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味,烈酒味,參雜著屋子裡陳舊的氣味。
日久失修的窗子漸漸變得骯髒起來,積上厚厚的塵埃。
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陽光卻被塵埃遮掩掉,讓屋子裡滲透著一種莫名的陰森感。
就像墮落黑暗之中,看不見一絲曙光。
該怎麼離開這一個有如牢籠的地方?
我脆弱的手拿著一條塑膠項鍊。
他會拯救我嗎?還是仍然對我懷恨在心?
但願這條項鍊能化為解困的鑰匙,讓我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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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蹲在牆角,沉默不語,
即使有心事也不能訴說,有苦衷也不能釋懷,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我。
自從父母離婚以後,生活狀況便急轉直下,取得贍養權的父親變得脾氣暴躁,整天酗酒解悶,要是生氣起來,就會發洩在我身上,家庭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溫暖。
屋子潮濕的空氣讓人感到焦躁不安。
”咔嚓“一聲,門打開了,一個龐大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嗆鼻的煙味刺激著我的嗅覺,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血液直衝腦部,讓我感到一陣暈眩感,額頭頻頻滲出汗珠,
那個影子步步逼近,而在我背後的卻是厚重的牆,讓我無路可退,
那個魔鬼般的男人扔下一個飯盒,沒有交代半句,便坐在沙發上,不再理會我。
我把身子傾前,想要打開飯盒,卻觸動到我手臂上的傷痕,
那種鑽心的痛讓我想起昨晚恐怖的回憶,我被拳打腳踢了一整晚,無論我如何呼叫,如何哀嚎,身上還是不間斷地傳來刺痛,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的女兒?難道只是為了讓你酒後發洩嗎?
我打開飯盒,旋即傳來發霉的惡臭,可是肉體上的飢餓感支配了我的意志,我無法放開這個飯盒。我用手抓起冰冷的飯,放進口裡。味道就像咬著無味的海綿一般,三天以來吃不果腹的我就像失去了味覺一樣,我已經無法辨認味道的好壞,只要是能吃的,我都一概吞進肚中。
我就像被困在牢籠裡的野獸一般狼吞虎咽地嚼食著,直至飢餓感略為消退。
學校的生活也不相伯仲。
當同學看見我的傷痕時,那種就像看見奇珍異獸的奇異目光,讓我苦不堪言,
他們有意無意的恥笑和批評,一下一下地衝撞著我猶如玻璃般脆弱的心,
他們不會去理會我的感受,不會考慮我的處境,事實上根本沒有人想過著牢籠生活,而我只是一個不幸者,我沒有權利選擇我的生活,也沒有能力去改變它。
我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境況。
絕望的我明白到只有了結自己,一死了之才能獲得解脫。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課室裡,右手拿著鋒利的刀片,放到手腕上,手腕隨即感到刀片的冰冷感,脈搏中的血液也因為緊張而加速流動。
我閉上眼簾,拉動刀片,毫無溫度的刀片割破了皮膚,溫熱的紅流沾染著刀片。
再見了,這個世界。
突然,持刀的右手受到猛烈的打擊,讓我掉下刀片。
“誰?”我的淚容上充滿了敵意和怒意,難得我鼓起了勇氣讓自己走上了這一步,居然被阻止了。
面前的男生拿著一張照片,平靜的表情和有如瘋子的我形成強烈對比。
那個男生看到全身沾滿血的我居然沒有退縮之意,還以不慌不忙的語氣問我:”你是關日晴嗎?”
關日晴。
這是我的名字,象徵著不幸的名字。
我抹走臉頰上的淚珠,望向那張相片。我記得那張照片是我的小學一年級的班相,那時我的父母還沒有異離,我和同學的相處也融洽,當時我沒想到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竟然會終結。
但那些都是過去了的事情,是不能回溯的時光。
這張照片裡的日子好像才是昨天的事,短暫的相隔之後,我已經淪落到如斯田地。
我望向前面那位氣定神閒的男生,努力的回想,終於記起了他和他的事。
記得那個時候,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無論是師長,同輩都照料著我,在他們的寵愛之下,我已經漸漸喪失了面對逆境的堅毅,也認為被愛是必然的,所以當這個男孩經常想親近我的時候,我只感覺到被纏繞的不快,甚至很想擺脫他。
但是當我失去一切之後,我才察覺到我不應該把這些”多餘“的關心拒諸門外的。如果當時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的話,或者我現在也不必獨自承受一個又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不會無依無靠。
而我現在也再沒面目再接受他的好意,沒有面目面對他。
“我是崔文軒,認得我嗎?”五年沒見之後,他現在的樣子變得更為俊俏,聲音也已經變得沉實滄桑。
我別過頭,不願回答他的問題。那個時候我貴為學校裡的人氣人物,他對我而言只是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而已,但現在我受到家暴對待已經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了,現在聲名狼藉的我已經不能再與他相提並論。
當日幸福氾濫的我,如今已經成為了被拋棄的女孩,要我回答這個曾被我拒絕的男生,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甚至害怕他會對著我恥笑謾罵:”想不到當日囂張地拒絕我的妳,也會落得如此下場,現在後悔了吧!”
我突然感到左手的血痕被柔軟的布料擦動著,原來是崔文軒用小毛巾幫我止血。然後我就像個瘋子一般甩動著左手,推開崔文軒。
下意識讓我再一次重現當年的畫面,我再次拒絕了他的好意。
“為什麼?”他的語氣中帶有哀怨,“我說好了我會回來的。”
“不要自以為是了,我根本沒有當過那些是真實的諾言。”我依然保持倔強:“甚至沒有聽進耳內!”
他沒有反駁,只是遞出手,捏按著我脖子的那條塑膠項鍊。
“難道你真的沒有在乎我許下的諾言嗎?"他以鋼鐵般強硬的眼神注視著我,讓我無從逃避。
其實我很需要你的幫助。
這句話我可說不出口,儘管我多麼需要崔文軒的幫助,我都不能丟下這僅餘的尊嚴。
而他看見我強硬的立場之後,也沒有故意說一些刁難的話。他再次拉著我受傷的左手,我嘗試擺開他的時候,他突然吼叫:“別動!”我嚇得全身僵硬起來,不敢動彈,他幫我包紮好傷口之後,放下一個盒子便走開了。
”別跟別人說你嘗試自殺,跟他們說你擦傷就好了,免得招人話柄。“
“對了,肚子餓就吃點東西吧。記住,不必拘泥以前的事了。”
他交代了這兩句之後,就走出了課室,頓時我的尷尬感全然消退。我打開了盒子,裡面放有一件草莓蛋糕,這是我童年時最喜歡的美食,想不到他還記在心上。他特意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也是想讓我的安心進食吧。
我細嘗了一口蛋糕,口中頓時洋溢著幸福的味道,那種久違的甜蜜便讓我眼淚直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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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看不上那個土氣的男生,我看得出他很想取悅我,但他那些關心我的“獨到”方法卻讓我覺得很討厭,我認為自己受著萬人寵愛,那些在我身邊纏繞的人多一個少一個亦無傷大雅,因此我以自私的方法擺脫了他。
那天的休息時間,他跑到我的座位旁,把一份草莓蛋糕遞給我,那時我決絕地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我還記得那個男生被全班同學指笑的難堪表情。當然,最後我也給自己帶來苦果,今日的我總算也盡嘗到那種痛苦的感受。
記得那時他強忍著難堪的感覺,不顧丟架,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條塑膠項鍊,然後遞給我。
“我以後不會再打擾妳了,不過如果某天妳需要有人關心的話,那就等待我的來臨吧。這條項鍊象徵著我的諾言,只要它一直不崩碎,那麼諾言也不會作廢。“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親手捏碎這條項鍊,只是我那時沒絕情到這個地步,只要讓他知難進退,那就已經足夠了。
那時我萬萬想不到面前的路居然會如此崎嶇,讓我遍體鱗傷。
也想不到那條項鍊會給我帶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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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窘境的人尋求幸福,身在福中的人揮霍幸福。
絕望的我已經不能憑藉自己的力量挽天,
我把唯一的希望寄託在這條塑膠項鍊身上,寄託在那個男生身上。
自從那天我和他重遇之後,就沒有再和他談過話了,我們在不同的班別,讓我們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
雖然我說不需要他的幫助,但是我的實際處境卻非常嚴峻。
今天我依舊坐在課室裡,靜默地迎接下課鐘聲。
我害怕下課,因為我害怕著那個牢籠,我不想回去那個可怕的地方。
我遞出顫動著的手,拉開拉開了那個牢籠的門,欲進不能,欲退不得。
突然,我被一個黑影強行拉入牢籠中。我嗅到那抹熟悉的濃烈酒氣味,那種氣味讓我冷汗直冒,牙齒因為害怕而緊咬著,我知道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是什麼恐怖的事。
我無助的身影被那個魔鬼的黑影籠罩著,更顯得我弱小無能。
心慌意亂的我向四處張望,尋找著逃跑的方法,但也只是徒勞。
魔鬼的致命的拳頭向我揮來,那種絕望的感覺再次油然而生。這個時候,有人把他推開,而那個熟悉而俊俏的臉孔讓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面前的崔文軒喘氣不斷,他的身形略為瘦弱,所以他花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推開了父親,背後的“偷襲”總算阻止了父親向我揍下的第一拳,但這種方法只有第一次才管用,因此我雖然為他的捨身相救感到感激,卻為他的魯莽和不智感到擔憂。
酒醉的父親站穩了陣腳,再次使勁地揮來一拳,那股暴戾的力量再次迎面而來。
突然崔文軒擁抱著我的虛弱的身軀,用背部硬生生地替我挨下了一拳。
”啊!“聽到他的那聲慘叫,讓我更加於心不忍,他再次為我受傷,我是一個曾經侮辱過他的人,但他仍然不計前嫌,救下了我。
父親看見了礙事的他,便更加暴怒,接二連三地虐打著崔文軒,哀呼更是不絕於耳。約十拳之後,他已經完全吃不消,但仍然使勁地擁抱著我不放手。
他身上的痛直接轉移到我的心上,讓我心如刀割。
“請你放手吧!”哭喪著臉的我尖叫。
在父親不斷的拳擊下,他抓著我的手開始逐漸失去力量,最後他整個身軀倒到地上,眩暈過去。父親見狀,終於停下手來,接著重新拿起酒瓶,把烈酒灌進口中,醉倒在沙發上。
我隨即趁機把暈倒的崔文軒背起來,然後以艱難的步伐把他送到附近的診所。我在他躺著的病床前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我一面為他感到擔憂,也為以前傷害他的事感到自責。
護士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衣服脫掉,然後療傷,我看見他滿目蒼夷背部的時候,我不禁手掩著嘴,眼淚緩緩落下。
我濫用了他對我的承諾,然後把本身屬於自己的傷痛轉移給別人,那麼我和魔鬼又有什麼分別?
比起身上的鈍痛,心中的刺痛更讓我感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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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學的時候,我依然對昨天的事念念不忘。
他會帶傷回來上學嗎,如果會的話,我一定要和他交代清楚。心不在焉的我終於等待到下課,我跑到隔壁課室去找他,只見他攙扶著拐杖,腰也因傷而無法挺直。
“崔文軒!”我向他大叫,除了引來他的目光以外,也讓其他同學望向我。
“誒,這不就是被家暴的那個女生嗎?她來找崔文軒幹什麼?”
”崔文軒已經受傷了,難道她還要給別人添麻煩嗎?“
”別要讓她聽到,聽說生活在這樣家庭背景的人會有心理病。”
我無視那些人對我的誣蔑和指責,只是默默走向崔文軒:“謝謝你。”
“沒什麼,我只是在屨行諾言。”
我把脖子上的項鍊解下來:“我必須還給你了,我沒有資格受到你的照顧,而你也不值得去保護一個曾經惡意中傷自己的女生。”
“我拒絕。”面對著遞出項鍊的我,他以冷淡的回應表示他的決定明確。
“那個時候,我十分傾慕你,我覺得妳就像個鶴立雞群的公主一樣,那時我下意識呼喚自己,決定要去保護一個這樣的女生,但在人群當中,比我優秀的男生實在是如數家珍,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被妳冷淡對待,所以那時你當面拒絕我的好意,我並沒有感到太過失落。
讓我意外的是,你的拒絕讓我更想親近妳,因為你不會去掩飾自己的感情,那個純真直率,沒有機心的妳,更加深深吸引我,讓我更留戀於妳。那時給你留下的項鍊,就是用來提醒妳可以隨時改變主意,以後遇上困難的時候可以記起有個男生在正為妳候命。”
我注視著那條項鍊,嚶嚶飲泣。在含糊的視線中,我彷彿看見塑膠造的水晶項鍊透出微光,讓我回溯到那個幸福的過往,也令我明遼這條項鍊背後的意義。
”我能給予你失去的東西。“
我失去的東西......我失去了的東西......到底我失去了什麼,讓我感到孤寂空虛?
“妳失去的是別人對妳的關心和愛護。”
他張開雙手,讓我投進他溫暖的胸懷裡。這個時候的我沒有作任何的掙扎,沒有再去拒絕他,因為我感到一種的暖意,讓我無法言語,只想在這個避風塘裡把我積壓在心中的悲痛宣洩出來。壓抑化成了淚水,沾濕了他的衣服。
那種安穩的感覺,讓我原本殘缺不存的心長出了自由的翅膀,展翅飛出了那個黑暗潮濕的牢籠中,飛回那個美好的過往。我不再需要懼怕,因為沒有人能再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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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漸入佳境,在崔文軒的鼓勵下,我和母親訴說了我的境況,父母在冷靜溝通的情況下決定復婚,而那個魔鬼般的人重新變回了體貼的父親,照料著我。
雖然在學校依然有同學議論著我,但是我並不難堪,因為身旁有個男生為我遮風擋雨,在那個溫暖的胸襟裡,我找到了極大的安全感。
而那段悲慘的日子還是給我帶來了應得的教訓,我明白到幸福並不是必然的,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就能把一切美好摧毀一空,片甲不留。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個不成熟的女孩,所以我決定要踐行那個我以前不懂的道理
珍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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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連日趕工之下,終於完成了這篇長文了,希望不會錯漏百出吧!
近來我會嘗試寫更多類型的文章,可能在大家的心目中RikkaKin寫的文章都是比較催淚的,但其實小弟寫文章,不只是想向大家派發洋蔥而已。我的目標是:創作出撼動人心的作品。這裡的撼動人心包括了讓人感動的撼動,讓人覺得甜蜜的撼動,帶有深層道理的撼動,讓人感到刺激的撼動......我認為一個好的作者,會以獨自的風格,寫出不同類型的文章,而我正是向這個目標進發。
說回來這篇文章,我第一次嘗試以女性的角度去寫故事,所以對於如何描述女性心境的柔弱,我並不是很能掌握,請大家見諒,我定必會改善,學習,力求進步。
環顧全文,我只是想帶出一個簡單的道理——惜福,可能你會覺得父母,長輩的督促,吩咐很煩人,但是如果這些聲音不再在你的生活中迴響,你就會感到莫名的空虛,這就是人的特性,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被重視,關照。故事中的情況套用到現實,結局可能不會如此完美,並不是每個人遇上這種情況都能像關日晴一樣幸運,所以不要讓自己後悔,從現在開始,學懂珍惜幸福吧!
最後,謝謝耐心看到這裡的你,也為期待著我的作品的人道歉,最近的我的確相當慵懶啊!XD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RikkaKin,以後我會繼續為大家帶來更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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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RikkaKin,我目前主要活躍於文學研究社, 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過來交流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