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草地上,看起來像是在用一把匕首刻些什麼東西。那是一把黑色刃身的匕首,而且是像要把整個都人吸進去的黑洞那樣的黑。
他正在另一把沾滿泥土的小刀上,刻上一些教人看不懂的符號。意外的是,少年並沒有出多少力就很輕鬆的在小刀上留下痕跡了。
「……應該是這樣就好了吧?」
完成刻印後,少年將黑色匕首收回去護套裡,並用左手拿起了那把看起來鈍到不行的小刀。結果就再他握起小刀的那一瞬間,突然從掌心開始閃耀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刀子就這麼消失了。
「……哇啊!」
連少年自己都被這紫光嚇到。更令少年不解的是,原本握在手裡的小刀,就這麼憑空消失,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此時,少年也注意到繫在自己腰間的劍鞘,微微發出紫光,微微傳出震動。
這是黑刀「史卡范特」的能力——「收藏」。
它能夠將被標記的刀或劍,轉移到「史卡范特之寶庫」裡面存放。並同時將標記物的能力保留下來,日後在使用史卡范特時,便能夠直接使用,不需要在將標記物召喚出來才能使用。
而少年剛剛收藏的是一把以打火石製成的小刀,但與其說它是被製成的小刀,不如說是一個形狀恰巧是扁長狀,又圍著繃帶的暗紅色打火石。史卡范特無法收藏非刀或非劍的物品,但這個打火石正恰巧符合史卡范特的標準。
史卡范特分為長劍及匕首兩個部份,皆是純黑色所構成的劍身,分別收在不同大小的護套裡,而且藏的很仔細。畢竟這可是自己家族的傳家之寶。
少年名叫索特,索特‧伊伯格。他的姓氏來自於艾弗倫斯王國的一個劍士家族,他們世代都是劍士名家,有不少赫赫有名的故事都被當地民眾,甚至外地人所流傳,曾經是艾弗倫斯王國中,最負盛名的貴族,擁有不少令人覬覦的財富、領地和寶物。
但這些都是過去了,現在索特只是個年約十六的少年,身上除了幾枚銀幣之外,什麼都沒有。身上這件黑褐色的破舊斗篷掩蓋著貴族服飾,他不想太過張揚他的身分,以免麻煩找上自己。斗篷兩側的內袋上,各藏著一把黑色匕首和一本書,腰帶上則是史卡范特的長劍部份。這些就是他現在的所有財產。
索特起身,繼續往西邊走去。幾天前,他剛穿越一座森林,現在才來到這裡,原本他身上還有爬上果樹收集來的蘋果,但昨晚都已經吃光了,不過如果按照他父親留給他的書中的地圖,下個村落或城市已經距離這裡沒有多遠了。
「……早知道就多牽一匹馬了。」
他走在一個稱不上是道路的道路上,這條路只是因為有人踩過,所以草被輾壓的不像一旁的高,可是走起來還是比平地吃力不少。兩旁也都是空無的景色,連續好幾天了,都是如此,從未改變。
出了森林後,連棵矮灌木都沒有,更不用提果樹了。索特十分慶幸自己之前有預留蘋果下來,不然早就餓死在荒郊野外上,看到眼前這副蕭然的景象,他對自己又佩服了一些。只是在他現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頂多也只能多走半天。
他現在只是祈禱著,下一個城邦離這裡近了。否則,他也是只多活了兩三天的餓死鬼。
※ ※ ※
走了一段時間來到黃昏,夕陽在此刻對索特來說稱不上美麗,它正發散出刺眼的橘紅餘暉,好死不死地映在少年的眼裡,令少年痛的睜不開眼,他只好閉著眼睛,不過他沒有力氣抱怨現在這副景象。
因為索特每次閉上眼睛的時候,都加倍的感受到飢餓帶來的痛苦,他從早上到現在,已經經歷了一次餓到不會餓的情況了,現在胃酸正在他的肚子侵蝕他的胃壁,用激烈的手段抗議著為何還沒有食物來填滿自己。
索特當然知道自己的胃正這麼抗議的,他最清楚不過了,可是他哪有辦法呢?他連抱怨的力氣都等省下來,甚至連思考也都停了下來,省點腦力,好走久一點的路。每過三、四秒睜開一次眼睛,稍微確認一下沒有發生問題就繼續閉上眼。
又這樣走了好一段時間。
終於來到傍晚,陽光已敵不過大部分黑夜的深藍色,索特的視線雖然不像白天那樣可以看得更多,但他比較喜歡這樣,至少不會張不開眼睛,搞的自己什麼都看不見。老實說,現在這樣他還看的比剛才多。
「颯颯……」
旁邊的草叢發出了聲音,索特以為是風聲吹過,這種聲音常常都有,一路上來他聽了不少,不以為意,沒有停下腳步多去注意。
加快腳步,索特現在只盼能早點走到地圖上所說的那個聚落,然後飽餐一頓,睡個好覺。好好平息自己這幾天下來的疲憊。
「唉……」
「吼啊啊啊——!」
突然,索特聽到自己的身後傳出野獸般的吼叫,他連忙轉過身去,想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接著他只見一個黑影閃爍著兩個紅光正朝自己飛突過來,露出汎黃獠牙,正打算將索特一口咬下,而還來不及拔出他的長劍,甚至連閃躲都還沒反應過來。
「小心!」
正當索特只是瞳孔呆大的站在那邊時,突然有人從旁邊衝出來,將黑狼撞到一邊去,跌倒在地上的黑狼馬上就站了起來,用著牠充滿血色的眼睛瞪著他們。
「握緊你的劍吧?」
索特聽到這問句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腰間抽出了他的黑劍,預備好戰鬥姿勢,打量著眼前的情況。站在自己旁邊的,是一名女性劍士,還看不出年齡,不過聽聲音就知道不會是那種十一、二歲的大小姐,而且持劍的姿勢也有十足架勢,不像只練了幾個月劍術的生手。
一隻……不,陸續從草叢裡面出現好幾雙紅色的眼睛,它們在夜裡發著朱紅色的光,十分明顯,大概有七、八雙左右,是數量不算小的狼群。牠們正不斷低吼咆哮,隨著腳步慢慢逼近他們兩人,對這兩個人不斷示威,表明敵意。
索特在爸爸留給他的書上看過這種魔物,它們是夜狼,和一般的野狼不一樣,他們對自己的領域性沒這麼強烈,但會四處遊蕩,到處尋找能夠攻擊的目標下手,來釋放自己的野性和魔性,好飽餐一頓。
它們只在晚上的時候行動,從來沒有任何人在白天的時候見過它們。它們比狼還殘忍的許多,它們不在意自己的食物被撕咬成不容易食用的碎肉,甚至不吃也罷,它們更加在意的,是如何折磨自己的獵物,好讓他們生不如死。
「嗚吼啊!!」
先是第一隻夜狼隨著吼叫後,朝女劍士撲跳過去。她不疾不徐地把劍抬至額前,用左手抵在劍身上,之後向前推,不但擋下了衝擊,還把夜狼推了回去。被推倒在地的夜狼隨即滾一圈後馬上站起,但女劍士早就追上去,舉起劍從上到下一刀砍下,連迴避的空間都沒有,就飛濺出大量的深黑色血液。
之後第二隻的夜狼在發起攻勢前,就先被解決了。
「嗚吼……」
狼群一邊發出低鳴,一邊變換陣行,現在它們比較靠近索特。夜狼不是愚蠢的魔物,不會一昧的送死,它們知道自己敵不過這個女劍士,於是他們將目標轉移到索特身上。
索特感受到明顯的殺意,右手更用力地握緊劍柄,壓低自己的身子,為迎接眼前敵人的襲擊做好萬全準備。
「喝啊!」
當兩隻狼快速朝這裡奔過來的時候,其他狼也一併跟了上來。帶頭的其中一支繞到索特的左手邊,而另一頭狼從前頭衝了過來。索特先是將劍收到左腰間,向右前方跨了一步,閃過了從左邊來的攻擊,並順勢從前面那隻夜狼的側面由前到後徹底劃過。沒時間理會噴灑出來的鮮血會濺到衣服,他馬上轉身對左邊的那隻夜狼由下往上揮了一劍,兩隻狼都是同樣下場。
不同於升火、採集、分辨果實,從拔劍那刻起,這就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他從小到大,每天精實的鍛鍊劍術,祖父教、爸爸教、甚至家教也教,幾年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劍術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早就比同年齡的習劍的少年強上許多,甚至比許多大人還懂得使用劍。
索特退了幾步,再度舉起了他的劍面對狼群。
而這些狼突然散開來,遁身於枯草之中,索特完全看不到它們躲藏在哪裡。他只好慢步移動到這些草叢的中心,好讓他自己比較有距離,能夠好防備一些。他始終舉著他的劍,不敢掉以輕心。
「吼吼——!」 「嗚啊!」 「嗚啊——!」
「啊嗚——!」 「吼嗚啊——!」 「嗚啊!」
「喝吼吼——!」 「啊嗚!」
正在他剛要退到中點的時候,突然四周突然響起了大量的狼嗥,定眼一看,草叢裡似乎透露出數量不少的一點點紅光,比剛才還要多。看來四周的夜狼都被同伴的鮮血吸引而來,在夜間根本看不到他們深黑色毛色的身影,連數量也沒辦法估算。
「……」
原本從四周猛不停傳來的狼哮猝然停止,在場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感覺就好像只剩空氣彼此摩擦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麼也都沒有。索特瞇起了眼睛,想要用力的看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只是他什麼也看不見,在沒有月光的夜晚裡面,他能看見的只有一望無際的枯草。
「沙沙……」
索特聽到從後面傳來枯草被快步踐踏的聲響,他轉過身來尋找聲音的來源,結果卻什麼也沒看到,和剛才一樣,只有一片漆黑。
「呃啊——!」
驟然,索特的後背遭到重重的爪擊,跪倒在地。受到生物本能驅使,他馬上想知道自己究竟受到什麼攻擊,回頭看了攻擊的來源,結果一樣沒有任何東西在那裡,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索特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現身體使不上力來。肚子挨餓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提醒著他一整天尚未進食的消息,他四肢有點無力,剛剛或許是因為危機意識使身體潛力爆發,才能流暢的使用他的劍。現在他只好用劍插在地上,用更多力量倚靠著劍撐起身子。
「嗚喔……」
又一次衝擊冷不防地從背後襲來,不等索特站穩,便馬上將他擊倒。但索特用劍佇在地面上,以跪姿受身,再一次想要用一樣的方式站起來。他看看四周,已經可以看到數十雙的紅色眼睛圍繞在自己周圍,難道就要死在這時候了嗎?
「閉上你的眼睛!」
突然聽到指令,索特想也沒想的就照做了。
「逼——!」
只見女劍士往索特的方向奔去,她向狼群的中間丟擲了一個小小的、圓筒狀的東西,霎時間,突然整個圓筒爆裂開來,發出了強大刺眼的閃光,那光輝似乎可以照盡這世上所有的黑暗,要不是索特閉著眼睛,他大概就已經瞎了眼。
整個夜狼群都因為這陣閃光,打亂了陣腳。它們有些失去了重心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有些則是拼了命想要站穩;有些則是要退回原本埋伏的草叢中,卻跌在地上。一個個發出難聽的哀號。
索特閉起眼睛時,突然感覺眼睛有點刺痛,等到他張開眼時,整個狼群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他還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不快逃!」
女劍士衝進散亂的狼群之中,把少年整個連人帶劍拖出來,之後把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肩膀與脖子,代替索特出力,好讓他可以站起來。女劍士從索特身體無力的狀況判斷,他應該是沒有能力自己逃離這裡,所以她就以這個姿勢繼續帶著索特跑。
「你撐著點,離這裡最近的村鎮就快到……」
這是最後一句傳到索特耳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