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爾‧Ⅷ〉
自從告訴黎希爾想畫一張他的肖像畫以後，伊彩恩開始將早上的讀書時間拿來替他畫畫。
有一次，她異想天開地要黎希爾做出張開翅膀的動作，說：「黎希爾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看起來真的非常棒，我想把那個瞬間畫下來。」
伊彩恩沒有解釋「非常棒」究竟代表英俊、美麗或什麼，只是雙眼發光地注視著他，等他答應。被那樣看著，他覺得難以拒絕，就站在點著了的壁爐前面，在伊彩恩和艾倫面前，將雙手又化作羽翼。他展翅的剎那，彷彿又有一陣風憑空吹起，將一些羽毛吹落，飄進他身後熊熊燃燒的火焰裡。
見到這個景象，伊彩恩睜大眼睛，彷彿不肯錯過一點細節；艾倫則滿臉安適地闔眼，似乎感到很滿足。
忽然，伊彩恩好像看到了什麼值得驚奇的事情一樣，大叫一聲。
「等等！」
艾倫睜開眼睛，有點恍惚地說：「……怎麼了？」
「剛剛我好像看到，黎希爾的羽毛飄進去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在發亮。」伊彩恩指著壁爐，認真地看著他倆。「黎希爾，你再變一次好嗎？」
他摸不著頭緒，便乖乖照辦。這次，伊彩恩蹲在壁爐前，仔細地看著那片熾黃色的火焰。當他的羽毛又飄進火中，她發出興奮的叫聲。
「是真的！我剛剛看到的果然沒錯！」她跳起來，跑來拉他的手，小臉上興奮的神情同火光相互輝映。「黎希爾，你的羽毛掉進火裡的時候會發光呢，雖然只有一兩秒，但是很漂亮！」
「真的嗎？」艾倫似是感到很新奇，也從桌前起身，湊過來看。伊彩恩撿了幾根掉在地上的羽毛丟入火中，艾倫看了以後，也發出稱奇的聲音。「──哎呀，是真的。黎希爾，你的羽毛燒起來是非常清澈的藍色呢。真美。」
黎希爾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並不像他們那麼興奮，因為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羽毛燒起來是什麼樣子。而別人若非沒有機會看見燃燒羽毛的景象，便是即使有機會，也會因為那道光實在太短暫而沒能發現。羽毛越多，那道光便能持續越久，而且那是和羽毛本身的奧藍完全不一樣的藍色──彷彿無人能觸及的天空頂端那般清澈高遠；又好似最遙遠的海域當中陽光照耀的海面一般，教人目眩。
他覺得那種藍很好看，但也就僅止於好看。因此，伊彩恩和艾倫的反應他始料未及。不過，既然他們喜歡，他也覺得不壞。
從那之後，伊彩恩每次畫他的肖像畫，都會要他展翅，讓羽毛飄入火中，燃放那如水一般奇妙的藍光。儘管他說，他每天睡醒時都會有一些羽毛落在床上──他仍然會夢到和他一起飛翔、看不清楚面貌的有翼族──燒那些羽毛其實也是一樣的；伊彩恩卻說，那些羽毛要好好地珍藏起來，以後留著，想到他就燒一些。
「總不能你走了以後，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吧。」她微微笑著，聽起來有點寂寞。「來，再一次吧，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噢。」
今天晚上風很大，即使將窗子關得嚴實，似乎還是有那麼幾分寒意強硬地鑽進縫隙，侵入屋內。艾倫的頭疼又犯了，喝了藥以後，仍舊有些虛弱，坐在餐桌前讀書的模樣，搖搖欲墜。黎希爾坐在他對面，正在翻閱一些藥典，想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對艾倫的病特別有效的藥。
聽見艾倫壓抑著咳嗽的聲音，黎希爾抬起頭跟他說，想讀書的話明天早上再繼續也無妨，但他只是搖搖頭，說他不想總是睡覺。睡覺時，他常常做惡夢，夢到醒來了以後整個宅子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他來到餐廳，無論如何都沒法把火點著，而他冷到縮著身子緩緩倒地時，身後也沒傳來黎希爾或伊彩恩找他的聲音。
為了讓艾倫寬心，黎希爾便想轉移話題，告訴艾倫，伊彩恩將他的生日定在冬天最後一天。他答應過要等到那時，讓伊彩恩把畫送給他，於是在那天到來之前，他應該不會走了。
聽到這件事，艾倫瞇起野草一般灰綠色的眼睛，露出一如往常的柔和微笑。「伊彩恩，真的很我行我素呢。」
儘管內容似乎是輕微的責備，艾倫的語氣卻充滿寵溺的味道。在黎希爾看來，身為獨生子的艾倫少有人陪伴，大多時候也都從事靜態的閱讀活動，有伊彩恩這樣充滿活力又聒噪的朋友參與他的生活，著實令他非常高興。比起黎希爾自己，艾倫比較寵伊彩恩，即使她沒有照著黎希爾的吩咐練習認字、或不小心把花園裡的花當作雜草給拔掉，艾倫都只是笑笑地摸她的頭，說下次不再犯就好了。
和他倆熟稔起來後，伊彩恩逐漸展露原本的個性。或許是平常父親就順著她的緣故，伊彩恩坦率可愛、充滿同情心，卻也像艾倫說得一樣「我行我素」。然而，他和艾倫其實都不討厭這樣的她。能夠表現出任性的一面，代表伊彩恩確實很信任他們，而且也象徵著她的生活過得有多幸福。
黎希爾向艾倫說，如果伊彩恩能一直這樣住在山裡，不要被外面的世界給污染，那就好了。聽到這句話，艾倫單手支頤，露出思考的神情，幾縷細長的深棕色髮絲從他光滑、略顯蒼白的額際垂下。
「……一直保持現在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吧，黎希爾。但你離開以後，我就不能確定了。因為伊彩恩會這樣持續過來我這裡，其實是為了你，你不在了的話，她會變得怎麼樣，我也不曉得──或許，她會跟你一起走也說不定。」
黎希爾停下翻閱藥典的手，有些愕然。「跟我走？去哪？」
「看你要去哪呀。」艾倫慢條斯理地說，看見黎希爾的反應，他轉而交疊十指，將下巴輕輕靠上。「你本來要去哪裡呢？你不是經常說要走嗎？」
艾倫的問題不強硬卻十分直接，聞言，黎希爾沉默了。他習慣了流浪，但那是因為他一直在尋找同族，而且，他也沒有歸處；但現在他住在艾倫家，也找到了伊彩恩，那他為什麼依然把離開放在計畫之中呢？
他想起伊彩恩畫過的那艘沒繫好的船，以及「沒有腳的小鳥」。這時他才發現，流浪原先是一種不得不，這種經久流離卻讓他習慣了漂泊，習慣了沒有家。
有了安穩的生活，他的心卻仍然在流浪。
「其實我覺得這裡挺好的，」見他一時半刻沒有說話，艾倫又繼續說：「不像你說過的那些地方，每個人都想抓你去吃去賣、去研究解剖。在這裡，你和伊彩恩很安全，沒有人知道你們是有翼族，你們可以在這裡讀書畫畫。等到春天來了，你們除了種花還能種些植物，這樣生活就不會無聊了，還有……」
艾倫說到一半，忽然自己把話打住，抓抓頭髮，似乎有些赧然。
「抱歉，說得太過頭了。希望你不要見怪。」
黎希爾搖頭表示不會。艾倫輕聲說：「或許我跟伊彩恩只是寂寞太久了。」
「每個人都是。」
最後，黎希爾這樣說，然後起身扶開始咳嗽的艾倫回房休息。外頭還是颳著風，彷彿在跟他說：在這個冬季結束以前，就留下來吧。
一個表演團來到了海鎮。
今天下午，太陽難得從層疊的厚重雲朵後方探出頭來，黎希爾和伊彩恩便去鎮上溜達。走著走著，他們看見辦慶典用的大空地上，不知何時搭起了紅色的帳篷。伊彩恩張大嘴巴，驚訝地抱住他的手被袖子蓋住的部份，頻頻問那是什麼。
黎希爾告訴她，那個紅色的東西叫做帳篷，而搭起這個帳篷的是一種叫做表演團的團體。伊彩恩本想靠近，看看那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但黎希爾說要帶她去買起司烤餅，把她帶離帳篷附近。
他不喜歡表演團。
這種團體的賣點幾乎都在奇珍異獸或怪胎展示，當然也有一些雜耍技藝的表演。通常，無論表演團大或小，都會僱用隨行傭兵，在行旅途中偶遇具備觀賞價值的人或動物，便或誘拐或綁架，將他們變成自己的商品。黎希爾以前還不懂將翅膀擬態為人手的方法，斗篷有時也遮不住他寬大的雙翼，只要被這種利慾薰心的表演團發現，他往往會被一路追獵，直到他飛越山頭，或將追兵全都殺光。
為此，他不希望涉世未深、不知其中險惡的伊彩恩接近那個地方。他和她坐在港口邊，她一邊聽著黎希爾輕聲解釋剛剛將她拉走的原因，一邊小口小口咬著烤餅。
「所以說，表演團很危險囉？」她嚥下一大塊餅，小臉脹得紅紅的。
他頷首。「對一般人來說，表演團很好玩，看著可以解悶。但對我們來說，避開會比較好。這幾天妳不要跟我來鎮上，我下午來鎮上的話，妳就待在艾倫家，或提早回家去。」
「好。那黎希爾，你要小心點噢。」伊彩恩聽過黎希爾的遭遇，知道他說的話還是多聽為好，於是乖巧地答應了。
「我會小心。」
黎希爾看著她，也就沒有提起另一個暫時不讓她跟來的原因。
伊彩恩的生日就在後天，他想單獨替她挑一個禮物。先前來鎮上時，伊彩恩曾經拿起來把玩過的東西，他全部都牢記著，從那些小玩意中間挑個幾樣，當作給伊彩恩的生日禮物應該不壞。況且，最近有大船入港，從海的另一端送來的一些奇珍物品，也在他的考慮範圍內──用珍珠鑲邊的手鏡、垂著藍寶石的銀項鍊、白金製造的音樂盒，光從遠遠的的地方看，就讓人心醉不已。
一定有一個是伊彩恩會喜歡的。
「黎希爾，你下次自己過來的時候，也能替我買這種烤餅嗎？」伊彩恩把剛剛包起司烤餅的紙放在鼻子前面，滿足地嗅聞黃油餘留的香味。「這個真的好好吃噢。」
「妳要不要？我這裡還有一半。」黎希爾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禁失笑，並且遞出他沒吃完的烤餅。剛才想著要送伊彩恩的東西，他根本沒什麼心思吃。
「太好了！」伊彩恩很開心地接過餅，咬下一大口，模樣看起來比什麼時候都要開心。「──真的很好吃呢，好像給黎希爾拿過以後，就變得更好吃了。」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伊彩恩被兜帽蓋住的頭頂。她伸著脖子，彷彿被撫摸而舒服得直打呼嚕的貓咪。
那天下午，黎希爾和伊彩恩坐在港口，看著水手來往卸貨、海鳥繞著桅杆飛翔鳴叫，冬日乾淨的空氣使海面顯得愈加深藍遼遠。他凝望遠方，覺得這樣的生活或許也不錯──就這樣有誰陪伴著，感覺柔和而安全。直到伊彩恩又抱住他的手臂，說時間晚了，他們該回去了。
「那我們回去吧。」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感動。
單獨前往海鎮購物的那天，黎希爾很早就醒了。
他醒來時，翅膀伸在床緣，微微地向內彎，彷彿正和誰勾著手。他的意識朦朦朧朧，還沒從飛翔的夢中回到地面。
夢中，和同伴一塊飛在空中的他本能地俯視，看見山丘上有幢大宅子，宅子門口似乎有誰在仰望天空。他原本想下降去看清楚那個人，然而，在他想飛下去的時候，同伴卻拉住他飛得更高更遠，然後越過了山頭。山的另外一邊是一片灰，不斷流轉的風景中，同伴轉過來，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這個夢很奇怪。
黎希爾閉眼不再去想夢的事情，而是用翅膀撐著身子，緩緩坐起上半身，雙手掩面。翅膀很快又回復為人手，羽毛也跟著飄落。他把床上的羽毛都收拾了，準備待會拿去餐廳，放在伊彩恩收藏他羽毛的紫色鐵盒裡。那個盒子裡的羽毛越來越多，他常常看見伊彩恩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把幾根羽毛夾在手指間，像是吸煙的人，用手指夾著菸草燒光了的煙斗那樣。
用完午餐，黎希爾提醒伊彩恩，自己今天要獨自去鎮上，問她要留在這裡或是提早回家。伊彩恩停下正要打開紫色鐵盒的手，微張著嘴，彷彿有些迷惑。
「啊，我……想待在這裡。」她猶豫了一下，才看著紫色鐵盒說。
「艾倫下午會去睡午覺的，沒問題嗎？」
黎希爾問，然後他看見艾倫擺擺手。
「沒關係，我今天感覺比較有精神，下午我陪伊彩恩吧。她最近也學了很多字，或許我可以教她怎麼念那篇跟鳥有關的故事──如何呢，伊彩恩？」
「全部念嗎？可是，我還有一些字不會……啊，但我會念『月亮』了。」
說到唸書，伊彩恩又露出了有些怯懦的樣子。看著那樣的她，黎希爾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她的黑色長髮給他十分溫潤的手感，本來只是為了讓她開心點，這個動作卻反而使他自己也跟著平靜下來。
「不管怎麼樣，只要妳努力就好了。如果妳不想學也沒關係，艾倫就算陪著妳畫圖，應該也不會有怨言的。」
「我不會的。」艾倫單手支頤，微笑著。
伊彩恩把手放在紫色鐵盒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會送黎希爾很棒的禮物的，你去吧，我和艾倫在這裡等你回來。」
他確認了要買的東西──炭筆、玻璃罐、給伊彩恩的起司烤餅、艾倫的墨水跟吸墨紙、魚和一些蔬菜──以後，就背著包包，離開宅邸。他回頭看了一下大門，心中有種沒來由的安心感。
海鎮因為表演團的緣故，變得比往日熱鬧一些。他買炭筆跟墨水的店舖離表演團的帳篷很近，在這裡就能聽見藝人們在帳篷外表演雜耍，逗得群眾哈哈大笑的聲音，那個聲音讓他背脊發涼。他把兜帽拉得更低了一些，試著透過這種隱藏自己的動作，得到一些安心感。
「借過。」
他側過身，讓一個穿著斗篷，背著一把長弓的褐髮女人越過他，拿下櫃子上的一本書。女人就站在他的身旁看書。因為女人背著武器，將走道的空間佔滿，他幾乎是和她肩並著肩。他稍微走開了些，因為不習慣和陌生人靠得這麼近；此外，他對長弓的印象很差，因為擅使這種武器的人，對飛在空中的他往往是極大的威脅。
「利爾因！妳跑來這裡做什麼？快跟我過來！我找到了！」
有個人一邊叫著誰的名字一邊擠過黎希爾，力道大得讓他差點踉蹌，他勉力站好，聽見那個女人嘖了一聲。撞到他的人轉頭隨意地睨向他，口中發出不耐的啐聲，好像擋路的才是他。他只看那個人一眼，就發現他也背著一柄弩，似乎保養得極好，閃閃發亮。
他沒說什麼，只是拿著炭筆跟墨水靜靜走到櫃台，請老闆給他兩三份吸墨紙。在此同時，他聽見那個應該是叫做利爾因的女人，和那個男人低聲談起什麼。
「……走吧，那個味道很快就會消失的。」
「這次又搞錯的話，我會讓你後悔，賽斯。」
黎希爾還在翻找包包裡的錢幣時，他們說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如同旋風一般離去。賽斯走之前又撞了他一下，這次他覺得是故意的。
他們離開以後，他才鬆了口氣。看見攜帶武器的人而自他心底湧出的防衛本能令他瞬間想起，他沒有帶匕首。然後他又想到，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跟伊彩恩來鎮上時已經不會再帶武器了。記起這件事的瞬間，他立刻有種毫無遮蔽的恐懼感，如果──如果他真的又受到襲擊，他居然是無法保護自己的。
不會的，現在已經不會有人想要抓我了。
黎希爾把買好的東西都收進包包，並且在心中安慰自己。儘管心中也有另一個聲音殘忍地提醒他，除了這種自我安慰以外，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因為伊彩恩不在身邊，他買完東西以後，只得坐在港口邊，吹風、看著逐漸染上橙黃色澤的海面，放鬆心情。不知道回去以後，伊彩恩早上說的「禮物」會是什麼樣的東西。她雖然沒說，但會很努力跟艾倫學怎麼念故事吧？或許她會畫一張他們三人的畫像，然後讓那裡面的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或許她會用歪歪扭扭的字學著把故事寫下來；或許她會和艾倫說好兩個人一起做飯，但卻做得不好吃……
一想到自己回去以後可能看見的景象，黎希爾忍不住閉上眼，露出微笑。
這種期待的感覺，就像在等待烤餅烤好一樣。
也很像在等待伊彩恩畫好他的肖像一樣。
覺得休息夠了，他便起身，先去買了兩塊要給伊彩恩的起司烤餅，才慢悠悠地踏上回去的路。艾倫居住的這座山迎著夕暮輝映的西面，黃昏時，樹木即便被暮光照耀，也呈現昏暗空曠、使人不安的風景。
此刻，那片風景卻讓他覺得懷念。
因為在那座山上，有人在等他回去。
如果伊彩恩的餅涼掉，那就不好了，想到這裡，他邁開腳步，走得更快。並且離開了大路，往稍微有些坡度，並生長著許多刺人的灌木，卻是能夠通往艾倫家的捷徑走去。
平常，他不會和伊彩恩走上這條路。儘管知道伊彩恩對這座山比他更瞭解，他也不喜歡看她爬上爬下。每當他在，伊彩恩總是會做出一些讓人看著緊張的動作，一邊說：「黎希爾，你看，就算這樣站我也不會跌倒噢。」
下一秒，她通常就會腳一拐，在石頭上摔倒或是掉進灌木叢裡，著實讓他操了不少次心。真不曉得她父親怎麼捨得讓她滿山跑；換做是他，他絕對不讓伊彩恩在山上亂晃。
「我回來了。」
他走回宅邸，看見大門是半開的。他一邊想著艾倫居然沒有把門關好，一邊把手上的東西都卸下來，放在半開的門邊。幾乎就在同一個瞬間，一種原該濃烈腥黏，卻因為時間過去和空氣太過寒冷而被放涼、轉淡的氣味，飄進他鼻腔。
他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了。
To be continued.
值得紀念的達人第一篇，第八章很溫馨，感覺很合適呢。
希望結尾確實地引起了一些懸念！也為這麼久才更新向某些有在看的人表示歉意，這章多了一千字希望你們原諒我！![]()
寫完這章以後就可以先去寫球女延伸了已開心，雖然也要來寫重逢的Ⅲ……（你
待會會新增雜談，廢話就放到那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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