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那個令人感到慵懶與睡意漫天的悠哉時分,驚燦國度的街道上幾乎不見路人的蹤影,或許是被這城市的祥和以及慢步調給感染,仰或是這樣的生活節奏已經成了驚燦國度裡的潛規則,在這段太陽最最熱情的時間裡,人們則是在咖啡廳、樹蔭下享受著短暫的休息時間。
不過那個足以結凍太陽的傢伙可沒此般好興致。
坐在自個兒公寓中央,那張有些腐朽的老樟木桌邊,炯炯有神的雙眼正聚精會神,盯捉著他前臂甲上的破損不放,一路從手背位置劃至護肘處的嚴重損傷,令他眉頭輕擰了許久,不需要說些什麼便完美詮釋了他對這裂痕的不解。
「這到底是哪一次戰鬥造成的?」他反反複複問著自己,卻問不出個所以然,記憶力甚差一直是這傢伙的致命傷,但是說也奇怪,只要是與刀劍、武術的事情沾上邊,便又是另一回事了,也是因為這樣的怪才天資,使得道觀裡的師父對他讚賞不已,同時也惹來其他師兄弟的忌妒。
但那些都是已逝的過往。
將手甲輕扔到桌上去,碰撞在木桌上響了幾聲,向後一仰整個人躺貼到椅背上去,將那雙星火般的雙眼收回眼皮下,但擰著的眉頭卻沒有鬆開的跡象,兩腳順勢往木桌邊上一跨,椅子兩腳給這仰躺的二郎腿給架得騰空,此刻他的心裡就跟這房間裡的氣氛一樣,悶啊。
「TaTa醬!」
門把忽然被扭開,女孩水藍的身影從門框外輕靈的晃近門框內,隨著她呼喚的語調,原本房間裡令人悶得難以透氣的氛圍,總算有了些生氣。
「妍醬。」說道,Takezo微微將頭上仰,倒看著滿臉笑容的朝妍走到他後方,椅子也跟著往後微傾了幾個角度。
結束阿姆提斯的委託之後,這兩人幾乎天天形影不離,有時Takezo會兜到朝妍的住處去,但大多數都是朝妍來到這兩層樓的公寓,這都多虧了他那完全不牢靠的方向感所賜,到朝妍家前先在鎮上迷路四、五個小時已經是家常便飯。
「你看你看!這是接下來要投到文作社的新文章呢!」朝妍興奮的將幾張羊皮紙晃在Takezo眼前,Takezo雙眼微張、本來些許揚起的嘴角變回一貫的無表情,在道觀成長的他每天張開眼面對的便是劍、便是武,與文接觸的時間少之又少。
他所認識的字反倒是在東瀛的日子裡習來的,有時被賦予交送令書等等的差事,以及藩主的密令、計策交與於他,使得Takezo不得不下一番苦工在這他未曾接觸過的領域上,幸好當時與他出生入死的足輕隊當中,有個識字的小足輕與他交情甚好,因此在文的方面也略懂了些。
即便如此,他仍覺得憑藉這麼一點程度,要在朝妍的字裡行間裡穿梭根本不夠。
他認真讀著紙上的一字一句,但心裡頭卻滿滿的是對智慧妖精的佩服,為什麼區區文字能夠如此高深呢?
「唔嗯……」他的眉頭又鎖得更緊。
「……好,挺好的。」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但是眼神卻閃著那麼一絲心虛,這點朝妍當然沒有漏看,她小嘴一癟,
「根本就沒有認真看對吧……」瞇著眼近乎是瞪視著Takezo,後者尷尬的笑了笑,他根本看不懂這些東西,汗顏如他像極了待宰羔羊。
「真拿你沒辦法。」
* * *
「哎呀呀!小安葵門生病了,帶點藥草去照顧她好不?」
「安葵門老闆生病了,所以今天由我熊太郎顧店,請多多指教!」櫃檯後方的熊玩偶說道,站在櫃台外的Takezo睜著雙眼,霎時不知話該如何說起,倒是朝妍見到熊娃娃開口的模樣可愛至極,上前一把將它給抱起,用臉蹭著會說話的熊太郎。
Takezo將羽織袴內側的破手甲給拿出擺到檯子上,
「這也是委託之一嗎?」他極其冷靜,動作表明了他的來意,話上也顧及了對方的話根,反應得十分漂亮。
「是的唷。」語畢,熊太郎躍出朝妍的懷抱,絨布織的雙手捧起破手甲端詳,
「護臂是不能用了,就算修補也沒有防護的效果。」它緩緩說道,模樣與口吻像極了活人,Takezo腦裡立刻起了煩惱,
「要是換新的豈不是又得浪費妖珠,這樣的話……」思路至此,他不禁往朝妍瞄了一眼。
「咳咳……安葵門家全部都是粉紅色的,還有一堆布娃娃喔。」
熊太郎忽然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但這看在Takezo眼裡實在是做作到了極點,
「明明是隻玩偶學人咳什麼……」他低聲,但熊太郎的耳朵不是裝飾用的,它聽見後猛然顫了一下。
「我們就先去看看安葵門老闆嘛TaTa醬。」挽住他的手肘,朝妍突如其來的撒嬌使得Takezo語塞,
「……妳說什麼都好。」搔了搔頭,心頭上卻甜得異常。
* * *
從鎖起店門,由熊太郎領路一直到走進安葵門的家門,僅僅花了十幾分鐘,位於城鎮鬧區邊界的安葵門宅邸,確實如同熊太郎所言,整棟房子全都被漆成夢幻的粉紅色,活像是童話故事裡的華麗城堡那般。
而朝妍則先回去公寓那,準備幾種藥效較為泛用的藥草來,
「那麼,熊太郎繼續回去顧店囉!」一把鑰匙在鎖頭上鑽來鑽去,總算是將圈住的門給解開,熊太郎收回鑰匙後便又走往裝備店的方向,留下被交代前去照顧裝備店老闆的Takezo。
「它就這麼走了。」
一把推開宮廷鐵門,走進這幢驚人的小莊園裡頭,
「跟朝妍以前的家一樣華麗啊。」Takezo不禁說道,眼神環顧起圍牆裡的一切,
「希望別在這庭院裡犯了路癡才好。」接著說道,小時候在朝妍家裡的教訓,至今仍深深記在他腦海裡。
但沒想到確實找到安葵門的房間,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在這房屋裡繞上幾十次的Takezo臉上盡是不耐煩,不過也僅只於扭開這房間的門把之前,
「嗯?!」他頓了頓,房間裡的床上躺著披散紅色亂髮的女人,面容蒼白卻染有紅暈。
三兩步走上前,Takezo大略看了看女人臉上的情況,接著手背貼上對方額頭,
「嘖!真燙。」
「叩叩叩,安葵葵我是綾敘敘,我自己進去了喔!」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問候,難道有其他人也被委託來照顧安葵門嗎?Takezo琢思著,不一會兒發出這問候的人便扭開了房間門。
「聽說安葵葵又生病了呢……」不管床上熟睡的安葵門受否聽進耳了,進門的女孩仍自顧自地說道,纖細手臂上掛著的籃子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直到她發現Takezo的存在,立刻換上那臉呆滯。
「你是誰啊!」那藍髮的女孩尖聲叫道。
「原來如此,熊太郎也委託Takezo了呀。」邊餵粥給迷迷糊糊的安葵門,綾敘一邊說道,Takezo則將剛沾滿水的濕毛巾遞給綾敘,
「說起來安葵葵也真是虛弱呢,明明前幾天綾敘敘才來照顧過,沒想到又發燒了。」說著,邊把毛巾覆在安葵門的額上。
「好了!」
綾敘的手在安葵門的臉頰上輕捏了下,接著從口袋裡抽了張紙條出來,不曉得在上頭寫了什麼,
「就這樣?」Takezo問道,綾敘點了點頭,使得他完全狀況外,自他進門到現在除了拿濕毛巾給綾敘以外似乎什麼也沒做,
「嘛,至少是完成了對吧……?」他搔著頭往門外走。
* * *
「欸欸欸!什麼不用藥草了?!」
「嗯,綾敘剛好也收到委託所以。」
朝妍放下那一簍子連她自己也搬不動的藥草,那可是她整理了一整個下午的成果,沒想到居然全都白工收場,難過的模樣表露無疑,
「至少安葵門的病已經控制下來了嘛。」Takezo笑開了臉,朝妍抽了抽嘴角,心裡糾結了一下還是跟著Takezo笑了出來。
他的笑容總是能夠將她心裡的烏雲一掃而空。
叩叩!
敲門聲透過門板,Takezo見狀上前打開了門,
「你就是Takezo對吧!」熊太郎矮小的身影站在們口叫道,Takezo點了點頭,接著它遞上了一只像是手套之類的東西。
「這是安葵門老闆給你的謝禮,她很感謝你唷!」熊太郎說道,但在Takezo心中卻不像他說的那樣,他認為自己並沒有做什麼事情,照顧人什麼的,他壓根不擅長。
「叫她跟綾敘道謝吧。」
「真冷淡,沒事的話我走囉!」
闔上門板,正當Takezo準備將右手伸進護甲試戴時,他摸到了一張像紙卡的東西,
「哇!熊太郎送給你的啊?」朝妍好奇的湊了過來,
「嗯。」Takezo簡單應答,隨之將裡頭的紙卡抽出一看。
謝謝你的照顧,我的身體好多了。
Takezo默默的將紙卡擱在一旁桌上,戴起那只護甲,
「唔,挺不錯的。」比起之前那個還要輕巧了許多,但是不曉得堅不堅固。
「欸欸欸——這些藥草怎麼辦呀!」
「一起把它收好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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