跑馬燈來看。
把設定講一講好了,赫斯是同樣有獸化能力的媽媽用孤雌生殖所繁衍出的後代,是出生在養殖場的科摩多巨蜥,出生的目的就是等著被拿去高價賣給收藏家剝了皮變成牆上掛著的標本。
赫斯的媽媽勉強帶著幾個小孩逃出來後把小孩隨便放置在比較隱密的地方(諸如下水道、森林、廢墟等)就又被抓回去了,然後不用說,賣了剝皮。
生物比人有趣,他們能做到人類做得到嘴上卻說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說放縱濫情、自相殘殺、沒有限制的繁衍後代,而這些事情往往是我們用人為的理性及感性強行壓抑住的。
描寫赫斯最有趣的就是可以看著生物本能與人為的感情之間的拉扯,有時是生物贏,有時是人類贏,但始終無法改變他體內的生物本能的事實。
因為是人,有智能,所以跟動物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嗎?
赫斯帶給我的感覺不是人變成的科摩多龍,而是科摩多龍變成的人。
敬萬物生靈及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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