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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災害
作者：雅仲│2014-08-29 18:22:43│巴幣：12│人氣：166
大災害發生時，很不幸的他親臨現場。
一場驟然的流星雨劃破氣層嚮往大地抵達到他的眼前，同時也撕裂了他的身體。使他從貧乏轉為異常。
「Ashton！」豢養他的男人佇立在門口，即便不用轉頭也可以清楚聽見他的喘息。從遠方便可以看見這棟建築已經被擊中，男人是奔跑回來的。
名為艾斯頓的少年微駝著背坐在窗後平臺，當他側頭時眼波閃過一絲流光，男人即刻一倒不起；然而少年卻頭也不回，如同火紅般的赤髮在長廊邃暗處迅速隱沒，飄揚離去。
「喂你、該不會是蒼澤吧？」
於暗巷裡蹣跚步行的少年猛然抬頦，他記得對方姓名，是與自己同年級的鳴瀨良太。自大災害過後還能夠撞見同校生，這樣突如其來的機緣該說些什麼才好呢？
「……什麼啊，原來是鳴瀨啊。」
蒼澤緩慢地自暗巷內走出。鳴瀨藉由街燈看清楚蒼澤傷勢後不禁瞠大雙目瞿視。
蒼澤原本一頭黑髮倏地轉變為慘白，右肩連同臂膀留下猛獸啃噬過後的咬痕，血以極快的速度滴淌落地。
「你被吺攻擊了嗎？」鳴瀨。
蒼澤的唇形微張又闔上，當亟欲脫口而出什麼之前，眼前僅只一步之遙的鳴瀨驀地距離自己好近。
蒼澤須臾向前傾倒，伴隨傷痛昏眩在鳴瀨懷中。
遠遠在大災害以前，他們便是十足多餘的存在了。性別認同障礙者、暴徒與天才……特定團體對他們有所企求，絕大部份的人則希望他們不要再帶來混亂。
人們需要他們，希望他們做出符合當今時代變革之下的言論行為、解釋與加以糾正說明。這樣的世界，如果一鼓作氣炸毀便算了。
他們這樣想著，之後，世界應允了他們的需求。
艾斯頓身形搖晃行走在路上，街道早已因流星群導致人心惶惶，人們面容恐懼、匆忙走避，即便有人因而擦撞到他人也無暇顧及。
斷壁殘垣壓垮人們最後一絲理智，艾斯頓可以聽見人們向彼此吶喊與微弱的求救聲。艾斯頓向旁瞥望，求救聲源來自於一名女孩，女孩的下半身被斷截成兩半的天花板壓制得動彈不得。
「真是可憐，」艾斯頓便就距離女孩一步之遙而已：「肯定很痛吧？」艾斯頓偏頭俯視女孩，過長的劉海遮蓋住艾斯頓近乎一半的面孔。
「求求你，救救我……」女孩朝向艾斯頓伸手，迎接而來的卻是一片黑暗。女孩不由得愕然：「哎？」
艾斯頓咧嘴而笑，抬踝猛然垂降而下，女孩伸直的雙臂即刻傳來震天的碎裂聲響，伴隨礫瓦殘骸一起。女孩的尖鳴響徹在石礫之下無人聽聞，石礫外艾斯頓額外興奮，由本來一腳拚命踩踏到最後乾脆整個人合併雙腳不間斷抬腿小碎步。
直到土堆內再也沒有任何人的呼救聲為止，艾斯頓敞開雙臂，抬眼笑得燦爛不已。
蒼澤半夢半醒間夢見同級生鳴瀨壓在他的身上，……這真是個奇怪的夢不是嗎？他們兩人可說是一點交集也沒有，但如果是夢的話，那為什麼鳴瀨會攬抱起他的頸項，一副作勢親吻的樣子？
他可沒有這樣的想妄啊。
蒼澤試圖舉起自己的右臂卻發現完全動彈不得，現在他近乎無感的癱軟在鳴瀨懷中，任由鳴瀨俯首親吻他。自鳴瀨唇齒之間灌入某種濕潤且黏稠的鐵鏽味，蒼澤瞪大雙眼，他認得這股味道——
蒼澤眼瞼倏地睜開來，驚覺自己正躺在被移動式拉簾隔絕開來的病床上，周圍非常安靜，似乎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不對，有人在的，蒼澤倍感警戒的起身，不過他一動身右肩包紮好的繃帶即刻染上鮮紅。
蒼澤嘗試下床走動，明明傷口一直出血卻怪異得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蒼澤在步下階梯後看見門上寫著：逃生方向。
敞開房門迎面而來的卻是樓層式停車場，現在則像避難所似的，水泥地上躺滿傷者與疑似醫護人員的人在奔忙著。
「喂、你怎麼就這樣下床了？」蒼澤聞聲看去，鳴瀨竟也戴著代表醫護人員的識別證。
「真是的，傷口這不是又裂開了嗎？」鳴瀨一臉無奈的抓起他的右手，咦？他的……右手？
蒼澤神情滿布震驚的低下頭，這才意識到原本早應該被吺吞食掉的右臂此刻卻完好如初的映入眸底。蒼澤旋即用左手一掌拍掉鳴瀨，俯視自己本應失去的手臂。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真要解釋的話……」鳴瀨推了下粗鏡框，吞吞吐吐的，蒼澤擰眉正面露不耐之際地表忽然劇烈晃動起來，兩人對上了目光，再一陣晃顛，情急之中鳴瀨撲前抓牢蒼澤身後扶欄，將兩人重心穩固下來且一併向後仰望；而映入鳴瀨與蒼澤眼中的是頭巨獸——正渾身乏力的倚靠在這幢建築。
「那是……吺嗎？牠回來找我了？」蒼澤瞠大雙瞳，難以置信的顫抖起來。
「不是的，你冷靜下來。」
巨獸有彷彿圓體被橫面切剖開來的上半身，切割面朝下，如果半圓體分三等份，巨獸兩臂連接處則位於最下方用螺旋狀的軸心移動，軸心相當長，垂至地面下方以拖曳方式拖著兩條圓柱狀的手臂，手臂往前伸直的話便會在軸心凹槽內以凹狀、凸狀跳動。
半圓體巨獸兩側有同樣被切割來的半圓聳立著擬似作耳；巨獸眼睛則位於正面中央，細長得猶如野獸的瞳孔。軀體上的紋路也在這一帶，環繞軀體一圈，偶時呈現鋸齒狀、波浪狀或凹凸線條不停反覆著。
「那是什麼？」人們開始摀耳尖吼、起身逃竄，更多人則處在極度的震驚當中無法動彈，直到鳴瀨一聲疾呼：「跑！」眾人才彷彿大夢初醒般一個攙扶一個起身緩慢移動。
鳴瀨同時推開蒼澤：「你也快一點逃走！」
「什麼？」蒼澤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親眼目睹鳴瀨一手撐著柵欄橫跨過去的身姿——
「鳴瀨！」蒼澤的右臂反射性前伸，自然是碰觸不到他了，且與此同時一股緩慢的痛楚從體內延展開來，像是止痛劑瞬間退潮一般，蒼澤猛地攥緊右臂蹲伏下身。
待蒼澤睜開眼時，事情已超出他的想像。蒼澤瞿視他的身側、他的右臂與他的頭髮一樣逐漸開始發生變化，轉變為慘白。其中青筋突出如同湖面的波紋，以菱形相互交疊在一起；血脈變得更趨顯著，右臂以極其不安定的姿態不間斷鼓起而後收縮，最後漲大成形時已不復人應有的模樣。
「啊……啊……」蒼澤嚇得語不成句，那原本是他身體的一部份完全跳脫他的意識開始自由行動。牠的掌心抓著圍欄，宛若想追隨鳴瀨縱身而躍。
「停下來！不要啊！」
牠也確實做到了。蒼澤根本無法駕馭牠，狼狽得只能夠被牠甩落在身後。手臂首先緊抓圍欄，至此蒼澤仍在地面上所以沒問題；不過下一瞬手臂卻向下攀抓，可想而知蒼澤被牠拖著跑，以重心來說會是蒼澤率先落地。
蒼澤向下俯視三層樓的高度，尖吼著卻無能為力，在手臂仍一心向前的意識下蒼澤整個人先因由重心向下墜落了，在不斷墜落達到二樓時蒼澤整個人翻滾了一圈，也由手臂指爪嵌入水泥牆面而減緩了墜降速度。
「你這傢伙，究竟想做什麼啊……」蒼澤抬顎瞻望自己的手臂，沒有比這還要更莫名的事了；反觀鳴瀨——
鳴瀨良太在躍下同時豎起拇指一口咬破，少數血液噴灑出來使鳴瀨在空中畫一個擬似阿拉伯數字三，更像是豎直的M字。M一條條分開來成形一道半月形屏障，使鳴瀨得以在半空中停頓，安然降落到地面上。
待艾斯頓回過神時他身前那龐然大物便已側臥在建築旁，似乎相當無力的樣子，眼睛也一張一闔的胡亂瞟視。艾斯頓不明白吺是如何生成的，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現在有一個更加礙眼的東西阻擋在他與吺之間。
「你是誰？」艾斯頓指向鳴瀨：「……該不會是同伴？」
鳴瀨對此並沒有做出正面回應，艾斯頓卻宛若明瞭了一切般直頷首。
「原來如此，原來不只是我一個人啊，原來不只是我……」艾斯頓霎時咧嘴笑了：「變成了怪物的樣子啊。」
鳴瀨下一瞬整個人向後撞擊，在未看清楚艾斯頓的攻擊方式之前，鳴瀨吃疼得睜開雙目看著艾斯頓步步逼近。
「竟然是同伴的話，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擁有與我一樣的能力，是嗎？」艾斯頓兩手一攤，後肩上即刻出現三顆倒三角形排列的赤珠，赤珠內的眼目與那頭突然出現的吺一致，此時彷若新生兒似的左顧右盼。
「吶，快回答我啊，我說——是嗎？」艾斯頓兩眼一瞪身後三顆眼珠便全數集中視線在鳴瀨身上，鳴瀨感受到氣管被壓迫，難受得近乎要窒息；艾斯頓也絲毫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片時便已佇立在鳴瀨身前，伸掌掐壓緊鳴瀨的咽喉。
「嗚……咳、咳！」艾斯頓使力高舉鳴瀨重量距離地面一公尺為止，瞇眼注視著他，再狠狠將鳴瀨甩落。
落地後的鳴瀨不由分說的即刻垂首咬破掌心虎口，直至滲透出血液。對於該行動不明就裡的艾斯頓不禁蹙眉。
「你在搞什麼花樣？」
鳴瀨額際滲出冷汗，明明身體還因恐懼而顫慄不停，卻勉強自己神經抽動著展露笑顏。
「試試看便知道了？」鳴瀨微微一笑，須臾鳴瀨自虎口流淌出來的血液轉化成一把匕首，鳴瀨迅敏起身拉過艾斯頓肩膀，毫不猶豫刺擊下去在艾斯頓的胸口上。
艾斯頓猝不及防，在鳴瀨手放開之際艾斯頓便向後跌坐在地，匕首則同時碎裂開來。艾斯頓撫挲胸口，不見任何傷痕，無力感卻持續在成長。
眼前那近乎要覆蓋滿眸底的龐然大物與身後的三赤目和力量……艾斯頓開始強烈顫抖起來，方才得到的力量彷彿在一瞬間全部瓦解了。
「別擔心，只是暫時性的而已，好讓你安分一點。」
鳴瀨自己也已經是精疲力竭，十分勉強了。他步行到艾斯頓眼前，亟欲探出示好的手，可最後映入眼簾的卻只有艾斯頓因懼怕而扭曲的表情，片刻鳴瀨整個人便失去意識、趴倒在地。
稍後緊緊嵌抓住牆面的那怪異之手也變得虛軟起來，恢復為平常尺寸的右手。蒼澤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從二樓驟降到地面發出一記砰然聲響；艾斯頓聞聲看去，兩人的視線於空中交會，而蒼澤的眼神也使艾斯頓明白，無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不單只有他而已。
艾斯頓瞠大雙眸，猛然從床上起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爬上的床。房間聞來有股病房味，陳設看來也是如此，左右張望後發覺鳴瀨躺在左側床鋪，眼鏡歪斜一邊吊掛著顯得毫無防備。
艾斯頓的表情顯露出驚訝，不過很快便回過神，瞳孔虹膜顏色轉為赤紅，當舉臂亟欲下手時，身形卻倏地僵凝不動，任憑自己如何動作都無法更進一步。
艾斯頓緊咬下唇，感到驚愕更甚。
「你沒有辦法傷害他的，我已經先嘗試過了。」蒼澤交叉雙臂出現在門口，艾斯頓頹肩放下手，沒有要搭理蒼澤的意思，逕自下床步行到門口卻被蒼澤擋下。
「我要去廁所。」艾斯頓直視蒼澤嚷道，對此蒼澤勾唇輕笑。
「好呀，那麼在那之前——」蒼澤的停頓使艾斯頓有所提防的向後退一步。
「可否請你幫我簽名？赤髮的Ashton，對嗎？你的藝名。」蒼澤大咧咧地笑，果真遞予艾斯頓簽名板與簽字筆，艾斯頓表情似乎於頃刻變調，不過很快便恢復過來，快速且果斷的在上頭簽字。
「這樣便可以了吧？」口吻不耐的扔回去。
「OKOK！啊好開心，不曉得這能夠賣多少錢？」蒼澤一臉心滿意足的收下。
「哼。」艾斯頓與蒼澤擦肩而過，這時蒼澤彷若想起什麼一般側頭朝艾斯頓喊話。
「Ashton！我就先說了，不管你正打算做什麼，都是徒勞的，……事後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哦？」
當然，艾斯頓再次完美的漠視了他。
當鳴瀨輾轉醒來時並沒有看見艾斯頓的身影，而蒼澤則胳臂交疊在椅背上燦爛地勾唇笑著。
「Ashton人呢？」
「逃跑了哦。」
鳴瀨搖頭，緊掐太陽穴：「為什麼不阻止他？」
蒼澤即刻大笑起來：「為什麼要阻止他？又不關我的事。」蒼澤輕佻的聳肩，而那舉動幾乎立即引來鳴瀨的不快，指梢支撐著他額眉中央，也因此蒼澤毫無意識鳴瀨的瞳眸於片刻之間轉紅。
蒼澤的右臂開始蠢蠢欲動、扭曲變形時蒼澤旋即按壓住它。
「對不起。」鳴瀨趕忙低下頭別開目光，蒼澤冷笑一聲。
「是你對吧？鳴瀨，鳴瀨你啊，到底……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
鳴瀨不作任何回應。蒼澤嘖地一聲直接跳上鳴瀨床鋪、橫跨在他身上提領起鳴瀨領口，右臂也在此時完全轉換成為另一種不同的姿態。
對於蒼澤突如其來的舉動鳴瀨驚愕的瞻視對方，且在蒼澤的眼睛裡窺見到恐懼，那使得鳴瀨很快便冷靜下來。
「放手。」鳴瀨不慍不火道。
「啊？」蒼澤瞪大了雙眼直視鳴瀨，鳴賴再重申了一次。
「你以為我會乖乖聽你的……」尾音未落，這次蒼澤從右臂開始全身癱軟無力，不得不倒臥在一旁，至此，蒼澤的恐懼已到達了頂點，他的胸膛不停上下起伏、呼息著。
鳴瀨看見了，是以他十分輕柔的撫上蒼澤的毛髮，極盡可能輕聲地說：「別害怕，蒼澤，靜下心來聽我解釋，無論你問我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過了好一陣子，鳴瀨撫挲的動作並未停下，蒼澤本來僵凝的身體這才逐漸緩和下來。
「我的身體……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相繼沉默許久，蒼澤低聲詢問：「一離開這裡右臂便會絞痛起來，試著突襲睡夢中的你也沒有用，它已經完全不聽我的使喚了啊。」
「原來你有做過這種事啊，突襲什麼的……」鳴瀨不由得苦笑，不過旋即正色道：「是大災害。媒體稱呼這次大量流星撞隕的事件為大災害，攻擊蒼澤的怪物恐怕也是因此衍變出來的吧；而我則是得到了某些能力，……就和那名紅髮的傢伙一樣，我使用了它們。」鳴瀨停頓了一下。
「那晚蒼澤你失血過多，我只能夠想得到用這種方法來幫助你存活下去。」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就結果來說我既不能離開這裡，也無法違抗你的意思，我說得沒錯吧？」蒼澤。
「請你相信我，蒼澤，我本來沒有想過要這樣的。」
蒼澤抬眼注視鳴瀨，無奈的輕吁口氣。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聯手將Ashton帶回來，蒼澤，他應該還沒有走得太遠。」
「什麼？」一股寒意倏地自尾骨直竄上來，蒼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你想要做什麼？」蒼澤抬顎用狐疑的目光審視鳴瀨。鳴瀨的面龐與他上下顛倒，彼此相互對望。
鳴瀨那雙過分清澈的眼眸此時倒映出的不是他，而是其他別的什麼東西；而那道異常堅定的聲音所傾訴的，蒼澤無法辨認其中真偽。
鳴瀨的嘴唇微啟。
「我要恢復本來的生活。」
他這麼說著。
艾斯頓從未想過逃離會進行得如此順利，路途上縱有人對他投以目光，也沒有人阻撓他持續前行；同時艾斯頓留意到在場的能力者不單只有他們而已，更多像他一樣的人盤據在頂層，看來像是守衛，然而看見他時卻什麼也沒有做。
無論如何，他都順利逃出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艾斯頓快速邁動步伐，停車場外圍有一道人為臨時搭建起來的圍牆，內含眾多家具雜物，含括桌椅與電腦、拆卸下來的門與其他電器用品等等。
艾斯頓不記得自己擅自闖入時有看到這堵圍牆，但無所謂他是怎麼進來的，他也同樣有辦法出去。即將接近堵牆時艾斯頓手心持平在胸前一拍，當他分離兩手時一條赤赭色鋸齒狀線條流竄在雙掌之間；與此同時吺獸那一雙圓柱狀的手臂於艾斯頓身後驟現。
艾斯頓勾唇哂笑，當他跳躍騰起時吺旋即用臂膀穩當地接住了他，倆倆全速前行；不過正當快要接近高牆時吺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艾斯頓餘眼瞥向吺，吺似乎也同樣困惑的瞳孔不停繞圈子。
「不好意思啊，再前面是禁止通行的。」蒼澤的聲音在高處響起，艾斯頓與吺的單眼不約而同向上探望。
「又是你這小子嗎……」在艾斯頓察覺到蒼澤的所在位置之後，蒼澤很乾脆的縱身而躍，停靠在吺另一邊臂膀上，而吺卻並沒有多加反抗。
「誰準你擅自上來的！」艾斯頓沒有看見身陷陰影處的蒼澤面露遲疑，且步履晃顛。
「看來我們相性很合？」蒼澤自嘲一笑：「這也是當然的吧，祢是怎麼看我的？同類？人類？」
「自顧自地在說什麼？有夠噁心的啊你。」艾斯頓難掩嫌惡的表情。
「喂，我問你，這大傢伙你可以召喚出更多不同的型態嗎？比方說像是戴著白羊面具的女人之類……」蒼澤隔空喊話。
對於那晚被襲擊的記憶，蒼澤一直嘗試想起，只隱約記得片段，黑夜中那名女人的手是猶如鮮血般的赤紅，簡直就像是眼前艾斯頓那一頭紅髮一樣。
蒼澤定睛凝視艾斯頓。所以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相較蒼澤的迂迴，艾斯頓則已經沒有多大耐性在此消磨下去。
「啊？什麼女人，完全——不關你的事吧！」艾斯頓氣憤的回吼，那幾乎截斷蒼澤最後一絲理智。
伴隨一陣沉默之後蒼澤緩緩垂下肩膀：「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啊……」喃喃自語道。蒼澤猛然抬起頭。
「既然你不想要回答我的話，那麼也沒有關係了。」
「咦？」艾斯頓膽怯了一下。蒼澤的右臂肌膚開始鼓噪起來，逐漸生長為吺獸方有的生理構造。
「很可怕吧？」蒼澤苦笑，側頭睨視自己的臂膀：「非常嚇人對不對？不過我啊，可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喔？」
「你到底想說什麼？明明放我走的人也是你吧？」艾斯頓微蹲身，防備的姿態十分明顯使蒼澤感到困惑。
蒼澤並沒有留意到自己除了右臂外的變化外，「成長」正持續蔓延著；成長所經之處肌膚皆變得慘白僵硬，白化持續蔓延到蒼澤的右胸膛與右半臉，期間最顯著的莫過於蒼澤的眼睛。右眼被邃暗充斥著眼白，留下虹膜外圈卻異常白亮。
「啊啊，你可別誤會了，我這麼做可是為了你好喲？」蒼澤伸展右臂在空中反覆握拳，似乎在拿捏力道。
「別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渾球！」艾斯頓抱著自己的雙肘，明明已畏縮起身子卻仍不住齜牙裂嘴的示威；而吺似乎總算感應到蒼澤即將帶來的威脅，伴隨艾斯頓尾音未落，也採取了行動。
牠笨重的舉起臂膀要甩落下蒼澤、一掌拍開，不過蒼澤卻更快得一躍而下，朝向艾斯頓方向疾跑過去。眼看無法嚇阻蒼澤的步伐，在吺過分空洞的俯視下艾斯頓被人一把抓起，他的恐懼幾乎達到頂點。
「等等、不要！放開我！」
蒼澤露齒咧笑：「不用擔心，我只是讓你做到你想要做的事而已啊。」
不等艾斯頓有所回應，片刻他人便已讓蒼澤用力甩落、拋擲出去，其高度更勝過圍牆，艾斯頓慘叫不止，揮舞兩臂亟欲尋求救援，紅髮亦不停飄揚，遮蔽艾斯頓對於恐懼的眼界。
在艾斯頓距離落地僅剩十多呎，耳側傳來一記爆破聲響，須臾他所誕生的吺及時出現在正下方，其鋼鐵身軀頓時變得柔軟且富彈性，兩具軀體於空中交會，吺在艾斯頓下墜時承受他所有重量，使艾斯頓以最小衝擊跌落地面；而吺霎時亦化作許多顆帶刺狀的球狀物，散落在空氣中不間斷收縮。
艾斯頓伏臥在地冷汗涔涔、劇烈喘息，抬眼時發現圍牆被穿透出一個空洞，以那大小來判斷是他身邊的吺所為吧。形成圍牆的物品一個接一個傾落，蒼澤從中神色自若的走了出來。
當蒼澤接近他時艾斯頓試圖再度匯集起吺的力量卻徒勞無功，其得到的成果是周遭毛球翻轉亂晃，最後各個發出「噫」一聲逐個爆破，不見蹤影。
「我說過的吧，不管你正打算做什麼，都是徒勞的。」蒼澤蹲伏在艾斯頓面前，艾斯頓微瞇雙眼，顯露出些微疲倦。
「無力感很痛苦，對不對？」映照在艾斯頓眸底的是那不斷被放大的右手。
「噫……！」蒼澤一手抓起艾斯頓的頭顱，艾斯頓整個人騰空浮盪，亦如早先前他對鳴瀨所做的一樣。艾斯頓吃疼得緊閉雙眼，感覺到蒼澤正加劇力道。
「我不想顯得不通情理，相反的我一直試圖想要讓事情變得合理。」蒼澤偏頭，那句話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我必須再問你一次，戴著白羊面具的吺是你的嗎？」
艾斯頓驚懼得浸出眼淚，顫抖著以唇音回答：「沒有，我……沒有。」
「蒼澤！」鳴瀨的聲音驀然從圍牆方向傳來，蒼澤遠眺一眼，然後輕喟。
「麻煩的人物來了。」蒼澤眼看艾斯頓已喪失戰鬥能力，倒也乾脆的鬆手，使艾斯頓宛如失去支撐的娃娃般側臥倒地。
「也無所謂，反正你已經回答我了。」蒼澤輕哂俯視一動也不動的艾斯頓，右臂也逐漸轉變正常，蒼澤改朝逕自跑來的鳴瀨揮手。
「喂，Boss，我帶來你想要的回來了。」蒼澤突然愣了一下：「等等，我剛才那麼說是不是感覺超帥的啊？」不過鳴瀨並沒有理會他。
「你還好嗎？」鳴瀨立即蹲下身子查看艾斯頓的情況。
「他會有什麼事？我可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做啊。」蒼澤難以置信的兩手交握置於腦後。
艾斯頓緩緩睜開雙目，在看見鳴瀨之後倏地鑽入他的懷中緊摟鳴瀨。
「哎？」對於艾斯頓突如其來的舉動，兩人明顯怔然。
「還說什麼都沒做，他這不是已經被嚇壞了嗎！」蒼澤一手小心翼翼扶著艾斯頓的肩膀，向蒼澤怒吼。
「不就是你要我去抓住他的嗎。」蒼澤狀似無辜的歪嘴，絲毫沒有打算反省的意思。
「我是說過，但不是以像這樣粗暴的方式！他發燒了！」鳴瀨感覺到雙手所觸及的溫度正在上升。
「也太突然！」
「本來就是因為身體不適才退出演藝圈，……難道是因為剛才過度濫用力量的緣故嗎？」鳴瀨蹙眉思考。
「你對他的事倒很瞭解嘛。」
「這是當然，因為我是他的忠實粉絲。」鳴瀨抬顎望著蒼澤道，眼神像要坦白什麼祕密似的。
「喔？喔。」蒼澤倒是一點也無所謂。
「我們要將他帶回去才行，就麻煩你了，蒼澤。」鳴瀨分外留心讓艾斯頓平躺好，極盡可能不要驚動到他。
蒼澤指尖指向自己：「我？」
「對，你負責把他抬回去。」鳴瀨起身，拇指指向圍牆。
「為什麼……！」
「是你把他弄出來的不是嗎？」
「嘖，」蒼澤滿臉不甘：「盡會使喚人的四眼田雞。」
鳴瀨青筋顫動，返頭莞爾：「我都聽見了哦。」
猶記那些在過往曾與他說過話的人，大多都是無足輕重的話語。
「Ashton，就算不為自己，你也該為那些真正關心你的粉絲而努力。」
為什麼？
「Ashton，你是個天才啊！不該就這樣埋沒你自己。」
然而那些、這些其實怎麼樣都好，粉絲也不過是在自我的妄想中他正好符合那個形象罷了；無論是歌，還是作為他自己本身。過度的解讀與猜臆，適時的承認或否認，瞧大家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不要！爸爸！」
幼小的手伸展在他的眼前，想阻止父親離開他。
「Ashton，你真是個非常美麗的孩子。」父親驟亡以後，由毫不知悉的親戚收養了他。
而他只不過是想要宣洩被遺留下來的憤怒而已，當他的感情已經全然付諸於這種情感。舞臺下方所有人一齊大聲鳴叫自己的名字，他人的仰慕與摻雜私情的期待讓他變得易於恐慌，而逃離了那裡，也逃離供他宣洩的出口。
最後他依然回到了原點，哪裡也去不了。艾斯頓眨眨眼後睜開雙目。
又是這個惡夢，然後，又在同樣一個地方醒來，週而復始。耳內傳來熟悉的旋律，是Gregory的Big Black Car.
那首歌是他退道以前所唱的最後一首歌。是未經公開的，在一個常去公園裡的獨自清唱，當晚只有不到二十餘人聽見他的聲音，卻是他最為哀慟且又心滿意足的一晚；他想，實際上真正能夠接受他的人恐怕就連二十人都不到。
而鳴瀨的聲音與他的摻合在一起。
「Well, you were a dancer,
and I was a rag
The song in my head,
well it was all that I had
Hope was a letter I never could send
Well, love was a country we couldn't defend……」
「這場清唱到最後，我忍不住哭了，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有種……很懷念的感覺啊。」鳴瀨閉上眼睛繼續哼唱。
「Well you were a magazine,
I was a plain Jane
Just walking the sidewalks all covered in rain
Love to just get into some of your stories
Me and all of my plain Jane glory……
Just me and all of my plain Jane glory.」
蒼澤俯身看了鳴瀨所錄下來那名歌手的影片。
「啊，那座公園，那晚我也在場。」
「真的？那麼你也聽到了吧。我聽完後一直在想，這才是Ashton。」鳴瀨以相當篤定的口吻：「而這首歌大概，是他最後想要寄望給粉絲們，像是他的期望之類？」
蒼澤餘眼瞥見艾斯頓已經坐起身，他們剛才的對話八成也都聽見了。
「啊啊，我那個時候可是非常喜歡他啊。」鳴瀨狀似懊惱的仰頭，掌根搓揉著眼窩：「如果可以……」
「現在就不喜歡了嗎？」艾斯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如果可以更加瞭解他這個人的話就好了。這是我最後想說的哦。」鳴瀨側頭，向艾斯頓抿唇微笑。
「你醒來了啊。」
艾斯頓別開目光：「你們的討論聲太吵了。」
「是這樣啊，抱歉、抱歉。」鳴瀨滿懷歉意的搔抓後頸，起身朝艾斯頓走去並且探出手。艾斯頓直覺反應的退縮了一下，而鳴瀨只是覆上他的額頭，也使艾斯頓感到訝異。
「看來是退燒了。」
「嘖，幹麼對那傢伙那麼好？」蒼澤倚牆在旁觀看著這幕，倍覺噁心的他傾吐舌。
「哎？」鳴瀨聞言怔然。
「他說得沒錯，你……」艾斯頓舉頦仰望鳴瀨。
「啊，我叫做鳴瀨。鳴瀨良太。」鳴瀨單手置於胸前，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自我介紹。
「鳴瀨，」艾斯頓緩慢地傾吐出音節，彷彿在細細品味它們一般。
「鳴瀨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對於艾斯頓直接的質詢，鳴瀨不禁露出苦笑。
「這個問題還真是……相當難以回答呢。要怎麼說才好，雖然是有一點私心……」
「是很多吧。」蒼澤在旁補充，完全不必要的那種。
「哈哈。」鳴瀨乾笑了一陣，發現兩人都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逕自坐在艾斯頓身旁：「那個，Ashton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的一員？」
鳴瀨支支吾吾充滿不確定的態度實在叫蒼澤莫名感到光火，蒼澤一手摀著臉輕喟。
「好啊。」
「……啥？」蒼澤詫異的瞠視艾斯頓，與蒼澤的反應相反，鳴瀨則再高興不過。
「太棒了！」
鳴瀨的笑容超出艾斯頓想像得燦爛，艾斯頓微微眨眼，終究按耐不住再次別開目光。
這個人到底……
「等等，喂，你的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還有鳴瀨你，難道不覺得可疑嗎？」蒼澤嚷嚷，不過鳴瀨早已忘我的兩手捧起艾斯頓的手。
「那麼實際上是要做什麼？成為……你們的一員之後。」艾斯頓沒有加以迴避，任由著鳴瀨。
「嗯，得確立好目標才行。在那之前，請就先聽我說下吧。」鳴瀨緊接著開始解釋。
「如你們所見，自大災害後這個世界是越來越紛亂了。像我們一樣的能力者、吺獸與原人類，」鳴瀨停頓一下，以確認其他兩人都有聽進去：「而每個人的能力都不盡相同；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匯集如同我們一樣的能力者。」
蒼澤面無表情的聽完。
「鳴瀨，你打算做什麼？」艾斯頓。
「還原我們的世界。現況的話不安定因素還是太多了，所以我打算先集資力量，唯有掌握到一定程度的力量，才可能維持秩序與打造平和。」
蒼澤眉梢顫動：「如果我說我對於你的提議沒有興致，你會怎麼做？」
鳴瀨付諸一笑：「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蒼澤，就不需要我再贅述了吧？」
蒼澤旋即臉色一沉。
「不過你也不必太嚴肅看待這件事，」鳴瀨語鋒一轉：「我會致力於一個更好的世界、一個我們的容身之處，由我們全盤掌控的秩序，讓你無話可說。」鳴瀨神情肅穆，聲音也轉為低沉。
「哎——說真的？那麼假使你所創造的世界太無聊，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行，我都會殺了你，鳴瀨良太。」
「當然，」鳴瀨輕哂：「隨你處置。」
「Ashton呢？有什麼問題嗎？」鳴瀨言笑自若的側首詢問艾斯頓。
「要是有妨礙者的話？」艾斯頓舉手發問，沒人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那還用說嗎，直接解決掉不就好了？」蒼澤撇嘴。
「視情況而定，如果對方無論如何都要進行反抗的話。」鳴瀨報以一笑：「Ashton如果無法痛下殺手的話，由我們這邊來也是可……」
「不，我完全可以。」艾斯頓很快便否決這個可能，鳴瀨的說法簡直是一種諷刺，不過艾斯頓毫不在意。
「很好！」鳴瀨擊掌：「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進行宣示吧，真令人振奮，宣示內容要說什麼才好？」
艾斯頓直接伸出手，蒼澤聳肩後一併照做，相較兩人而言鳴瀨是顯得過於興致高昂了，而對於兩人的輕率鳴瀨不禁失笑。
「要開始了喔？同伴們，讓我們一齊祈願，……」三人份的：「願世界和平。」
「那是什麼？」蒼澤幾乎是馬上擰眉。
「……」艾斯頓。
在鏡框後方的鳴瀨似笑非笑。
——在有他們的摻混之下，鳴瀨並沒有說錯。是的，願世界和平。
※原作中赤髮角色為女性，因由私心該文中呈現為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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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向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