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沒爸沒媽的,就叫做孤兒。
他們說,只有壞孩子才會被拋棄。
他們說,會成為孤兒一定是犯了錯。
還很小的時候,就聽著身旁的人們這樣說著。
他一句話也沒說,事實已成,那麼再不懂事也是沒用的。
那年他已滿五歲,而很早就在毫無預兆的狀況下失去一切,所有將會存在記憶裡的人事物 沒有理由的在他開始記憶前就消失了。
爸媽?那是什麼?據說是很溫暖的人。
家庭?那是什麼?據說是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愛?那是什麼?據說是給予人心的力量。
蹲坐在路旁,小小的身子蜷曲著。
也許他會就這麼死掉,他想過。
可是死掉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天空陰陰的下著雨,冰冷的雨刺著皮膚,路過的人憐憫、忽視,但沒有任何人打算給予救濟。
跟他相似處境的人多不多他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做些什麼,也許他就將會冷死在這個雨天。
他的腦袋思考的結論是這樣告訴他的,身體卻完全沒有動的打算。
──真累人啊……
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亡,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執著。
我只是個小孩。他努力說服著自己,已經盡力了,夠了。
「想冷死嗎你?」
他聞聲抬頭,一名撐著傘的少女站在他前面臉上帶著疑惑。
「不怎麼想。」
「奇怪的小孩,既然不想就找地方躲雨啊,離家出走啊?」
「不用妳管。」
雨聲和少女的聲音吵得他生煩,被雨凍僵的手顫著,全身上下都因過低的溫度產生一種痛的感覺。
可能又過了五分鐘吧,少女還是站在他前面沒走,讓他煩躁的再度抬頭看向她。
「終於理我啦?」
「哼。」
「真是不討人喜歡的小孩。」
「無所謂,不討人喜歡也不怎麼樣。」
「那倒是沒錯啦。」
少女挑眉,對於男孩她是好奇多過於憐憫,但總歸一句──無聊找樂子。
永暮城算是很和平了,否則要是他是坐在永夜城,那何止只是坐著等死,還會有更多可怕的事情找上門。
「你嘴唇都白了,失溫很嚴重吧?」
「看了不就知道,」他打著寒顫,「就我的觀點看來你的來訪也真是莫名其妙,總而言之我是沒興趣知道妳的目的,不管我要等死也好做什麼都好應該都跟妳無關吧。」
難得看他一次性說出那麼多話,擺明了就是要驅趕她,少女笑了。
「吶,如果你無處可去就跟我走吧。」
「我為什麼要……」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我可以幫你。」
他沉默了。
他想活下去嗎?才剛說著生死隨意的,他甚至不知道活下來是不是正確的──或者一開始就死掉比較好。
「我是一個人生活的,所以你也不用顧慮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選擇救我?
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視而不見?
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一個人太無聊了啊。」
少女微笑道。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然而卻讓他選擇救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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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孤兒,是沒人要的孩子。
少女比他要來得大上十歲,但他的表現也實在不像個五歲的孩子,以至於兩人的對話或吵架多半很像是同齡人的對話。
「孤兒又有什麼關係?這不是自由的很嗎。」
少女經常笑著這麼說,無論是作弄他或者是其他事都一直是這麼笑著。
「雖然你會覺得不必要,不過還是給你這個吧。」
他看著遞到眼前的東西,深表不解。
「我說過的嘛,雖然永暮城算和平了,但多半還是會出現難以預料的事,」少女笑道:「以防萬一囉。」
那是一把美工刀,成為了他第一個也是最後的一項武器。
「你就叫我姒姊姊吧。」
「四,一二三四。」
「不是那個字……算了也沒差,你叫什麼名字?」
「終夜。」
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其餘的記憶裡沒有,他也沒打算去查。
兩個孩子自從暫住在一起後,交流自然也多了起來。
從那時起,四發現終夜經常在夜晚出門,在天亮前回到他們的落腳處裝沒事。
她沒問,也就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她想也許有一天終夜會自己說的。
除了找、換取食物的時間外,四更喜歡看著終夜睡覺,只有在睡著時終夜才真的像個孩子,沒有那麼早熟也沒有咄咄逼人的口吻。
儘管他們對彼此都不了解,就這樣成為了家人。
「天啊……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終夜手上那麼大一道傷口,血不停的流。
他們這些孤兒身上帶點傷都是家常便飯,但終夜的懶讓他身上近乎沒傷。
四不曉得他發生什麼事了,只能急忙拉著他進屋包紮,好不容易止了血都還沒問話,終夜頭一歪就倒了下去,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後來四才知道,終夜擁有預知的能力,但傷呢,他始終沒有解釋,只解釋了倒下的原因。
「你把自己搞成那樣還不要人擔心,太自大了吧。」
「活不下去,那也是命。」
「你啊……多睡點吧別再晚上出去了,看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她實在不忍心看著一個好好的孩子愈變愈神秘頹廢。
終夜用快變成死魚眼樣的黑眸看向她。
「晝伏夜出的你真的知道每次溜出去是幾點嗎?」
「嗯……半夜二十八點吧。」
「什麼鬼時間!我沒跟你說笑啊!」
「我也同樣認真。」
終夜一邊回應著一邊整理起手邊一堆紙張。
從那時候,收集書本、紙頁也許就成為一種興趣。
他從夢境醒來,刻意用窗簾擋起光線的室內顯得依舊陰暗。
揉了揉眼,身子蜷曲在床上不怎麼想動。
好像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
當偷書賊的時候?他搖了搖頭,他不承認那叫偷書,只是借來而已,他終是有想辦法還回去的──只不過可能是用扔的。
鼻子癢癢的打了個噴嚏,房間裡瀰漫著書紙的味道是最讓他放心的氣味。
四也和以前一樣,依舊笑著而陪在自己身邊。
也許那就是家人。
目光所及之處是他置於枕邊的一把美工刀,金屬的光澤帶著一種寒氣,即使被洗盡暗紅也無法抹去的戾氣。
很多事就這樣突然想起,然後又很快的回歸記憶裡。
他還有必須做的事,所以不能栽在原地。
「喂喂喂你醒了沒啊?你自己說要出去的可別忘了我可是義務陪你的呢!」
女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如往常。
「聽見了沒有!別裝死快點起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終夜望著隔絕兩邊空間的那扇門,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勾起。
「聽見了,現在……凌晨四十六點吧。」
「我靠把你的鬼時間給我丟掉!快點滾出來!」
是的,一如往常。
變化代表了不定數。
尚未變化的生活還算得上滿意。
──即使那平靜可能很快就會被破壞。
手繪圖比較潦草一點阿www
字:2304
應該是昨晚寫出來的.....
我只記得我昨晚兩點睡其他都不記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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