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加賀的悲傷(二)
翌日,加谷家。
從外表看來,這是一棟非常古老、破舊的公寓。也因為如此這棟建築物也只有兩層,如果不是外頭還有每天丟的報紙與空牛奶瓶還真難想像這裡居然是有住戶的。
現在是早餐時間,加谷家的三個人圍坐在破舊的小木桌旁吃著每日最重要的一餐。也許是因為貧困的關係,桌上擺放著非常簡單的日式餐點──白飯、味噌湯與醃漬品。
以小孩正在發育的需求來說,這點食物給予的養分實在是非常的不足。
但是穗乃卻還是一口接著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過了幾分鐘之後便將快子放在碗上、雙手合十一臉滿足道:
「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看來今天是平手哦,穗乃?」
「嗯、嗯……沒想到爸爸跟媽媽居然吃得跟我一樣快……」
穗乃皺起了稚嫩的臉蛋,從微微鼓起地臉頰看來她似乎有點不甘心。
「哈哈哈哈……那麼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跟媽媽要出門工作囉。」
「嗯、嗯……路上小心……」
「那碗盤就交給妳囉,對了……今天有個姐姐會來陪妳看家。」
「姐姐……?」
聽見從母親那得來的消息之後,穗乃動作明顯僵了一下。
她停下正在收拾碗盤的動作,抬起顯得迷茫的雙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嗯……我也不太曉得。那位姐姐是在昨天傍晚左右來我們家的,她說想幫忙照顧小穗乃。」
「怎麼可以讓陌生人照顧自己家裡的小孩啊……!」
「雖然妳這麼說也對……可是媽媽在跟那位姐姐溝通的時候有種很神奇的感覺,感覺上她很關心妳而且是真的很想跟妳當朋友哦。」
「姆……」
「穗乃,這次就照妳媽媽的意思吧,爸爸也覺得那位姐姐眼神不像是在說謊哦?」
「我知道了……」
聽完父母親的解釋之後穗乃一臉失落地繼續收拾碗盤,非常不甘心的接受了這個安排。
「那麼我們出門囉,小穗乃?」
「路上小心……穗乃會把家事做好的。」
「那就麻煩妳囉。」
「喀──」
穗乃的父母輕輕關上門之後,房內就只剩下穗乃一個人。儘管還是大白天的,這裡卻顯得像是夜晚般孤寂。
房內只剩下穗乃洗碗的聲音,偶爾伴隨著分針秒針的滴答與外頭傳來的鳥叫聲與汽車經過的聲音。
即使這樣穗乃卻是像習慣一般面無表情的繼續做著家事。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小時或兩小時,有人敲了敲外頭的木門。
「叩、叩──!」
「來、來了……!」
聽見敲門聲的穗乃將吸塵器放到一邊,暫停正在打掃地板的動作以小跑步的方式跑向玄關。
「請問是哪位──」
「妳好呀,小穗乃。」
「──是、是妳!?」
穗乃看見門外的那個人之後下意識的馬上要把門關上,但是幸子卻早一步將木門推著,讓穗乃無法將她關在外面。
雖然穗乃拚了命想要把木門關上,但是以幸子與她的體型之差是不可能的。因為過於施力導致她喘著大氣,她不悅的朝幸子開口道:
「我、我不是說過我不需要……朋友嗎!」
「妳說謊。」
「我才沒有說謊!」
「那妳將那些布娃娃擺在四周是為了什麼?」
「這、這是……」
穗乃咬著下唇、非常為難地低著頭,似乎是被幸子敏銳的觀察力戳破了謊言。從她沒辦法反駁的樣子,幸子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
「吶……小穗乃,妳很想要朋友對吧?」
「……」
穗乃沒有回應幸子的問題,只是繼續低著頭、拉緊破舊衣服的衣擺。
「……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為什麼要替穗乃感到悲傷……?」
幸子沉著臉不發一語,只是撫摸著穗乃略顯雜亂的頭髮。
氣氛就在這個瞬間變得十分微妙,兩人就這麼沉寂了一段時間。
期間兩人都有試圖開口,但是那些言語就像是在喉嚨般得難以啟齒。
「我想要……朋友……」
「什麼?」
穗乃像是終於坦白般的開口。但由於還是很害羞的緣故導致她的音量非常小聲,當幸子要求她重複剛才說過的話時,她拉著衣擺的手更加用力了。
就像是豁出去般,穗乃紅著臉、皺著眉頭,以平常絕對不可能用的高分貝音量朝著幸子大吼:
「穗乃、穗乃想要……朋友──!」
「……痾……啊……」
也許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震撼到,幸子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她只能像個當機的電腦般重複這幾個音節。
「……(眨眼)」
「……(眨眨眼)」
「「噗哧!」」
短暫的眼神交會讓兩人會心一笑,就像是消除一開始的隔閡般無憂無慮地笑著。
「那麼小穗乃……我可以當妳的朋友嗎?」
「可、可以……那麼姐姐妳叫什麼名字?」
「啊、啊,我嗎?我叫三宮幸子。」
「三宮……?」
穗乃瞪大雙眼,重複了幸子從嘴巴裡吐出來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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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家──歷史悠久的海軍世家,與結城、山本合稱海軍三大家。
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女居然是三宮家的小孩,穗乃想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從海棲艦隊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各國政府就積極的培養海軍勢力。而從古至今就有著顯著戰功的三大家便開始崛起。
而在這個時代裡能擺脫窮困的方法也有了嶄新的一條路──成為提督或艦娘,不外乎就是公職人員有個穩定且算高額的收入。
「怎麼了嗎?看妳好像非常震驚的樣子……」
「不,沒什麼……我只是不知道幸子居然是三宮家的大小姐……」
「嘛、嘛……也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事情啦……」
坐在木桌旁的幸子微微苦笑著,一旁在流理臺泡茶的穗乃看在她的眼底非常的成熟、穩重。也許就連自己的背影也遠遠不及這名小孩吧──幸子不禁在心中這麼想著。
穗乃將手裡其中一個陶製茶杯遞給了幸子,在旁邊找了個空位坐下之後便開始跟幸子聊起天來。
「我的夢想……是考上鄰近的橫須賀鎮首府學院。」
「嗯……為什麼呢?」
幸子端著剛泡好的熱茶輕啜一口,一邊挑眉詢問穗乃為什麼堅持進入橫須賀鎮守府學院的原因。
「因為在那裡唸書不用學費……而且每個月還有固定的收入,我想應該可以替爸爸媽媽省下不少錢或是幫他們還錢之類的……」
「這樣啊,小穗乃還真是懂事呢。」
聽見如此貼心的回答,幸子不禁露出一抹複雜的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穗乃的頭部,也許是被誇獎很開心的緣故,穗乃露出了非常開心的表情。
穗乃年記這麼小就擬定了目標──想到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在追求些什麼的幸子,從內心的深處湧上了些許酸澀的感覺。
三宮家,從以前就是由男子繼承當家的家傳寶刀,是個父系社會的家族。
但是幸子的母親在將她生產出來時卻遇到了難產,過了幾番波折之後雖然生命是確保下來了,但是以後卻沒辦法再度生產。
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幸子的爺爺迫於無奈之下將幸子當作一位男性扶養,並且告訴她一些關於歷代先祖的事蹟。
──也就是這樣,幸子從小就備受矚目的成長著。
「喂、喂……就是她嗎?下任三宮家的當家……」
「居然是位女孩子……?」
「幸子,不用理會他們。」
「可是我……」
「不開心嗎……也難怪,妳還小嘛……」
在宴會中,非常年幼的幸子牽著爺爺右手,時不時會看見旁人針對性的竊竊私語。
看著嘟著嘴的幸子,她的爺爺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並且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部試圖安撫她。
「……爺爺總是喜歡欺負人,明明幸子已經十歲了,是個少女了哦!」
「是、是,幸子不小、幸子不小。」
幸子的爺爺聽見她的童言童語之後不禁笑的更開心了。
「呣……」
幸子皺起眉間、滿臉不悅的拉著爺爺的西裝衣擺。
幾乎每次爺爺都會這麼打發她,而幸子的爺爺也明白幸子內心中的糾結。
就在幸子約十五歲的生日晚上,慶生完畢時幸子得知爺爺叫喚她的訊息。
「叩、叩──」
「是幸子嗎?進來吧……」
「不好意思打擾了。」
幸子將拉門拉開之後,看見漆黑的房間裡只點著一盞燭燈。她的爺爺正正坐在燭燈旁等待她的光臨。
確認是幸子本人之後,她的爺爺輕輕的開口:
「吶……幸子。」
「什麼事情?」
「妳會不會不想繼承家業呢?」
「……您這是什麼意思?」
幸子在聽見爺爺的話之後,憤怒的火焰從內心深處湧到身體的各個角落──從她身體微微顫抖的樣子可以看出她正在壓抑著怒火。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
「您在開什麼玩笑──!」
看見爺爺如此冷靜,幸子終於忍受不了怒火衝向了長輩,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以詢問的方式大吼著。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幸子,冷靜下來聽爺爺說……」
「我才不要,為什麼您要說這種話……您是不是在小看我?」
「不,幸子……」
「您知道我是多麼努力在塑造自己必須要有下任當家應該有的樣子嗎?」
「我……」
「從小到大……甚至是到現在。我一直被其他人看輕……即使自己非常努力但是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可……」
「幸子……」
爺爺沉默了,而幸子的態度也逐漸的軟了下來。她趴在爺爺的懷裡啜泣著,就像是要哭出多年來的悲傷一樣非常大聲的悲鳴。
「我明明是這麼的努力……只因為我是個女孩子所以就不行嗎……?」
「幸子,有時候啊……一個人的努力並不會得到別人的認可或努力。簡單來說就是懷才不遇,今天爺爺問妳的原因就是這個。幸子,妳是真的要繼承家業嗎?」
「我……」
「也就是因為妳是個女孩子,所以爺爺才希望妳遵從自己的意願……坦白說爺爺覺得很抱歉……很抱歉將家業這個重擔強行灌注在妳的身上。」
「爺爺,不是這個樣子的!我──」
當幸子抬頭時赫然發現,爺爺老練的臉龐居然正流著兩行淚水。
就像是要得到幸子的赦免般,爺爺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看著幸子,以顫抖且帶著哭音朝著她開口道:
「妳願意……妳願意原諒這麼自私自利的爺爺嗎?」
「不……您才不自私,從小到大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像個小孩子般無理取鬧……我應該更成熟一點……」
──沒錯,我必須更成熟一點。
──沒想到我居然只有這點程度就妄想繼承三宮的名號,看來我還是太過膚淺了……
而就在幸子十八歲的生日當天,按照三宮家的傳統她必須繼承代表家族的祖傳寶刀。
「幸子,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妳確定妳真的要繼承三宮家的名號並且繼續朝著海軍發展嗎?」
「我願意。」
「即使得知海軍內部的黑暗、懷才不遇,甚至必須面對三宮家歷代所累積的業障也是嗎?」
「是的,我非常確定。」
看見幸子堅毅的神情之後,她的爺爺露出了苦笑。
他將綁在腰間的刀鞘解下並且遞給了幸子,以非常複雜的眼神看著眼前那位曾經是小丫頭的幸子,內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那麼,三宮家的業障就交給妳繼承了,幸子當家!」
「是,樂意之志!」
語畢,幸子抬頭挺胸的踏出家門,準備前往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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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幸子,醒醒啊……」
「啊、啊……我睡著了嗎?」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從木桌上爬了起來。
時鐘的時針已經指向七的位子,現在是晚上七點多左右。
「已經這麼晚了啊?如果太晚回去大家又要擔心了……」
「穗乃一個人沒問題的!幸子先回去吧,讓家人擔心就不好了……」
「家人……嗎?」
幸子聽見從穗乃口中吐出的家人兩個字,若有所思的神游了一下。過了幾秒後幸子笑著捏了捏穗乃的臉頰,帶著悅耳的聲音開口道:
「那我就先回去囉。有任何問題就打電話給我,知道了嗎?」
「嗚……知道了。」
儘管表現的不高興,但是穗乃應該是不討厭這種出自於幸子關心的舉動。聽見她的回應之後幸子頓時安心了不少,接著便走向玄關準備離開。
「那麼小穗乃,明天見。」
「明天見……?」
「嗯,之後只要我有空我就會來陪妳看家。」
「真、真的嗎?」
「嗯,真的。」
幸子笑著回應穗乃,看著她錯愕但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之後她默默的關上門。
「呼、呼……好冷啊,居然下雪了?」
門外雖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從天上卻飄下了一點一點的雪白色物體。
雖然現在是冬天,不過這個時候下雪會不會太早了──幸子不禁在內心中嘮叨了一下,一邊踏著快步走向附近的橫須賀鎮守府學院接駁公車的站牌。
末約過了二十幾分鐘,幸子走到站牌旁。從避雨用的屋頂與站牌積了不少雪來看,在她睡著的期間已經開始下雪了。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幸子拿出手機並且確認下一班車的時間。
「下一班車是……嗯,還要等十分鐘左右啊。」
因為回到學院可能會很晚的緣故,幸子決定撥打電話給自家的秘書艦─赤城。
「喂、喂……是幸子嗎?」
「嗯,是我。不好意思啊小赤城,我可能會晚點回去。能不能請小飛龍幫我留點東西呢?」
「這樣啊……嗯,我會幫妳轉告的,天黑了請路上小心哦,幸子。」
「嗯,謝謝關心。嗯……?」
就在這時,幸子聽見一旁電視機的播報聲──
『……加谷……發生……』
「不好意思,小赤城。能不能把話筒放到電視機旁邊?」
「嗯,可以啊……不過小幸妳要做什麼?」
「先別管這麼多,讓我聽這則報導。」
由於聽見加谷兩個字,幸子內心深處湧上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稍早,大概六點左右時鄰近的工地現場發生了一場意外。有兩名工人因此喪命,是名叫做加谷的夫婦。讓我們請記者……』
「小赤城,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更晚回去了!」
「嗯、嗯,怎麼──」
沒有等赤城說完話幸子就將電話掛斷,接著踏著非常零亂的步伐前往加谷家的公寓。
她匆匆忙忙上了樓梯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幸子不禁瞪大雙眼,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怎麼會……可惡!」
──加谷家的門是開著的,幸子進去確認之後穗乃並沒有在裡面。
幸子內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猛烈了──她再度奔跑起來,試圖尋找穗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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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離開之後,加谷家又只剩下穗乃一個人了。
原本穗乃是非常討厭這個時間點的,但是今天卻有些許不同。
──因為她知道,明天幸子還會來陪她。
──因為她知道,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她是這麼確信的,同時抱著愉快的心情打開電視機。並走向後頭的流理臺準備弄點東西來吃。
就在她準備好食材開始要料理時,從電視機那傳來了播報新聞的聲音──
『稍早,大概六點左右時鄰近的工地現場發生了一場意外。有兩名工人因此喪命,是名叫做加谷的夫婦。讓我們請記者……』
「咚、咚──」
穗乃握在手上的洋蔥掉落在地上,她不敢置信的慢慢轉頭看向電視螢幕。
螢幕上頭印著的標題對此時的穗乃來說是如此的駭人,讓她久久無法回神過來。
「是爸爸跟媽媽……?」
穗乃失神地慢慢軟倒在地上,同時看向一旁的框好的全家照──這張照片是之前去海邊時拍攝的。
「啊、啊……真是的,爸爸媽媽真愛開玩笑……一定是要穗乃去接他們才會故意這樣子做的……真是的,為了惡作劇花錢也太奢侈了吧……爸爸、媽媽,穗乃去接你們囉……?」
穗乃踏著行屍走肉般的步伐緩緩前進,從她暗淡無光的瞳孔內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生機。
外頭正下著雪,氣溫驟降到零度以下。但是穗乃卻穿著破舊的衣服踏出了家門尋找父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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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你好,我是捕鯨中的桐月poi!
……
……
……
桐:好吧,我實在不知道要寫什麼後記……
桐:那麼就下次再見……
愛:這樣子做可是No~的說!
(被拎回來寫後記)
你好,我是桐月poi……
好吧,不囉嗦。小加賀篇進入了第二個章節,預計下一次更新就是小加賀篇的完結,接著就是由宗太與幸子的例行對戰。
對於幸子的背景故事可是有點參照她本人的真實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對於幸子這個人嘛……我的印象就是認真過頭然後就跟故事裡面敘述的差不多。希望幸子本人會喜歡這段故事,當然你們也是。
那麼,我們下次在橫須賀鎮守府學院再見吧!
2014/6/15 11:56am By桐月p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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