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向老闆詢問過光陰花的事情之後,又過了幾個星期,日子就如同往常一樣,澆花、施肥、包裝、剪裁、移植。身為花店員工的日子就是環繞在花朵之下才得以建立。
坦白說,我也不是一個特別喜愛花朵的人,會來花店求職根本只能算是個意外。不過我也因此從中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也許以後有機會出去開店創業,我大概就會再開一間花店吧。
把手上的花剪放下,我抬頭看了看正午時候的太陽,即使是冬日也實在刺目地讓人睜不開眼。
「真是無聊啊。」老闆今日去與他很崇拜的一個園藝師會面了。就這樣把我一個人丟在店裡。雖然是說回來的時候會跟我分享與那個園藝師聊了些什麼內容,不過就剩我一個人在這顧店。
關於那個園藝師的流言在園藝這塊領域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她是城主的宮廷園藝師。負責照料銀星宮殿裡的一花一木。坊間傳言她有讓花朵起死回生的能力、讓花朵盛開的更茂盛、甚至是開出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花朵。
我想這種事情在這座自由之城裡面應該也不是甚麼稀奇的事情吧?看路上那麼多不同種族來的人,甚至還有很多魔法師、戰士之類的冒險者。
不過如果真如傳言所說的,那麼這個園藝師的能力用在這裡也的確是施展對了地方。
這個園藝師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荼蘼。這名字可是一種花的花名。是春末夏初會開的花。花店裡面就有賣這種花的種子,還有一株就掛在樑柱上。開著潔白的花,吐露著一種清幽的花香。少女身上也有同樣的味道,只是比之更加幽遠。
我也有看過荼蘼來過店裡幾次。是個身材很嬌小的女孩子。有一頭及臀的黑色長髮、胳膊跟腿細得彷彿一握就會斷掉似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有力氣拿得動花灑的。
不過我必須要承認,雖然十分年輕但是她是在園藝這塊的大師。連老闆跟她說話大多都是用請教的,我這不起眼的員工哪裡還有插得上口的地方?
回身走進店裡,我將一些盆栽擺在了店門口,讓那些花吸收陽光,順便為門口增添一點綠意,不然這個寒冬的顏色實在太過蕭條了。抬頭看了看熱鬧的對街。
在商街這裡很少會看見她的身影,除了有什麼需要採買的東西她才會來,不然大多會在雅諾花海那邊照顧那些花。
幾乎一年四季,不論颳風下雨都會看見她的身影。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照顧花朵是如此地盡心盡力的。她是我唯一欽佩的對象。
我有好幾次因為被老闆委託經過花海時都會看見她蹲在花叢與花朵們低聲細語的模樣,有多少人願意跟不會給出回應的花朵說話?我想這或許就是她所種出的植物會特別繁盛的原因吧。
我曾經有上前去問過她為什麼要這般盡心地照顧這些花。
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回應我說:「因為這些花朵都是美麗的生命,就像人要獲得照顧一樣,花朵也要獲得照顧。我把它們當作是家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對它們好,不是很理所當然的嗎?」
就是這句話,讓我明白了她與其他人的不一樣。她是真心地把花朵當做了她的朋友與家人;而不是像很多人只是口頭上說說,但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麼在乎花。
經過這次的交談,後來她就會主動跟我打招呼。我也得以更加了解這位園藝師。
荼蘼的生活在我眼裡看來十分的單調。幾乎是一種三點一線的生活模式。過著的就是銀星宮殿、住所、雅諾花海三個地方奔波,應該說這就是她所有生活的重心了吧。
我從未看過她特地打扮自己,總是一身樸素的無袖裙裝,一頭黑髮自然地披散著,少數時候會看見她戴上耳機,但大多她總是目光專注地凝望那些花朵。好似它們就是她的一切。
就在我回想著關於荼蘼的一切時,忽然聽到了後頭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一道是渾厚的男聲、一道是清脆的女聲,都非常的熟悉。我回過頭一看,不就是老闆跟荼蘼嗎?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我趕緊進店裡,重新拿起花剪。被看見偷懶可不好,雖然被抓到偷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羅德先生,午安。」荼蘼率先對我揮了揮手。
「午安啊!」我抓著花剪回應。
「小子,看你這樣肯定又在偷懶是吧?跟你說過多少次,偷懶的小夥子是填不飽肚子的。」老闆一走近就用一副我早已看透你的表情盯著我。
「老闆,我沒偷懶,你相信我啊。」我只得無辜地舉高了沒拿剪刀的那隻手,希望藉此博得一點同情。「荼蘼小姐,妳也相信我的,對吧?」轉頭向少女求救。
「羅德先生,我相信你。」黑髮少女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然後彎下腰捧起了一盆我放在門口的花盆,「不過,這個孩子是不能曬到太多日光的呢。」
哦,糟了……我不禁懊惱。平常都不會犯這種小錯誤的。
「混小子,還說沒偷懶。」老闆一掌拍在了我的頭上。
「哎、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伸手想要接過荼蘼手中的花盆,不過她卻搖搖頭,捧進了店內。我只好搔了騷頭跟了進去。
將花店的營業中的牌子翻為休息中。三人圍坐在花店內的小圓桌旁喝茶。
他們向我分享了一些今天談論的趣事。還有關於新品種如何改良、如何培養才能栽種出好的花苗之類的知識。我安靜地聽著,感覺獲益匪淺。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荼蘼的臉色似乎越來越不好了。原先她的臉雖然很白皙但至少臉頰上還有一些紅潤,但現在似乎變得越來越蒼白,而且下巴也變尖了。
可是看她依然談笑的模樣,我想應該只是我的錯覺吧。
又坐了一會兒,老闆拿出了一盆他怎麼樣也栽不活的植物,準確來說是看起來半死不活的植物。
「我沒辦法照料它,荼蘼小姐,妳看能幫我代為照料嗎?」
荼蘼接過了花盆,望著那枯黃的枝葉,臉上流露出了一些傷感,「它已經到達了生命的盡頭,只是因為被盡力照料所以沒有結束。」
「那荼蘼小姐覺得該如何是好?」老闆專注地凝望著。
「新生對它是最好的選擇。」荼蘼輕柔地撫觸枯萎的花朵,低聲道。
「那就拜託妳了。」老闆點點頭,將花交給了她。
這次的聚會到這邊就算結束了。站在門口,荼蘼微笑地捧著那盆花與我們禮貌道別。目送著少女那越發顯得薄弱的背影,我總覺得她的笑臉好像會變得更加遙遠了。
背後被人拍了拍,我抬頭看了看老闆。他只是凝望著少女消失之後就轉身回到了店內。
隔天,當我打開了大門,少女已經捧著一盆重新散發出盎然生機的鮮艷花朵出現了。
「你看!羅德先生。」黑髮的園藝師如同炫耀珍寶一般舉高了手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