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薩爾蘭之歌- 第六十九章　小丑

　　從那天起，師徒倆就在這個北方的小鎮，靜靜的住了下來。

　　娜妃甦醒的時間依舊不定，朧能做的也就是將她放在窗前，讓她甦醒時能夠看到窗外的景色，看到窗外那些充滿著「生」的活力的人們，儘管辛苦，依舊努力的「活著」。

　　那雙黯淡的眼睛，在點起明光時，不再是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任憑自己的意識再度湮沒，而是注視著每一隊輕快跑過，恣意玩耍的小孩們，朧注意到，娜妃看得最多的，就是小姐妹的組合。

　　對此，他只能長聲一嘆，持續的等待著。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在這裡迎接了第二個夏天……。

　　這天，旅館老闆老皮正忙碌的收拾著桌上的碗盤，進入夏天的小鎮，客人不在如同以往一樣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利用天色還亮的時候，多趕些路，這是夏天的冒險節奏。

　　旅館窗戶旁掛著的一對風鈴，隨著稍嫌悶熱的夏風，不斷地蕩漾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對老皮這肥胖的身軀來說，每次活動，從皮膚上滑過的冰涼汗水，都會讓他感覺到身體一陣的黏膩。不過，老皮很喜歡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這正代表著「忙碌」，有事可以做，對小鎮的居民來說，是再重要不過的事情了。

　　店門開啟，熱風吹的門口的風鈴一陣騷動，老皮連忙抓起肩上的毛巾隨意的擦了兩下，擺開笑容熱情的招待客人：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阿勒？唱歌的，今天怎麼這麼早？」

　　依然是半年以來習慣的服裝，朧包裹著風衣，走入店門當中，熟練的將黑色的風衣放在門旁的衣架上，將那依然搶眼的紅色琴套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的灌到嘴巴裡面，直到整個茶壺完全空掉時，他才無奈的對著老皮甩甩手。

　　「別說啦！生意被搶了，一整個早上都沒客人光顧啊，所以我只好進來跟你騙壺茶水喝喝了。」

　　看到關起的門外依舊沒有客人上門的意思，老皮索性拋下手中的工作，拿過旁桌的茶壺，順手倒了兩杯茶水，朧饗指輕彈，兩塊冰晶落到茶杯當中，老皮連忙拿起冰過的茶水，痛快的喝了下去，滿足的「啊」了一聲。

　　「是誰這麼厲害，可以從我們的一流詩人手上搶走生意的？」

　　老皮真的很驚訝，從朧入住之後，他在店門口的表演一向都能引來不少人的圍觀，無論是多麼冷僻的故事，似乎都難不倒他，與其說他是詩人，倒不如說他是一本會活動的歷史書還來的恰當，也因為這樣，老皮的生意好了不少；今天能夠有人搶走他的生意，著實讓老皮嚇了一跳。

　　老皮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樓上朧的房間，朧注意到老皮的眼神，失笑的揮揮手。

　　「放心放心！絕對不會欠到你的房錢就對了，你別擔心這個。」

　　老皮聽完，怒氣沖沖的拍桌怒喝！

　　「你這麼說就太不夠意思了！我是這種人嗎？」

　　朧見狀，連忙在杯中再弄出一塊冰晶，讓老皮喝個過癮，這才把這件事情帶過去。

　　「所以，到底是誰搞得？」

　　「好像是南方新出來的一種吟遊詩人，叫做『小丑』的樣子，鎮裡面的孩子們都跑過去看了，好像挺熱鬧的？」

　　「小丑啊……」

　　說話中，不同於朧常演奏的六弦琴聲，而是一陣敲敲打打，相當熱鬧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老皮有些好奇的往窗戶看了一下，注意到一旁朧正帶著微笑看著他的，又立刻轉回頭，咳了幾聲。

　　「不管怎樣，還是比不過你的啦！嗯，絕對比不過你！就像你說的，大家都只是一時……一時什麼的？」

　　「一時新鮮。」

　　「對對！就只是新鮮而已！很快就沒事啦！你要相信有著二十年經驗的老皮！」

　　朧杵著頭，微笑的看著老皮，看得他頭皮一陣發麻，看得他全身瘋狂冒汗，看得他手裡得茶杯不斷拿了又放放了又拿，直到廚房傳來了一聲威武的吶喊：

　　「死老頭子！你還在外面搞啥鬼！快把碗盤給我拿進來！」

　　「是！老婆！」

　　朧就這麼看著一個胖子拖著自己沈重的肚皮，飛也似的端起了盤子小山，衝進了廚房裡面，從尚未闔上的後門門縫，還可以聽到老皮老婆充滿威嚴的叫罵聲，以及老皮對著老婆不斷討好的諂媚聲……。

　　「所謂的打腫臉充胖子嗎？雖然你也實在夠胖的了。」

　　到底為什麼，一個瘦的跟小樹一般的女人能夠輕易的馴服老皮這宛如一座移動小山的男人呢？這個問題朧想了半年，到最後還是沒有結果，他搖搖頭走上樓去，門才打開，熟悉的聲音就從房內傳來。

　　「不是，你的聲音。」

　　今天的娜妃，格外早醒過來，雖然依然看著窗外，卻可以看到她的臉微微地向左邊傾斜了一點，應該是在尋找「沒聽過的聲音」來源在哪；朧淺淺的笑了一下，拉過椅子，坐在她的身旁。

　　「是新來的吟遊詩人，南方新創的一種分支，叫做小丑。」

　　「小丑？」

　　「一種臉上畫著誇張的顏色，有著紅色的大鼻子，作一些好笑動作的職業。會用一些敲敲打打的樂器，把場面弄得很熱鬧。」

　　「怎樣，妳有興趣去看看嗎？」

　　娜妃沉默了片刻，搖搖頭，目光漸漸陷入呆滯的狀態，但是至少眼中還留著一點光芒，她正聽著迎風而來的特別聲響。

　　點點頭，朧在房中留下了一個傳音的魔法陣，他決定走一趟去看看，光是因為娜妃的反應，這就值得了。朧從窗口輕飄飄的飛了出去，為了避免打擾到老皮夫婦的熱烈談話，還是靜靜離開的好……。

　　走在街道上，還有不少的孩子大呼小叫的朝著廣場的方向跑了過去；不少有空的婦女與老人，也隨著孩子的步伐，一面聊著天，一面慢慢走去；暗巷中可以看到幾個常見的混混，對著擁擠的人群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悄悄的混入了人群當中，伸出了他們的第三隻手。

　　脫下了風衣的朧，完全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順著人流來到了廣場，小丑的聲音，剛好響了起來：

　　星光下，月夜中，神奇寶盒妙無窮！

　　要什麼，有什麼，所有希望在其中！

　　所有希望都實現，只要你想都能夠！

　　齊尋找，共祈禱，月光寶盒妙無窮！

　　一面唱著從沒聽過的曲子，臉上畫著白底紅邊大花臉的小丑，一面拋著手上的幾顆紅色小球，腳下蹦蹦跳跳的不時做出翻滾的動作，讓周圍的孩子們一陣驚呼，深怕手上的小球會掉到地上；看到小丑又一次的成功完成動作，引起周圍的人們一陣鼓掌叫好。

　　小丑的身後，是三把沒人操控卻自動彈奏著的樂器，喇叭吹奏著音符，小鼓敲打著節奏，而長笛的細長聲音串起了所有旋律，讓這原本完全無法融合的聲音能夠成為讓人聽得心情愉悅的樂曲。

　　一個轉身，兩個原地翻滾，再一次順利的將球全部接到手中，小丑展開了雙手，對眾人鞠躬，在場的所有人拍手叫好。朧微笑的鼓掌，比起傳統吟遊詩人的「靜」，小丑的「動」確實能夠引來更多的目光。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我是吟遊詩人『小丑』，今天有幸能夠來到這裡，希望能夠讓更多的人得到歡樂，讓更多的人認識『月光寶盒』的事情。」

　　一旁的人突然間問了一句：

　　「那麼，真的有月光寶盒嗎？」

　　小丑雙掌一拍！身後的三把樂器同時發出聲音，小丑愉悅的說道：

　　「這位先生問的非常好！既然沒有的話，又為什麼會有這個傳說存在呢？」

　　小丑的聲音突然間低了下來，他詭異的笑了一下，臉上畫著的笑臉顯得更加的奇怪。

　　「因為相信，所以才存在的啊……所以啊，只有誠心的祈禱，不斷地祈求，也許哪一天……月光寶盒會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現在你面前也說不定喔？」

　　也許是小丑的聲音太過詭異了，全場的聲音突然間停了下來，所有人直直的盯著小丑的詭異笑容；過了片刻，小丑的表情再度恢復原狀，繼續吹吹打打的唱著同樣的一首曲子。

　　星光下，月夜中，神奇寶盒妙無窮！

　　要什麼，有什麼，所有希望在其中！

　　所有希望都實現，只要你想都能夠！

　　齊尋找，共祈禱，月光寶盒妙無窮！

　　朧的腳步漸漸走遠，風中傳來他零碎的聲音：

　　「今晚，好像是滿月呢……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