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說中總有著英俊瀟灑的勇者,美麗的祭司夥伴,以及邪惡無比的魔王。
光這三名角色,無數的說書人與詩者就可以編出上百種或是悲情或是哀傷的故事。
對於人類的創造力跟豐富的想像力,說真的就是貴為魔王的厄律緹婭,也沒辦法不佩服他們的流利口才,有時她無聊的時候還會把自己喬裝成普通的人類少女,專程從高聳的城堡跑到附近的人類村鎮,就只是為了聽聽在人類口中的自己,究竟是什麼的模樣。
在聽到魔王是因為愛人的遺言而成為一代魔王這種說詞後,厄律緹婭莞爾一笑。
從小到大,厄律緹婭就被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盼望著,能夠成為一名更勝於父親的強大魔王,而面對父母雙方的期待,她非常認真的吸收各種知識,並鍛鍊自身的能力,一心只為成為魔王而努力。
然而不知為何,雖然她的力量跟知識都增長許多,但她的心中總是有著一塊缺陷。
不管是父親開口稱讚自己年紀雖小力量卻已超越他,還是母親對於自己熟練而靈敏的反應給予讚賞,她都平淡應過。
直到某天,整天被武技、魔法、書本給重重壓著的她,終於受不了如此麻木而乏味的生活,因而下定決心收拾行李,只留了一張紙條就這麼跑出家門。
雖然身為魔王,但厄律緹婭卻有著一頭柔順而美麗的亞麻色秀髮,因為母親的興趣她也被強迫學習將自己部分髮絲綁成辮子後環過後方,在加上一條墜著水晶垂飾的黑色緞帶,將自己的長髮弄成據說是在貴族小姐們之間流行的模樣。
白皙的臉龐若有似無的笑著,她的雙眼是繼承了父親的紅眸,宛如紅霞的眩目色澤讓父母們一致同意將自己的女兒取名為厄律緹婭——意思是『紅色的晚霞』。
在離開城堡時她帶走了部分的金錢、飾品以做路費,身上的黑色禮服被換成了一副簡便的輕甲,微微隆起的胸部在胸甲的隱藏下,讓她看來多了股雌雄莫辨的氣質,乍看之下會以為是個長相秀美的少年。
她走過了很多的城市與鄉村,偶爾在路上還會接下幾個沒有報酬的任務,替那些沒有多餘金錢的貧困居民幫一些忙,不知不覺間她在人類的世界內有了不小的名氣。
不久後,在冒險者公會的邀請下,她糊里糊塗的成為一名人類公會的冒險者,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就是了,因為冒險者這個身分可以帶給她更多的方便。
如此輕鬆的生活讓長期緊繃的她得到舒緩,可惜好時間總是溜得快。
有天,她接到來自冒險者公會的邀請,據說是要成為一位少年的夥伴。
看了下手中的紙條,她抬起頭朝著公會人員好奇詢問道。
不知為何,她在聽到這個名字後,腦中不禁浮現出勇者一詞——在記憶中代表的是在魔王的敵人,他們領著伙伴以攻擊魔王的城堡為樂,離開時還會帶走很多的寶物,據說父親在過去也曾經被勇者搶過財寶。
或許是好奇心的驅使,她答應了這個怪異的邀請。
而見到有著一頭燦爛金髮的少年時,她便知道就是對方了。
迷迷糊糊的少年總是需要她的帶路,可能因為是新生的冒險者,他的行動非常的遲鈍,雖然身體的數值很好,但每到戰鬥時行動卻會慢上好幾拍。要不是有她的幫助,這個可憐的少年恐怕不用幾天就會成為野獸的晚餐。
他的個性很開朗,笑容就跟太陽一樣的燦爛奪目,藍眸乾淨的讓她羨慕。
培育少年的同時,厄律緹婭懷疑這樣訓練自己的敵對子民,真的沒問題嗎?
她收起劍,轉身走到跌坐在地的少年,伸出手將人拉起。
「埃格勒,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冒險……不過,你的劍術老師還是什麼人,應該有教過你在戰鬥時不可以停頓吧?」習慣性的替人整理起衣物,厄律緹婭無奈地唸著。
「唔嗯……對。」埃格勒搖著頭,一臉慚愧地低下頭,稚嫩的臉蛋染上薄紅。
「但是、我會……」
「會怕?害怕奪走生命?」神色淡漠地說道,厄律緹婭毫不留情的指出對方的問題。
雖然她知道不可以這樣做,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吐出如此嚴厲的話語。
「那你為何要出來冒險?龜縮在王城內當小少爺,安穩過完這一生不就好了?」
「冒險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沒有覺悟的話你還是早點收拾回去比較好。」從小就被教導面對敵人時要冷靜的她,無法理解少年的害怕,她都是如此走過來,在離開家後她能依靠的只有劍術——魔法則是因為威力太強,擔心會害她的身分曝光才不使用。
「……對不起。」埃格勒的雙眼通紅地低聲說著,厄律緹婭看到這副景象沉默片刻,隨即轉身自顧自離開了現場。
她非常的痛恨不會說好聽話的自己,以往的她不需要這些能力,因為她的生活中除了父母外,就只有如山高的書本、冰冷的武器與寶藏,以及那些不會言語的魔物。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成為一個人類的保母!靠著樹幹滑坐於地,雙臂環膝將自己的臉埋進去,在黃昏的照耀下,她一動也不動的坐著。
「普拉希多……」
埃格勒弱弱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厄律緹婭抖了一下身子,悶悶地開口。
「……對、對不起,我剛剛說的太過分了。」頭也不抬的說著,她很害怕見到埃格勒的眼淚,那會讓她的羞恥與欺騙對方的罪惡感不受控制的發狂。
「沒有關係,普拉希多說的是正確的,我本來就不是戰鬥的料。」感覺到埃格勒與自己肩並著肩坐下,厄律緹婭這才揚起頭,給予對方不解的眼神。
「你……?」
「其實,我不是什麼貴族少爺。」埃格勒誠懇的說著。
猛然地爬起身,厄律緹婭無法控制自己伸出手指著對方的鼻子,一改平常的冷靜沉默,火爆地破口大罵:「你這混蛋雖然我老早就知道你一點骨氣都沒有,但因為這種愚蠢的原因就成為自己所沒有意願成為的人嗎?就因為是那群他媽的沒品貴族跟腦殘王族,你就要把自己的命奉上?蠢也不是蠢成這副德性吧!」
「真是夠了我到底是衰成什麼樣子才會遇到像你這種軟趴趴的男人!」
「普拉希……」
「他媽的叫屁啦!」
當厄律緹婭紅霞般的赤瞳與驚愕的藍眸對上,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等她回過神來時,厄律緹婭的臉龐瞬間炸紅。
「普拉希多……」支支吾吾的開口,少年的藍眸中閃爍著不明的光采。雖然厄律緹婭以自己的觀察力自豪,但在面對如此羞恥與尷尬的交戰下,她沒能發現對方的不對勁。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其實……」侷促了下,埃格勒雙手握住她的手,那雙白皙的纖手如同他所見的一樣柔軟而纖細,然而卻能夠揮舞起那把尖銳的劍,一次又一次的保護了懦弱的他。
埃格勒認真的看著厄律緹婭,雙手收緊。
「普拉希多,假使我能夠成為勇者,請問妳願意成為我的夥伴嗎?」
……她第一次如此想把自己給宰了。這話就像是把劍刺入她的心中,慌張而失控的理智恢復了過來,她不語的抽回手,轉身背過對方。
這個尷尬的反應在埃格勒眼裡是無生的拒絕,他眼中濃烈的熱情瞬間被冰水澆熄。
「普拉希多,因為我太沒用了,所以妳不肯幫忙我嗎……?」
「不是,只是……」死咬下唇,厄律緹婭低喃著。
——我不想讓你後悔。
說完,厄律緹婭不敢在多留一秒,旋過身狼狽地跑回了落腳的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