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踏平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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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妃還想著,耳裡便聽夔魅道:「所謂愛屋及烏。留下凌氏,便是要讓死
神投鼠忌器,只要凌氏一天在我們手裡,死神便一天不敢輕舉妄動,而這當中的
時間,便是我利用時輪修煉的空間。一旦我有了把握,那麼凌氏也就不需要再留
了。」
殷九妃聽罷,忍不住便問:「爺爺,那您現在有把握了嗎?」
夔魅手裡的羽扇輕輕搖著,沒有回答。
正文:
似乎覺著這話問得兀然,殷九妃沒敢再問。兩人對坐而默,亭下無語。半晌
,白翎羽扇輕輕停下,他聲音淡淡,面容在波光漣漪中沒見一絲驚塘:「秦韻那
丫頭,可有進展?」
他聲調和緩,像輕拂的風,讓剛才她的唐突,似乎不那麼唐突了。
她想,身為尊長,他是該這樣的。雖然心中無半點感激,卻更肯定那份溺愛
的真實。欣喜下,她抬眼看他,笑意沿著唇角向上,卻想起他的問題,本該綻開
的笑容已然凝凍在濃似蝶翼的睫毛下,轉眼消散的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隨之而來的嘆息幽幽在丈圓亭裡,涼風拂過金色水面,撩起層層漣漪,圈圈
微寒。殷九妃心裡著實氣餒,無奈只能搖頭,神色裡多少自責徘徊。
答案似早已料得。
沒等到他的責備,只見他將頭微微仰起,籠在光暈後的目光似眺看遠方,神
思不知所往。半晌,才聽他自嘲般道:「看來當年……草率了。」
「爺爺……」殷九妃輕喚一聲,心中怎能無愧。彼時之計,便自她手,但逝
者已矣,即便懊悔也只徒然而已。
他擺了擺精緻的白翎羽扇,示意她無妨,繼而說道:「當年就是我,也未曾
想一個廢人,也有壯士斷腕的膽識。蕭龍行寧可自戮,也不願讓那丫頭顧忌……
相比今時,是該憎他呢?還是該讚他……」思及深處,像遙憶當初,良久無話。
雖然夔魅沒有流露半分責怪,但殷九妃心裡卻仍愧疚不已。她冰冷的外表給
人超俗脫塵對諸事都未曾上心的樣子,可其實骨子裡,卻崇尚著完美。擺脫掉對
情愛的執念,卻擺脫不了久居高位的得失之心。
這樣的人不能容下半點差錯,更遑論那錯誤的種子,還是當年她自己親手種
下的。
殷九妃清脆的聲音在湖心孤立的亭中響起,就如她的人一般冰冷。即便是在
述說別人的生死,那話裡句間,也容不得半點溫度,「爺爺,役獸秘術固然玄奧
,倘若能得自然更好,但便不能,也著實不用可惜。既然秦丫頭不願吐實,留她
也是無用。」她頓了頓,見他沒有接話的意思,方才續道:「不如便由她和那廢
人師徒團聚,也算得一樁功德,爺爺亦不必再為此事牽掛,誤了重要修煉。」
說完,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那些意氣之言,早隨風吹入四圍茫茫的霧靄
裡不見蹤影。他眼裡隱約含笑,卻始終不置可否,讓人生氣。
但她無可奈何,沒有人能逼迫他同意任何事情。在這個新建的國度裡,唯有
他的話,才是真正一言九鼎。不能改變,也無法抗拒。
但她知道,她仍比別人多一份寵溺,她想說服他,即便他不同意,「至於隱
靈山六峰,若爺爺不想對小輩出手,此事便由孫兒置辦,相信不日便可將那六峰
踏平……」
她話音方方落地,便聽他淡聲言道:「妳以為,六峰這般容易踏平?」
雖因無相幻身分不清臉面,但明顯肅起的聲調,卻不難辨別。
其實在夔魅聽見殷九妃萌生殺掉秦韻念頭時,心裡便已微微搖頭。秦韻的性
命若果真如此輕賤,也不會任由活到今時。役獸之術雖然奇詭,卻也不是非得不
可,只是在他將體內雷勁驅散之前,要想滅掉六峰,卻是不得不仰賴這部能驅使
萬獸的秘術。但他知道,沒有自己的允許,殷九妃是不會真對秦韻動手的,所以
無論她怎麼想,那也僅只意氣之言。可此際不同,她想對六峰動手,他卻不能再
不作聲了。
她輕哼一聲,自持得寵,不服道:「那六峰有何能耐?當年區區一個伏千歲
便打得他云香帥毫無招架之力,更別提那鳳凰女也早已絕在爺爺您手裡,至此六
峰已經除二,只餘四柱殘峰苟延殘喘。若不是爺爺您任其安生,他們豈能苟且至
今?」她語氣越發冰冷,像要把多年鬱積的悶氣一次發洩,「再說,以前我南海
紅樓便不懼他,難道如今還怕了他?便是鳳飛凰親來,也不過爺爺當年手底下的
一介敗將,我不明白爺爺何以不乘勝追擊,如此縱放,與養虎何異?」
夔魅的聲調淡淡,好像她剛才的言語衝撞根本未放心上:「隱靈山六峰能在
江浪中屹立數千年不墜,豈是僅僅運氣而已。云香帥功底固然低微,鳳凰女雖且
身死,即便鳳飛凰那小子硬受我一掌也未見得好受,但除卻這三人,妃兒,妳又
了解六峰多少呢?」
他話鋒忽轉,頓時問得她啞然無語。半晌才抬頭逞強著:「憑我南海紅樓如
今威勢,便是六峰尚有能人未出,便又如何?我殷九妃不懼他!」
他輕輕一嘆:「隱靈山自古便屬靈地,相傳山中有一天然仙池,不僅能洗滌
本源,亦能療傷救命,擁有如此寶地,如果只此那點底蘊,豈能安生至今?」
殷九妃聞言微愣,她自小流離,被前代紅樓樓主撿回南海紅樓後,便潛心修
習未曾離開,對六峰還有如此仙池確不知情。此時得曉,心裡著實詫異,但她已
決意拔除這根背上芒棘,又豈能不戰而卻失了紅樓威儀?
她默默收琴而起,琴匣籠在深色如血的布帛裡,上頭有金錦束著,金穗風舞
飄飛,配上她一身紅裙曳地,餘霞裡隱隱綻發鳳駕威儀。兩步來到鄰水木欄邊,
才將頭微偏,說道:「盛名令人止步,卻不包括我。」聲音猶冷。
看著夕陽下她冷立的長影,夔魅容色如常,目光轉眼停在她束腰上一塊搖晃
玉牌。玉牌雕工精細,隱隱有華光點點,他不知道那玉牌對她的意義,但對他,
卻是一份至親才有的呵護。他深悉孫女脾性,如今既不能勸,也不打算再說,一
句「罷了」手裡羽扇一擺,四圍空間頓如塘中漣漪、圈圈波蕩。下一刻,殷九妃
已然不在。再現時,卻婷婷立在湖外晚紅下。回首翹望,那孤立的湖心亭已經消
失在昏黃霧靄裡,只餘暮陽粼粼點綴湖上。她知道這是爺爺的逐客令,心中雖仍
憤懣,卻只能鬱鬱離去……
紅樓宮樓堂皇富麗,為免有失主從,宮樓不能距離神都太近,只能建距在競
天神都三百里外的一處安南山下。若是平時,尋常馬車即便不眠不休,往來尚且
七日才可,便是靈物寶馬能日行千里,終歸也要半日的功夫。然而這數百里的距
離,卻無礙殷九妃所乘的金頂鳳鑾。
初回宮樓,孟青兒已點齊人馬候在校前。抬眼見鳳鑾從天飄落,頓時提槍上
前來道:「二姐,神君可答應了?」目光裡的興奮似穿戴的妖龍甲熠熠放光。但
才說完,卻見踏出鑾駕的二姐容色陰鬱,不由愣問:「他不答應?」
只邁得兩步,殷九妃身子一頓,側首瞧了孟青兒一眼,旋即抬首昂然道:「
天下不是他一人的,且容他不答應?」說完,目光掃向校場,微頓,半晌才道:
「今夜子時,隨我踏平六峰!」
本在鬱結不能出戰的孟青兒,得令頓時心花怒放,歡呼一聲,長槍指天,轉
身對著標立校場的三百名紅樓武尊精銳高聲道:「咱們今晚踏平六峰!」
一句踏平六峰,全軍附和,氣燄滔天。
兄弟姊妹們新年快樂
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