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個魁儡，自十年，二十年前起，我就是個魁儡。
講得直接乾脆，西賴‧格特是個人偶，被那些可怕的勢力控制。
無論是醫生，城衛警，街頭老鼠，扒手，或是書記官。
這些人都是我。
但是，我心裡卻想問：這些人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我？
我花了一陣子來思考。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
很遺憾，西賴‧格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站滿人的廣場現在多了幾輛馬車，不管怎麼看，圍在馬車旁的十幾個衛兵就算舉起刀劍亂砍亂敲，也很明顯無法對付這些在廣場上的人。但是，暫且不用擔心，除非這些嘴上說好聽要救國的平民們群起暴動，那恐怕整個城鎮都守不好了。
依照不住的哭聲，遠方貌似有一群家屬在哭，這批三十二座馬車都是要去北方軍營的，不過聽說會在北方的某個城鎮先停下來，把沒做好心理準備或是不合格的人趕下車。
士兵揮著手，讓開一條道路，使馬車可以出去。被推擠的人群中發出不滿聲，然而還是只能讓到一旁。
第一台馬車先行出發，由於上頭載了幾十個人，即使外表看不出擁擠或過重，車輪依舊發出被壓的嘰嘰響的聲音，聲音吵雜，一群人高高揮著手或是手帕。
當最後一台馬車出了城鎮，我才緩緩回神。
「根本不值得這樣，這頂多就是出去混口飯吃，沒必要讓這群人替我們這麼亢奮。」
身旁粗啞的聲音傳過來，讓我回過神來，我看向開口的那名男子，那是個高壯的巨漢，不過大約四五十歲了，從聲音不難辨認。
「這種狗屁情事難免都需要點希望，有聽過西境那兒的事嗎？」對面又傳來另一陣聲音，我從馬車的圍欄重新把頭收回，一個衛兵抓住我們這台馬車的踏板，踩好跳上。「真他娘的危險，蠻族的狼騎兵一路殺進境內。真是胡鬧，我們的白色騎士和守夜者都在幹嘛？上哪去了？」
開口的是個高瘦的青年，頭髮黏滿污垢，衣服髒亂不堪。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但是臉上的鬍渣和那老式的金框眼鏡讓這青年彷彿老上八九歲。
「上酒館了，那群帶著鋼盔的肥豬就是群沒用的垃圾，手上的長槍鐵炮不如小孩子拿著掃把鬧兒戲。」
這兩個人的高談闊論沒有引起四周的反彈，的確，當西境失守時，這些所謂的菁英全都不知在何方。這番話甚至連士兵聽了，看起來都有點痛快。然而坐在青年旁的一個文弱男子露出不滿的神態。
「隨意毀謗政府，最少也會被抓去砍頭。」男子用警告的語氣說著。這個男子外表平凡，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兩眼的瞳色不同。左眼是淡藍色，右眼是淡棕色。「所以注意好你的語氣和說的話。」
壯漢淡淡的笑著，斜眼打量著男子。「我不在乎，你要把我送去警局嗎？」
「對你這種人倒是夠了。」男子不假思索的回應。「如果你認為我不會的話。」
「你能怎樣？一群破爛的爛人去北方加入軍隊，其中一半連一到十都不會寫，三成的人是殘廢。出了這裡還要一個禮拜才會到最近會停下來的城鎮，這段時間你又能幹嘛？」壯漢挑釁著，對著男子高舉著雙手。
男子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用不滿的眼神看向出言不遜的壯漢。「我不能幹甚麼，但是我不准你隨意污衊白色騎士的名譽。」
一旁的人很識趣的不說話，在一旁看著鬧劇，無論這兩人怎麼吵，就是不會打起來，這馬車夠小了，再打就有直接翻車的可能。
「看來你在白色騎士那有認識的人。」青年用推論的語氣說，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我不想讓你們這些低俗的人隨意破口大罵。」男子緊繃著臉。
壯漢哈哈大笑。「低俗？你又多高尚，到頭來還不是得來這台破馬車上，和一群低俗的人攪和在一團？」
男子不服氣的瞪了對方一眼。「我可是天殺的學者，也是祕術師！你真的以為我想來搞這種吃力不討好，容易送命的工作？」
「有用的學者在後頭研發他們的槍砲呢，吃飽睡好哪得來這幹苦工。你又是甚麼？文學份子還是那些有的沒的？」壯漢沒有相信男子的說法。
「我研究鐵鳥，我創造了一個能在空中飛的殺人武器，可以運輸士兵，射出火砲，速度又快。不需要稻草，只需要燒煤或是油。這會是突破一切的大創新！然而那些軍官個個不聽我的話，隨手一揮就趕跑我，甚至沒好好看看研發圖。」男子心懷怨懟的說著，從有些凌亂但不髒不破的衣服中抽出幾捆卷軸。
「隨便啦。即使是那些虛幻的夢想也需要錢。」青年開口。「你知道嗎？做個十年的兵，等你認識多點人，大家是可以幫忙完成的。」
「我總覺得像條他媽的土撥鼠會更好，像這樣。哈哈，當然，如果你成功了，我會請你吃點東西，這倒是真的。」壯漢扭著右手食指，隨後回到正題。
男子默默的閉上嘴，只是冷冷的坐在原位。「你呢，你又是幹嘛的？」
我感到奇異的是，沒有人去追究他的祕術師身分。或許是一點都不信吧，幾人繼續談話。
「工人。」壯漢回答。「工頭死了，剛好看到布告，忍飢挨餓幾天後就來了。」
「看得出來。」男子悶哼一聲。
「才剛上路就樹敵不是件好事。」青年插入兩人的談話，不想讓兩人繼續爭吵。「我是安德斯，是某間雜貨店的文書，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四周的人看著氣氛有些改變，也開始和周邊的人互相自我介紹起來。「喂，不說話的小弟。也自我介紹一下吧。」
有個人這樣說著，起初我不知道這話是對我說的，只是困惑的看著四周。直到後來幾個人開始跟著慫恿，一旁的壯漢也拍了我一下。「反正也要一起混三個禮拜以上，互相說說名字和經歷比較好吧？」
我愣愣的看著眾人。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身分。
「我是扒手，扒手西賴‧格特。」
幾分鐘後，談話仍在繼續，不過少了三個人的話語，對話難免冷淡下來了些。
創作內容
我是書記官，書記官西賴．格特。（序）
長篇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