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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淼而深邃的宇宙之中,黑暗物質幾乎佔滿了視線所能及的每一處。不過四面八的方星兒像是決心要展現自身存在似地不斷產生核融合反應,不斷閃爍著光芒,只希望在這個擁有超過一百億年年歲的世界中留下曾經存在的痕跡。
瑰麗的星海坐落於漆黑色的布幕上。除了數不盡的星星之外,星際空間裡也充滿了許多塵埃與雲氣。偏紅的發光星雲、偏藍的反射星雲、以及不發光的黑暗星雲……有如地球上的天空,宇宙也充滿驚奇與變化。
但如果因此對太空解除了戒心,那可就犯下致命的錯誤了。在看似平靜無波的宇宙中,存在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黑洞。它們吞噬掉所有靠近其身的物體,甚至連光線都逃脫不出來。事實上,銀河的中心正是一個質量超過兩百五十萬顆太陽的巨型黑洞。繞著這大黑洞旋轉的,則是包括太陽的二千億顆恆星。
給人捉摸不定的印象、但其實生氣蓬勃、有時又狂爆得無法較人想像--這就是宇宙。
「怎麼好像跟影玄兄有點相似呢?」
喃喃的低語聲劃破寂靜無聲的宇宙。
廣大的太空空間裡頭,飄浮著一名男子。他身穿正式的黑色西裝、灰色的襯衫,以及一雙擦得跟鏡面般光亮的皮鞋。最令人吃驚的是他的呼吸順暢,完全沒有顯露出被真空吞噬的窒息感。換言之,他違反了在宇宙中應當呼吸不到氧氣的這件事實。
男子緊閉雙眸,似乎正在享受寧靜的氣氛。千萬顆閃亮的星星將他團團包圍,可是黑暗卻充斥著四周;光與暗的完美融合,在名為宇宙的舞台上完美展現。
突然,一個平板的女聲傳入這名男子的耳裡:
「主人,英國外交大臣約翰.李找您。」
女子的聲音有點遙遠,有點奇怪。但是,他的確聽到了
「我知道了。」男子道。
然後,宇宙消失了。
正確來說,形容為回復原狀會更恰當些。因為方才雄偉、令人讚嘆的宇宙景觀其實只是利用天體虛擬器投射出的假象。它具備各種模擬功能:是看要仔細觀看單一行星,抑或是要穿梭於各銀河系之間。這台機器都能達成使用者的願望。
關閉了天體虛擬器後,男子身旁的景象回復成原本此地該有的模樣--一間實驗室。
這裡的空間十分寬敞,也沒有散落一地的器材或明顯標示具危險性的物品(外行人常認為科學家的實驗室總是雜亂無章。)。和其它實驗室一樣,這裡的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都由不沾灰塵的合金屬所鋪成。死灰色的材質映出慘白色的光源,讓室內增添一股冰冷的氣息。
不過,這裡也有一些普通實驗室沒有的特徵。比如說,這裡擺放著八具用途不明的巨大膠囊狀物體。足夠容納一個成人大小的金屬製膠囊整齊地排成一列,幾乎占用了實驗室三分之一的空間。
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金屬膠囊一眼,才又將心思放回手邊的事務上。
他--金邊文學,坐在椅子上的他撥了撥前額的黑髮,接著拿起桌上的電話。
「你這傢伙!」才剛把話筒拿到耳邊,憤怒的咆哮聲隨之衝擊而來:「我看你這次要怎麼賠償我!」
「冷靜點,約翰。」相較於對方的怒不可遏,金邊只是平靜地送上安撫的話語。
「你要我怎麼冷靜!」電話那頭的約翰反而更生氣,他吼道:「你那兩位VIP所搭乘的飛機墜毀了耶!墜毀!我失去了整整一隊的反恐精兵你知道嗎?偽裝成機組人員的十五名SAS反恐部隊士兵全因此喪生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
「知道個屁!」對方罵道:「這可不是砍下兩三個政客的頭就能了事的。我很可能會受此事波擊而丟了好不容易取得的官位。」
「我向你保證,這件事絕對不會發生。」金邊道。
「保你個狗屁蛋!」
然後電話就這麼斷了,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音回盪在話筒裡。
金邊聳聳肩,掛上了電話。
「那傢伙還是這麼感情用事……不過也罷。」他喃喃自語幾聲,與此同時,他的手伸向了桌上電腦的鍵盤,輕輕敲了敲按鍵。
緊接著,金邊對面的牆壁上便投影出一道錄影畫面 --藉由搭乘於飛機上頭的機器人,也就是緋小羽的保鑣機器人所暗中錄下的畫面。
畫面中,顯示出影玄和坎蒂從通風管中掉下來的糗樣。
「為了把他們兩人逼到緋小羽的房間,先前安裝的催淚瓦斯總算有派上效果。」
金邊一邊露出笑容一邊倒轉影片,用慢動作重播兩人跌入房間的畫面。不過說到底他為何輕易就能入侵客機上的空調系統?
事實是,這架飛機歸屬於金邊所有。
他在影玄等人出發前花費巨資,透過了特別管道取得這架英國航空公司客機的擁有權。至於接下來支使屬下的維修機器人,把催淚瓦斯裝上飛機的空調系統一事,對金邊來講簡直輕而易舉。話說回來,他也可以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地買下飛機,而是選擇暗中操控機器人來達成目標。但那就不符合金邊文學的處事風格了。
『光明磊落總有好處,尤其是當你想故弄玄虛的時候』
成功遵循這道格言的金邊,最終成為任何人都無法看透的男人;當然,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他。
「喔喔!這可厲害了。」
金邊露出感興趣的眼神。視線的彼端則是影玄兄因得到緋小羽的簽名而興奮得抱住她的畫面。
「他還滿行的嘛。」微微仰頭,金邊無聲地笑了。
他按下快轉鍵,跳過了錄影多餘的部分。對金邊來說,他真正想要看的只有一個:
『CHAOS』
當影玄--不,是當變了個人似的影玄說出這個字後,錄影便瞬間中斷。看來是因為錄影的機器人連同飛機在那剎那間,被影玄那股不知明但強大的力量給摧毀了的原故。
「似乎用得太過火了啊,影玄兄。」金邊關掉錄影,嘴角浮現一抹冷笑:「不過這回讓我看到了好東西呢。」
為了了解影玄的力量、為了觀看影玄的力量、為了測試影玄的力量。光是為了做這幾件事,就花上不少功夫和時間。
「算是值回票價了……」
金邊文學邊說邊輕輕敲了桌緣兩下,彷彿是回應這道訊息似地,鋼製的巨大膠囊打了開來。它的表層像是滑蓋般設計地開啟,大量的白霧隨之飄起,還夾帶著嘶嘶聲。
一個女人自膠囊內坐起身子,她赤裸的身影在瀰濛的白霧間若隱若現。
「請問有什麼吩咐,主人?」白霧中響起的聲音雖然年輕,但卻有股足以和實驗室內冷光匹敵的寒意。
金邊文學將椅子轉了個方向,背對著女子:「有任務要交給妳,愛麗絲。」
「請提出任務簡報,主人。」愛麗絲的回應始終缺乏人類的氣息。
其實她只是具擬人機器人,就算外表及體態再怎麼像人類,骨子裡還是鋼鐵身軀。不過這也無關緊要。對金邊文學而言,比起行為無法被預測的人類,他更相信機器人的可靠和實力。
「從現在開始,我要妳搜尋潔亞娜身上的訊號,一旦掌握影玄、坎蒂、及緋小羽的位置後,立即進行救援,並確保他們的安全。同時帶上AA級戰鬥裝備,以第一級電位指令執行此任務。」
「任務了解。」
聽到背後的愛麗絲起身行動的聲音,金邊文學露出一個堪稱滿意的笑容。
※※※
黑暗之中,影玄睜開雙眼。
事實上,影玄本人連自己是否張開眼睛都不敢確定,因為映入他眼簾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在這種狀況下,區分眼睛是否睜開顯得毫無意義。
再說,現在比起眼睛睜開與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這裡……是哪裡啊?」影玄喃喃。
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被闖入機艙的教皇騎士團團員敲暈──也就是說,這裡是飛機裡囉?
──不對不對,飛機裡不可能這麼暗,就算是機房這種乘客止步的地方也會有機械運轉的燈光和聲音才是。
影玄立刻否定第一步的猜測。轉了轉頭,試圖找出任何可作為目標的點,但卻徒勞無功。忍不住撫額嘆氣。
就在這時,影玄發現一件事情。
就像是為了看清眼前事物的張大雙眼,直盯著眼前的黑暗,接著垂得更低,半信半疑的瞇了下眼。
──剛剛……額頭有被什麼碰到的感覺,是我的手沒錯吧?
儘管有些不安,刻意重重踏出一步。
立足大地的實在感,透過腳底的反動傳上影玄的腦袋,這讓他更加放心的在這身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邁步。
──話說回來,如果這裡不是飛機裡面的話,那會是哪裡啊?
難免地,疑問再度浮現影玄心頭。
剛剛恢復意識的時候,似乎就已經是站著的了,可是在毫無支撐的情況下站立,這對影玄個人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還有就是這個黑得連自己的手腳都看不到的地方,就算是鬼屋也會有營造氣氛的詭異光芒,但這裡可是連螢火蟲程度的亮光都沒有。
不過,腳下的踏實感卻著實減輕影玄的恐懼,這也是為什麼他還能心平氣和的在這片黑暗散步的原因。
「看樣子你已經習慣這裡了嘛,不負你『影玄』之名哪。」
「──是誰!」
話才出口,影玄就後悔了。坎蒂教過他,在不清楚對方是否對自己抱持敵意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特別是視覺不管用的現在,聽覺和嗅覺成了決定要素──決定生死的要素。
「哎哎,我可不是什麼心懷歹念的傢伙,能不能不要警戒得那麼明顯啊?」聲音的主人聽來很無奈。如果可以看得到他的動作,應該是雙手半舉的聳肩吧?
聽到這句話,影玄這才驚覺自己的反射舉動──本能性地拔出登機前潔婭娜塞給他的陶瓷製短槍,兩把,合計彈數六。
影玄並不是使槍好手,潔婭娜之所以給他這項武器是為了防身,當然並不是像現在這樣拿出來威嚇。影玄的舉動明顯白費了潔婭娜的好意。
影玄知道自己反應過度,自我嘲解的笑了聲,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才想將短槍收回──
「不過這也沒辦法嘛,畢竟你才給那騎士團的傢伙打到失去意識,又被我拖到這裡來,要是毫無警戒那才奇怪。」
猛地睜大眼,二度舉起短槍的同時大吼:「你是誰!給我出來!」
姑且不問這人怎麼知道自己是被打昏的,光他那句「被我拖到這裡」就足以讓影玄提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警戒。
不過,在知道有人正拿著槍準備射擊,會照那人的話老實現身的傢伙,只能用笨蛋一詞形容了。
「出來嗎?可以。」
顯然這發言者是個十足的笨蛋。
一粒光點,一粒螢火蟲般的微弱光點,從上方慢慢飄下。影玄戒慎的舉槍指著它,緩步後退。
突然,一隻手覆上影玄的肩膀。
「哇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這難以形容的慘叫的同時,一口氣跳了約四公尺的距離。
「嗚喔,真是大的反應。」
而造成影玄腎上腺素激增的罪魁禍首,現正好端端的站在影玄的面前,半舉的右手滯在胸前,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至於那粒光點,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你、你這傢伙,這樣惡作劇有趣嗎你!」影玄上氣不接下氣,儘管槍口是對著目標的,但握槍的手大幅度的顫抖,就算扣下扳機也不可能擊中目標。
「哎呀~想說難得的第二次見面,開點小玩笑嘛,哪知道你反應這麼大,對不起啦~」
「小玩笑?你來被嚇嚇看就知道這算不算小玩笑──啊?第二次見面?」
「是啊,第二次見面。」
「可是你……我沒有見過你的記憶。」
「說得也是,失去記憶了嘛。」
那人一派輕鬆的說出這句讓影玄再度提起警戒的話語,但他毫不在意,單手插著腰,刻意以側臉對著影玄,瞥了那兩把短槍一眼,眼球上移,直視影玄的黑瞳。
「我說啊,看到我就沒什麼問題想問嗎?」
「問題?」
「比方說,你看得到我之類的。」
「看得到──啊!」
這麼說來,明明身在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地帶,現在居然能清晰看到這發言者的長相和衣著。
外表約二十來歲的黑髮男子,穿著描繪其纖細身型的長袖黑衣及黑色的低腰牛仔褲,搭配綁有三條皮帶的黑色長靴,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在一片黑暗又穿得一身黑卻能夠清晰看到他這難以言喻的詭異。
比起衣著,最重要的還是他本人。儘管看上去才二十多歲,但那張俊俏的臉龐卻隱隱散發歷盡滄桑的氣息,難辨意義的微笑,以及彷彿看破一切的深邃黑眸,難以與他的外表劃上等號。
有著人類的外表,卻擁有非人類的脫俗氣質,可是無法讓人認為他並非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
發言者看影玄嚇得一愣一愣的,誇張的大嘆口氣,說道:「你還真夠遲鈍的欸,你這樣子可是很吃虧的喔,各種方面都是。」
給男子一講而回神的影玄,既羞愧又生氣的回吼:「少囉嗦啦!你這詭異的歐吉桑!」
「歐、歐吉桑?」
男子聽了差點沒跌倒,就像是檢查身上有什麼異物的東看西看,甚至拿出不知從哪取來的鏡子盯了好一會。
那嚴肅的神情就像是專注在劃時代研究的頂尖科學家。
對於男子的舉動感到不解,影玄忍不住開口:「喂,你到底在看什麼啊?」
男子聞聲抬頭,一臉認真的反問:「我這張臉真的很老嗎?」
「我靠你在意這種事情幹什麼啊!」
「因為你叫我歐吉桑……」
「那是不爽才罵的啦!不然傻大哥什麼的聽起來哪像罵人啊!」
「可是罵人應該有混帳或笨蛋之類的詞彙好用吧?」
「你這臭老頭一定要在意這種事情嗎你!」
「我看起來真的那麼老?」
「你有完沒完!」
後來,在影玄的努力之下,好不容易才結束這沒有意義的爭辯──之所以罵出歐吉桑一詞,只是因為男子給人的感覺不年輕……不過一說話就破功。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讓我看到你的?我到現在連自己的手都還看不到,就連槍也是憑記憶摸出來的。」
現在的影玄和男子都坐了下來。雖然仍保持一定距離,至少影玄已經把手槍收回槍套。
「剛剛的光點啊,那是當我把人帶到這個空間,允許對方看得到我的一種暗示。否則我想你早就胡亂射擊一通了吧?就用那最多三發子彈的袖珍手槍。」
「從剛才開始就盡說些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你這傢伙到底是誰?」
「你怎麼確定我不知道?憑什麼篤定我不知道?」男子這以問題回答問題的說話方式立刻引起影玄的不悅,不過男子卻伸出手制止想要開口的影玄。
「如果我說,我是與你共享一個身體的另一獨立意識體,你作何感想?」
「這是什麼夢話啊!」影玄激動的站了起來,對男子的不信任感同時到達最頂點。
「嗯,預料中的反應吶。」相較於影玄,男子緩緩的站起來,拍拍褲子,兩眼含笑地看向前者:「要不然你可以試著反駁看看,為什麼我會知道那些應該只有你才會知道的事情。」
還露出帶點戲謔意味的笑容。
「這……呃……」
「要是想不出來,那就讓我繼續說下去吧。」
「嘖,隨便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太好,影玄的發言比平常還要粗暴,而且還看得到些許坎蒂的影子。
男子微笑了笑,開口:
「我是最初的神。」
「最初的神?」影玄重複了這個詞彙,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沒錯……順帶一提,對外我是自稱卡厄斯的,卡厄斯.克洛伊,聽起來比較像人類吧?」卡厄斯笑著說道,不過他卻很仔細的盯著影玄,似乎是想看看他有何反應。
影玄沉吟一陣,抓了抓頭髮,「唉」的嘆了口氣,開口:「還以為你想說什麼……你是最初的神?這是什麼玩笑?就算是神聖教,所謂的神也不過是精神的寄託,不可能存在的。」
就算身處在不可思議的環境之中,就算胸懷對於眼前男子的不信任及怒氣,但影玄可沒有失去判斷與思考的能力──至少不會隨便聽信這連三歲小孩都不可能相信的話語。
不知道是影玄的回應過於理性,還是影玄這壓根不相信自己的態度,讓卡厄斯錯愕,但同時也讓祂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麼說也是吶。唔──對了,『起初,神說有光就有了光』,這句話你聽過嗎?」
影玄皺了下眉,但看卡厄斯似乎沒有換話題的打算,回答:「這不就是神聖教教典序章的其中一句嗎?記得是敘述世界的誕生──」
影玄話才說到一半,卡厄斯出言打斷:「這句話有個大前提,你知道嗎?」
「啊?」
「為什麼需要光?」
「當然是為了照亮黑暗啊。」
──這算什麼問題?
影玄不禁如是思忖。只見卡厄斯露出小孩子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兩手在胸前比了一個X。
「錯,正確的說法是為了即將誕生的人類照亮混沌,指引未來的明燈。說穿了,就是害怕人類失去獨一性,重複走上毀滅的道路──」
「等等!等等!什麼獨一性?什麼毀滅啊?一次說得這麼多……我哪聽得懂啊!」
「你的這句話,我可以解釋成是你相信我是神了嗎?」
「我怎麼可能相信啊?應該說,像你這種詭異的傢伙說的話我哪可能相信啊!」
「看來你不只遲鈍,還挺固執的。」
「不用你多管閒事。」
影玄沒好氣的瞪著卡厄斯。要是潔婭娜在,搞不好會說出「就像是少女臭和博士在對峙一樣呢」這樣的評語吧?
卡厄斯無奈的聳肩,回答影玄的疑問:
「所謂的獨一性只是一種說詞,更正確的說法是『創造出人類的根本』,就有如大樹的根與河川的源,因此,我們將這東西稱作『根源』。」
「『根源』?」
「一言以蔽之,就是創造出一個人的存在,同時也代表一個人的方向性。」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對了,我記得那個和你相處一年左右的女人叫作坎蒂.沙洛洛吧?雖然她被世人稱作魔女,但那並不是正確的說詞,她是因為『根源』覺醒而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順帶一提,我們將她的『根源』命名為『扭曲』。」
「怎麼突然把話題轉到坎蒂身上啊?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另外,雖然還未覺醒,不過與你有所關連的另外二人也正遵循『根源』指引的方向前進,可是也因為這樣被騎士團視為眼中釘,列為目標。」
「我說……我就還沒搞清楚那『根源』是什麼東西,你雜七雜八的說一大堆有什麼用啊……」
「不是說過了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雖然你是說過了沒錯……但這跟坎蒂還有金邊兄被『教皇騎士團』通緝有什麼關係?我還是聽不出關連在哪。」
卡厄斯瞇起眼,雙手抱胸,貌似很苦惱的低喃:「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是不懂……這傢伙是不是意外的挺笨的啊?」
「麻煩你自言自語的時候可以小聲點嗎?至少別讓你正在數落的人聽到。」
「那種事情不重要。」
「哪裡不重要啊!」
「別吵啦,我正在想更好的解釋方式……對了,本質這個詞或許不錯。」
「……你是想說,坎蒂的本質是『扭曲』?」
「雖不完全相近,但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另外你那另一個人類朋友,他的『根源』是『禁忌』,而希望妖精緋小羽則是『眾生』。」
「什麼跟什麼啊?越說越離譜。先不說緋小羽,金邊兄是『禁忌』是什麼意思啊你?」
「這不是在汙衊你的朋友,你不必那麼生氣,而且應該高興才是。『禁忌』這種『根源』可是非常稀有的,再怎麼說也是敢於挑戰世界的『根源』之一喔。」
「別再自說自話,快解釋清楚好不好啊你。」
影玄不耐煩的叉腰。打從一開始,卡厄斯給影玄的感覺就是怪和詭異,要影玄給這樣的祂好臉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卡厄斯並沒有因此發怒。這讓影玄開始懷疑,祂一開始所說的「我與你是一體的」這句話的涵意。
假設卡厄斯只是想整影玄,就算是再怎麼會隱藏情緒的人好了,被這麼長時間的惡言及無禮態度應對,好歹也會出現一些情緒表現,可祂非但沒有,還很熱心的針對影玄的問題作出解釋……儘管非常之爛。
「我剛剛有說過,『根源』是創造出人類的根本嘛。」
卡厄斯在沉默一段時間,就像是為了確認影玄是否有聽進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提出這項近似問題的重申。
「是啊是啊,你的確有說。」影玄很敷衍的回。
兜了這麼多圈子又回到原點,影玄已經不想跟卡厄斯耗下去,加上現在的他很擔心坎蒂等人,因此試圖以惹惱卡厄斯的方式使其放棄,讓自己離開這黑漆漆的鬼地方。
「那你想想看,為什麼人類需要這種東西?」
「因為少了這個東東人就不會誕生~說笑的啦。」
「還真給你說對了。」
「你唬誰啊?」
「很可惜,我是說真的。」
卡厄斯在道出這句話的同時,四周的空氣忽地沉重起來。察覺不對勁,影玄往後退了幾步,雙手又一度摸向槍套。
只聞卡厄斯一聲冷笑,身影倏地消失──
「預防萬一,這東西就先給我保管吧。」
──聲音來自背後。
前後不到一秒的時間,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影玄大為吃驚,但身體並未因此而僵硬,他往前一個滾翻,以蹲姿面對卡厄斯的同時取出短槍──可是槍套裡卻空無一物。
「我不是說了嗎?這東西先給我保管。」
似乎是為了讓影玄更快了解狀況,卡厄斯保持人畜無害的微笑,半舉著的左手,就像是把玩沙包似的拋著二把短槍。
影玄終於忍不住怒罵:「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聞言,卡厄斯露出極度受傷的表情,扁了扁嘴:「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神,才不是什麼怪物。」
「少給我打哈哈!雖然不清楚你有什麼目的,總之快放我離開這裡!」
影玄終於放棄和卡厄斯打迂迴戰術,乾脆的投出直球。
「哼。」
卡厄斯發出沉沉的鼻息,二度露出嚴肅的神情。
「說我在打哈哈,那你又是如何?想從頭裝傻到尾,你可沒那個本事。」
影玄猛地一顫,卡厄斯假裝沒看到,繼續說著:
「跟你共享一個身體,就算思考沒有共通好了,但這些時間下來我也算摸清你的身體反應……裝傻的時候,右腳腳尖會比平常往內偏五度角。」
「這是什麼詭異的觀察啊!是說你觀察的到底有多細啊你!」
刻意忽視影玄的吐嘈,卡厄斯眺向黑墨也似的天空,咂舌。
「……唉,時間到了嗎?也罷,這次的干涉也夠久了。」
說著,卡厄斯轉身,隨手將短槍一扔──影玄完美的接住了。
「不要像丟紙屑一樣的丟別人的東西!」
又一次忽視影玄的吐嘈,卡厄斯頭也不回的開口:
「聽好,你的名字,『影玄』,事實上只是毫無意義的一個詞彙。」
「什、什麼啊?這名字雖然怪,但好歹也是我的名字啊。」
「那只是我的稱號罷了,和那些傢伙之間好玩亂取的。至於為何坎蒂.沙洛洛會這麼稱呼你,不過是我給她暗示的結果。」
「你這傢伙,就叫你不要自說自話──」
「相信你已有一定程度的領悟才對。」
彷彿是不願再與影玄爭辯,卡厄斯僅僅拋下這句話,消失在黑暗之中。
同時,影玄的視線又恢復完全的黑暗。
※※※
海風吹拂地面,浪花擊打沙灘,在一切的一切都沉睡的夜晚,有如雷聲般的震耳欲聾。
海面上,漂著許多難辨其型的黑影。它們隨著波滔移動,毫無自主性的動作,就像是受人操縱的線控人偶。
突然,不同於這些黑影的影子,踏著艱苦的步伐步上沙灘。
「……總算,到達了。」
影子發出聲音,語氣飽含說不出的感動。
「這次不會讓你逃掉的,『異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