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
被黑暗所包圍著，柔軟的被鋪沒悶得熱，反倒有絲涼意。
室溫低得像是空無一人，安靜得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如果就這樣停止呼吸的話，誰也不會發現的吧。
就這樣永遠睡過去的話，也不會被察覺到的吧。
「喀、喀！」
「終夜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敲門聲伴隨著兇悍的女聲，幾乎要變成怒吼的樣子。
疲憊的眼吃力的睜開，蓋住頭的被子滑下，大部分的光線都被窗簾給擋下，微弱的光讓室內呈現昏暗，朦朧的雙眼隱約能看到門被敲得一震一震的。
……別又破壞他的門阿。
身體疲憊的失力感讓他放棄爬起來乾脆就賴在床上不動，直到外面真的破門而入了，他看了下還好，門沒破。
「你又搞什麼？」四蹙著眉走進房間，「你昨天是不是很晚才回來？半夜跑出去做什、唔痛！……跟你說過多少次書不要放地上！硬殼書讓人踢到痛死了！」
終夜搖搖晃晃的坐起身，睡眼惺忪加一頭亂髮又是黑眼圈的，看起來真的是挺頹廢，四倒是想不出來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過一晚上又變成很久之前的那個樣子。
「妳自己走路不看路……」
「你先把書收好再來講這種話吧！」
四吼了好一陣子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休息，倒是被吼的人一派輕鬆整理頭髮衣服。
「所以妳一大早來吵我到底有什麼事？」
「你……！算了、」四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我帶了個小客人出來認識一下。」
「妳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下就出去。」終夜實在很想倒回去繼續睡，但四看起來要吃了他的表情，讓他打消呼嚨的念頭。
「快點出來。」
四霸氣的甩門而出，留下終夜對著依舊昏暗的房間無語。
終夜有些無神的看著四，視線一點都不想移開。
「看我做什麼，」四沒好氣的說著：「這位就是我說的客人，緹亞；緹亞，這是我的同伴、房租分攤者，終夜，雖然看起來很不可靠但還是可以信任的。」
「說話就說話酸什麼……」終夜碎念了句，「妳好，我是終夜。」
緹亞是名小少女，在人群中也不會特別出色的類型，剛過肩的深咖啡色長髮微捲，黑色的大眼眨著整個人看起來純真可愛，目測年紀大概不超過十五歲。
她靦腆的向他點了點頭，半個身子都躲在四身後。
「說正事，」終夜讓身體靠在門邊一副懶骨頭，「是委託？還是妳的私人事項？」
「一半一半吧。」四抓了抓頭髮，酒紅色眸子瞥向躲在自己身後的女孩。
「……妳直接把她帶過來，是不打算讓我拒絕了吧。」終夜扭了扭手腕做伸展，看著四略帶歉意的笑容知道自己猜對了。
「算了，進來裡面講。」
四最後進到房間，將門關好鎖上，慎重的不像平常的她。
終夜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裡，默不出聲坐到床邊，隨手從角落拉了兩張椅子出來。
「坐吧。」他隨意拿起旁邊的書翻著，「然後把要講的事講一講。」
「……你知道最近連永暮都不安寧吧。」
「當然，連灰色地帶的人都這樣明目張膽好似宣戰，能安寧到哪去。」
傳單、紙條……幾個想法在終夜腦袋中成形，不過絲毫沒有說出來的打算。
「我想把緹亞，送到茶花堂那裏。」
「茶花堂？哦、茶花堂咖啡廳。」終夜想了一下很容易就能想到她指的地方，畢竟算是個蠻舒適的地方，儘管他不常去也是聽過的。
「所以、我──」
「等等，」終夜打斷了她的話，「為什麼這孩子會需要〝特別護送〞？」
一般人的話根本沒必要這樣做，既然知道接下來永暮或永夜都會出現可能被襲擊的狀態，只要乖乖躲好就好了，反正只要不成為那些人的目標也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
除非那裏頭有很愛惹事的傢伙。
「她……她是從灰色地帶逃過來的，」四閉上了眼一股腦的說著：「其他人知道了的話根本不可能幫忙，我只能找你了！」
因為是從那裏過來的所以現在怕遭到伏擊嗎……終夜思索了下，闔上手中的人體結構書， 「帶去茶花堂根本不算是安全的做法，別忘了這裡是永暮，她的身分很容易曝露。」
女孩聽著他們的對話，有點畏懼的縮了縮身子。
「帶到哪裡都不安全了阿！」四激動的站了起來，「我不能就這樣看著她就這樣死去，即使是徒勞無功我也想做些什麼！」
終夜面對四的怒氣直視著她的雙眼，絲毫沒有半點退卻。
「這不像妳，」終夜的語氣就像在聊家常，「我們一路生存下來早就習慣看見死亡，為了一個和生活毫無相干的人，妳是怎麼回事？」
聽了他的話四跌坐回椅子上，「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對不起，我在她身上的既視感太重了……所以我……」
是看到了自己的既視感？還是看見曾經的朋友的？終夜沒有問出口，總之就是這樣的一個理由，變成他不得不幫了。
「行了，我答應就是了。」
終夜瞥了一眼女孩，嘆了口氣，就當是賣個人情吧，至於人能不能平安送到……反正四也說了，如果都會死那做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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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女孩乖乖的跟著終夜走，終夜也沒有跟她聊天的念頭，看著手中一張從四轉交來的信條。
據四說是不知道誰放在他門前，她怕飛走就先幫他撿起來了。
「果然是和列車有關嗎……」終夜對此可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知道了是永暮首領所給的信條，即使如此對他的想法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紙條背後似乎有著傳送的法陣，終夜沒什麼想研究乾脆點就撕了紙條，他只想趕快把緹亞送到茶花堂，至於之後怎麼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那個、……」
身後怯生生的聲音讓他忍不住緩下腳步。
「怎麼？」
「很謝謝你們……」
「不用謝，只是那傢伙一廂情願。」
終夜想著，到了茶花堂也不見得好，若有人有心在那附近埋伏，他們等於是往陷阱走去。
「……灰色地帶很自由的，但是太自由了。」
緹亞僅自小聲的說著，也不管終夜有沒有在聽。
「我想看看陽光，我不想在被關在那看不見天空的地下室……所以我逃出來了。」
「外面真的很漂亮，但我不曉得為什麼灰色地帶的人都變得殺氣騰騰了……想要殺我也許不用這麼費力……」
「他們的確不是衝著妳來，」終夜偏頭看她，「但其中不妨有想要〝順便〞辦事的。」
聽了他的話，緹亞一張小臉有些慘白，卻倔強的咬著下唇。
「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護妳。但是，我的力量並不足。」終夜很清楚自己的短處，硬碰硬從來就不可能是他的贏面，假如真的遇上那種情況，他可能會連自保都有問題。
「既然如此，那就把她交出來吧。」
突然插入對話中的女性嗓音，帶著其他成年男子嗤笑的聲音，算著腳步聲，終夜初步判斷共五人。
「這樣明目張膽的走在街上，還真是毫無顧忌呢。」
「區區永暮的小蟲，我們何需怕？」女人冷笑聲，一身較為暴露的旗袍，應該是藏暗器的主。
「你們的目標是列車才對吧。」終夜瞇起眼將緹亞護在身後，不敢有絲毫大意。
「說的沒錯，」女人偏頭笑道：「首領的命令是這樣下的，但我們是〝順路〞嘛。」
……終夜覺得很頭大，今天真的是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廢話別多說了，快、把那丫頭給我拿下！竟然擅自脫逃，我要親自教訓她！」
女人身後四名男子怪笑著走上前，包圍似的讓人感到壓力。
「小哥現在想逃還來得及喔，」女人笑著，「你不在目標內嘛，放過你倒還是可以的喔，只要你不打擾我們的話。」
「那真是抱歉了，這我管定了。」
終夜示意緹亞退後離戰場遠些，雙手袖口各滑出一把美工刀，推出刀片的答答聲不絕於耳。
他聽見女人與男子們的笑聲，阿也是，這麼微薄的武器肯定覺得不堪一擊的吧。
如果連他都這樣想的話，那一開始就不該選擇戰鬥了。
四名男子各持著狼牙棒、彎刀等武器衝了上來，在他們眼中他大概是一擊就可摧毀的。
終夜那雙總是散漫的黑眸突然地變得專注，那些原本理應閃不掉的攻擊他卻像散步一樣的閃開了，完全就像是早已預料到。
的確是早預料到，多虧有『預知』這個能力才能讓終夜硬拖著不算強的身體想辦法掙錢，儘管每次使用時間都會不斷縮短，但他一向都沒怎麼失利。
朝他發動攻擊的四名男子發現自己的攻擊被終夜閃過後愣了下，突然分別覺得脖子、腳踝等地方一抹涼意，還沒反應過來血已經嘩啦嘩啦的噴了。
「武器再弱，只要用對，就能帶來最大的傷害。」
他可以做到，證明即使沒有強大的力量，只要能擁有自保的力量便已足夠。
「臭小鬼！」
女人的聲音突然地出現在耳邊，終夜一驚隨即轉身以美工刀做隔擋，明明依他推斷站得較遠的女人此刻卻像緊貼著他似的，閃著銀光的匕首像他刺來。
「鏘──！」
終夜瞪大了眼，過大的力道硬是折了刀片，銳利的碎片輕易的被碎開，終夜因為衝擊力直接跌臥在地。
女人發出不屑的嗤聲，穿著高跟鞋的腳直接往終夜的手背踩下，身子蹲下拿著匕首在他身上刺出幾個窟窿。
「就說了別多管閒事，真是嫌命太長了。」
終夜咬牙不讓自己痛叫出聲，此時此刻他恨起力量的差距，基礎上就差距的距離讓他遙望不著。
「好了，我也不想玩了，直接把那丫頭殺了，反正也只是派不上用場的野棋子。」
他想掙脫，卻沒有力量；他不想就這樣看著緹亞被殺死，即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情；他 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四那麼堅決要做些什麼，因為四沒有力量，只能仰仗他。
可是很可惜，連他也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廢物。
自己一個連灰地的入侵者都擋不了，連一個女孩都保護不了，他的心卻意外的冷靜，連思考都如此清晰。
另一隻沒被踩住的手摸出了不與美工刀同樣脆弱的瑞士刀，對著女人的腳踝瞄準血管狠狠插下立刻拔出，鮮血立刻噴了他半臉，耳邊伴隨著女人刺耳的慘叫。
鮮紅色的視野裡只能看見緹亞已經失了氣息，看起來倒還安詳的倒臥在血泊之中，他跪伏在地，刷新著預知卻無法改變任何可能──已死的人不論躺多久都不會再動的。
刺痛像一支鑽子刺入他腦袋，能力的副作用像報應一樣來了，他卻未脫離險境。
「該死的傢伙！去死吧！」女人尖銳的聲音令人不禁想掩耳。
終夜的視野被血糊成一團，瞬間覺得自己要死了，一個力道卻蠻橫的抓住他的腰，速度極快的將他拖走。
剛剛還在咆嘯的女人愣了下，沒意識到怎麼一眨眼人就不見了，如一陣風吹過就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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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沒事吧。」
聽著是青年的聲音，抓著他的力道像甩行李似的，直到終夜背後靠上牆才知道他被放了下來。
「沒死應該還好。」
終夜手顫著抹掉臉上的血，看清到底是誰救了他。
一頭亮金色中短髮的瀏海有一綹天生的黑，一雙青灰色的眼瞳令人聯想到獸類的殺氣，是一張容易讓人記住的俊帥臉龎。
「你沒事找死阿，這時後乖乖待著不就好了還跑出來找打。」
「工作，沒辦法。」
青年略抬下巴，感覺有些不屑。
「力量這麼弱就別出來混了吧。」
「那倒是不用你操心，多管閒事先生。」
「哼有沒有搞清楚狀況你，沒有我你可是死定了阿。」
「如果我會在乎就好了。」
終夜低下頭喘了口氣，腦袋還痛著實在很難思考。
「真是個怪人。」
「你也不差。」
講沒兩句就要吵起來的趨勢讓兩人不約而同自動閉嘴。
過半晌，終夜才緩緩開口：
「……謝謝。」
「……哼哼，現在才知道要感謝一下啦。」
「如果你那張嘴可以閉起來的話會更好。」
「你現在是要我把你扔回去嗎？」
「我叫終夜。」他選擇了不回應青年的話，自顧自的說著。
感覺自討沒趣，青年從蹲姿站了起來，「誑語。」
「獸類的味道……居然會救永暮的人，灰色地帶的人果然都很奇怪。」
「獸類礙著你嗎，想救就救，你也管不著。」
終夜笑了聲，看著誑語將要離去的背影緩緩說道：
「後會有期。」
「哼，無期最好。」
僅剩下他一人的街道清冷得過分，他拖著傷體倚著牆站起，過多的體力消耗讓他有些吃不消。
緹亞死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有些東西，還在存在著。
「護送任務失敗了，」終夜喃喃念著，「那就連另個任務一起，我來報仇。」
阻擋灰色地帶入侵者、報仇，終夜拿出斷了刀片的美工刀，輕輕一推將斷裂的刀片丟棄，不花幾秒又換上了新的刀片。
「死人是不會說出任何事的。」
有人想成為死人，那麼，他就成全他們。
他會證明，力量並非決定勝力的獨斷條件。
字：4497
阿反正每次都和預計字數不同...
超級大爆字= =
就是想感受、痛一下(被打
誑語有沒有崩我就不知道了@@請別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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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夜曲暮調】終夜。第六章、埋進身體的痛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