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新聞有了那麼一則報導,它是這麼一個內容。「有一女子因成績一落千丈和家人斥責而墜樓自殺,朋友們皆十分哀傷,而家人則嘆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將電視關掉,從客廳柔軟的沙發走到了餐桌旁。媽媽正在餐桌旁的廚房削水果,那專注的神情讓我停下和她交談的念頭。我靜靜地坐在餐桌上,直到媽媽將水果放在餐桌上且坐在我身旁。
她看我的表情寫著憂傷,便笑了笑撫摸我的秀髮,言道:「怎麼啦兒子?怎麼感覺你心情不好?剛剛看電視時你不是還和我有說有笑的?」
我將視線落在她有些擔心的臉孔,然後搖了搖頭。「抱歉媽,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原來是這樣,說吧孩子。」
我先是嘆了嘆氣,然後並沒有開口,媽媽也了解我的狀況而沒有繼續開口,她知道我的沉默是在整理思緒和等會兒想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我又看著她,那時的她仍保持微笑,那讓我感到安全和溫馨,也更讓我想確認問題的答案。
「母親,人求生的念頭很脆弱嘛?」
「咦?怎麼這麼說?」
「我剛剛看完了一則新聞。一個女孩因成績不符合自己的期待還有家人對她嚴厲的斥責而自盡,朋友和家人都感到哀傷... ...」
母親靜靜地聽我分享一些內心的聲音,她沒有插嘴,她只是沉默著,然後認真地聽我的一字一句。待我說完,已是五分鐘後的事。
「難道,人的生命那麼容易被死的念頭濫殺嘛?」
「孩子,我無法給你一個你想要的答案,不過... ...我可以告訴你,你說的那個女孩及其他同樣自盡的人,他們死後呢,都十分懊悔。」
「媽媽你怎麼知道?」
「呵,因為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才會發現,要成為一個人並來到我們生活的地球,是多麼艱辛又機會渺小的。」
我先是有些驚訝,然後露出一臉不解的神情。母親笑了笑,並用叉子插了蘋果片遞到我手上。「媽媽呀,年輕時也曾有輕生的念頭,那時我也正在讀書。我也向我的老師問了這個問題,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嘛?」
「他說呢...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是奇蹟,你來這個世上,因而在這個世界有了你的存在,有你的家庭,你的生活,你的朋友,以及屬於你的事物。你知道這其中代表什麼嗎?』」
「那時的媽媽當然答不知道,但在老師他告訴了媽媽之後,媽媽頓時領悟了,不論是珍惜生命還是求生念頭,我不再像年輕時一樣思考粗淺,一味認為死亡是一切的解脫。」
「那媽媽,老師跟你說了什麼呢?」
「他說... ...」
這其中代表著這個世界多了你的位置,以及屬於你的一個故事。要知道,你在現實中並不是毫無價值的,你是現實的一部分,而要成為現實的一部分可不是想要就可以呢。
多少在這個世界外的生命都想成為人,而他們極力地爭取卻不見得有機會。因為世界的萬物都需要一個生命去運作,而人只是萬種生命裡的一個,光這樣的條件想當人就已經是難上加難。
或許這有點抽象。舉例來說:你得到了進入這個世界的門票,你可以居住在這個世界的市區,你有了居住在人類城鎮的通行證,而此時你往後方一看,可以發現有一堆生命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你以及這個世界... ...為什麼呢?因為它們在等你或著別的人類放棄啊,放棄當人類的機會,這樣它們就有機會代替你,享受人類應有的人生。
你能來到這個世界,是建立在福氣和幸運上的奇蹟。
聽完母親的老師所說的話,我陷入了沉思,開始思考起生命以及人和萬物等等的抽象事物。媽媽再次撫摸我的頭,然後跟我說道:「孩子,如果你有聽進去這些話,那相信你在人生路上會走得更平穩,甚至... ...能改變別人。」
我並沒有作答覆,只是輕輕地擁著母親。對於她的話我還不是很能理解,但我清楚一個事實,就是既然有了活一次的機會,那就好好地珍惜,因為那是無比珍貴且幸福的。
而令我更出其意料之外的是,過了多年後的我,真的令一個人改變了自己。
七年後,我是個長期在外到處逮捕嫌犯的警察,經年累月的擔任警察讓我有了深厚的經驗和迅捷的判斷力,而我比較少有機會回家,可媽媽依然相信著我會平安地在每個過年和特別節日回去看她。
我時時刻刻記住媽媽當年的那些話,因為我堅信,這對我的未來,對我現在的工作都會有所幫助。
現在,我正與兩名同為資深警察的夥伴圍住了一個走投無路的殺人犯,那殺人犯後方是湍急的河川,一旦置身其中必定小命不保。可殺人犯漸漸地往河邊接近,臉上寫著快樂的字眼。
「站住,不准再退後!否則別怪我們開槍了。」
「你的台詞也太老梗了吧,老子我該殺的人都殺到早了無遺憾,怎麼?你覺得老子我怕死嘛?」
「這... ...」我身旁的夥伴啞口無言,我嘆了嘆氣並將拿著槍的手舉了起來,槍口筆直地對著殺人犯的頭顱,那是種無形的壓迫。
開與不開,扣下板機的瞬間將無法再挽回。旁邊的夥伴似乎都相信著我的判斷會是明智的,因此都等我發號施令。可我卻在猶豫,甚至於在害怕。
「開啊,不開嘛?那我就跳囉。」
「慢著!混蛋你聽我說... ...」
我將槍支仍在地上,緩緩地接近殺人犯。旁邊的夥伴都目瞪口呆,並急忙阻止我,可我一再地保證我不會有事,他們也就稍許擔心地放我自己走向前。
即便殺人犯殺人於無形,面對這個時候不免還是會慌張,雖說我身上沒有任何槍械或利刃,但單論身軀壯瘦是我略勝一籌,但對方依舊不改笑容,彷彿告訴著我「一切都來不及了」。
「喂!別亂動,我們都沒打算置你於死地,到這裡你依然可以選擇跳下去,但我希望你在死前聽我把話說完。」
「噢?我是不知道你這條子在搞什麼花樣,不過反正都得死,不如聽你講完狗屁話吧。」
「謝謝。」
我像以往思考前一樣嘆了嘆氣,然後沉默了會兒。他見我沒有動靜也漸漸放鬆戒心,可他還是維持著戰鬥姿態。
「我們調查過了,你還有一個妻子和五歲的女兒吧。」
「是又如何?」
「我們已經將其軟禁,因為我們知道帶不回你的活屍,所以將由你的家人承擔一切。」
「哼,臭小鬼當我沒看過江湖世面?這種唬人技倆拜託省省吧。」
「不,需要我後方的夥伴打通電話再確認一次嘛?我們可是為了抓你費了不少心思,抓了你的家人也是合情合理的呢。」
「你... ...玩真的?」
「我沒打算說謊,信的話就繼續聽我說吧。」
「你還希望我冷靜看著你?我相信,所以我不介意現在腳下再多一個條子的屍體。」
他不再有任何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平息的憤怒。他立刻地向我衝來,夥伴們本想趕上幫忙,但被我用手勢制止了,並且,我還告訴了他們:「我搞得定,放心。」
殺人犯先是被我閃過了一記上勾擊,然後他迅速地補上能夠重擊腹部的攻擊,此時的我感到一些頭昏眼花,但我依舊努力保持清醒地給予反擊,最後互毆的結果是我取勝,但兩人其實都傷痕累累。
我將殺人犯用力地壓在地面上,然後作勢要再補上一拳,可殺人犯立刻地喊聲:「停。」然後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泛著淚水,他將全身放鬆決定不再抵抗,我也稍稍地放輕力道。
「夠了,真的夠了...你這死小鬼可以弄死我,但老子拜託你...不要動我的家人,你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老子我自己的事,你還沒人性的牽扯到我的家人身上... ...」
「大叔,我看見了。」
「... ...?」
不儘殺人犯,連一旁的夥伴都有些愣住。我緩緩地從衣服的口袋抽出一張照片,上頭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女孩,兩人開心地笑著,而一旁站著露出滿足笑容的,眼前的這位殺人犯。
殺人犯的淚水無法停止嬉戲,他無力地又哀傷地凝視著我,原先的憤怒已消失殆盡,現在的神情是惶恐的,悲傷的。
「你知道我看見什麼嘛?不僅是這張照片,還有你深深愛著家人的那顆心。你誤入歧途的確嚴重,或許是這腐敗的社會或周遭的人使你走歪,知道嘛?這並不代表你唯有死亡一途可行,你還有機會的。」
「說什麼... ...屁話?我可是連續殺了三個人的重刑犯呢,你這死條子別當我傻子。」
「不,我是認真的。的確,你除了尋死之外就是吃牢飯,甚至回去了也可能被直接判決死刑。但那又如何... ...?還有誰在等你相信你很清楚吧。」
「... ...!」
「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就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你因而有了你的人生,你的生活,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以及屬於你的事物。」
「而這些在你的人生中必定都佔了很大的位置。可現在你寧可拋下它們選擇死亡,你知道嘛?你知道在你選擇死亡後你會有多麼懊悔嘛?」
「我知道...我知道。」
「我相信你知道。因為你不過才二十六歲,你知道就算你坐了十年也才三十六歲。對,年齡不會等你,時間不會等你,周遭的事物不會等你。但誰會一直等你?」
「我... ...我的家人... ...我的妻子和女兒。」
「我想你會思考,死亡與跟我們回去之間兩者間誰值得你選。你大可將生命葬送給河川,亦或將生命贈予給槍口出來的子彈。但你還有一個選擇,回去重新作人,即便需要幾年的時間,但至少你還有家人。」
「你並不是因為有了如此嚴重的罪刑而毫無價值。『但別人還需要你,你還需要別人,你就有存在的意義』。」
那天,我和其他兩位夥伴成功帶回了那位嫌犯,滿身是傷的我被同事和上級問了好幾次,我都低調地答覆沒事,不過英勇帶回嫌犯的過程還是被其他兩位夥伴說出了,不過似乎連軟禁家人的唬人招式也被說了出來。不過那並不重要,我想我有了更重要的目的──身為警察能夠做的一件事。
殺人犯依舊存有一顆心,一顆存在人性的心。那意味著他能夠受重要事物影響和感化,今天的事就證明了這個事實。如同當年母親老師和母親所說的話,來到這個世上,因為有了你的存在,才有了你的人生,你的生活,你的朋友以及屬於你的事物。
而我不希望看到那些殺人犯選擇了拋下了一切牽掛。因為家裡的那扇門永遠為他們敞開,裡頭燈火通明,可能有正坐著和孩兒嬉戲的妻子,或著是上了年紀正在談天說笑的父母,但共同的一點是,他們都等著你回去。
我相信,若他們清楚地想起自己還擁有什麼,就不會過於在意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而致於想尋死。擁有的是需要去珍惜的,他們不見得永遠存在,但至少那是所珍愛的事物,那就該去把握和挽回。存在的意義是如此簡單,只願更多將來出現在新聞頭條的那些殺人犯,那些自盡者能夠想清。
這個世界,永遠都眷顧著你。
這篇好像參雜著不少主觀意識,但個人寧願去相信也不願去否定。或許那些殺人犯他們在這世上已了無牽掛,沒了家人,沒了工作,只剩仇恨和惶恐在內心徘徊,但那又如何?
我不知道那些殺人犯的內心是怎麼樣的思考,但我知道,只要人性不滅,希望不滅,就不會有所謂絕望的盡頭。
這篇算是突然而然的靈感,繼續想黑精靈的設定架構,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