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消逝的重要之物（下）

　　滴答。


　　我踩在水灘之中，身在死寂的西之丘，耳邊是微微的刺耳水聲。

　　沒有鬼族的咆嘯、沒有精靈的哀嚎，空曠的只剩一片廢墟和空虛的歌謠。

　　不用尋找，當移送的光芒散開，眼中就只看得到那個身影。

　　被幻武抱在懷中的人兒，痛苦地緊閉雙眼，雙手扯著自己胸口的衣服，身體翻來覆去。

　　剛要舉起腳踏步，就見他突然放鬆了，左右滾動的身軀、跟著扯動的衣服、緊緊皺起的細眉，全都在一瞬間，放開了。

　　癱軟在幻武的懷裡，雙手直直垂下，蒼白的臉蛋沒有任何表情，玄黑色的雙眼睜得大大，空洞無光。

　　那一刻似乎有什麼斷裂了，在這個世上、在自己腦中。


　　啪唰。

　　啪唰。啪唰。啪唰。啪唰。


　　我衝到那孩子身邊，手一撈將他抱進自己懷裡，凝視著他的臉龐，大吼著他的名字，卻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一股熱意湧上眼眶，我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淚腺。

　　我緊緊抱住他，腦中一片混亂，口中卻不停的大吼著、大叫著，他的名字──『溟』。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


　　灑落在他臉上，緩緩滾下的液體，是我的淚水。

　　在一片模糊的視線中，我隱約看到他緩緩舉起手，不敢置信。

　　在那隻瘦弱、無力的手顫抖著，將要垂落之際，我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緊緊握住。

　　我看見他的臉，輕輕笑了，很輕很輕地......笑了。

　　微微瞇起眼，就跟往常一樣。


　　「對不起。」


　　幾進氣音的呢喃從微微睜開的嘴中溢出，在自己耳中卻比任何一滴水聲還響亮，大力地撞擊著耳膜。

　　愣愣地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終於瞭解了一件事，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

　　那是他的最後一句話了。


　　從心底衝上來的不只有痛苦，還有一股想毀滅什麼的衝動，我怨恨世界、憎恨命運，但最令我想要終結的卻是自己本身。

　　眼淚不斷湧出，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卻再也發不出任何一個聲音，就像什麼東西哽在喉中，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那是我對他的感情。

　　久遠的、早被我遺忘的感情。




　　時間就此停止，停在我失去那孩子的這一刻。

　　然後，逐漸被抹黑。

　　在最後一道光芒消失之前，在他寂靜的臉龐消逝之前，我聽到一句很微弱的嗓音，像是要哭泣般微笑。


　　『記得，要忘記。』




＊＊＊＊


　　睜眼之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到了祕密基地，竟躺在床上睡去。

　　站起身，一手按上肩膀，轉了轉手臂，莫名的疲憊，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晃過眼秘密基地，感到久遠，熟悉又陌生。

　　即使我們的遊戲已終結，此處仍舊沒有任何改變。

　　就像要證明那段秘密的時光曾經存在般。

　　呵，活了這麼久，早該忘了懷念是什麼才對，更何況只是一場剛結束不久的遊戲。

　　果真是老了。

　　聳了聳肩，一個踏步就要離開這裡。


　　接下來，又要聽比申廢話一陣子，還是先去避難好了。

　　不過是個封印，過個幾年，條件齊全就能鬆動。

　　真是，早說過這次的計畫太天真愚蠢了，沒看過大戰的小孩就是只會吵鬧，經過這次的事應該會進步點。

　　沒辦法，我就再等個幾千年吧，直到見證那個時刻的到來。


　　再次勾起習以為常的笑容，卻在走到洞口時，僵住了。

　　「啊……」輕聲的驚呼從嘴角溢出。

　　高掛的明月撒下薄紗般的月光，一個虛幻的模糊人影在紗後搖曳，小小的身軀和高舉的手臂。

　　看不清他的髮、他的衣，卻能清楚的描繪出隱藏在他身前的那雙小手，多麼輕柔地掬起一汪月光。

　　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

　　「……啊！」開闔的嘴想低聲呼喊那個人的名字，卻什麼也說不出，最後卻只能溢出一聲沉重的崩潰呻吟。




　　我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總是帶著笑意的臉，逐漸扭曲。

　　緊皺的眉頭，咬緊的牙關，深沉的金藍眼眸，潰堤的泛紅眼眶。

　　「啊啊啊啊！！！！」


　　憤怒的大吼，幾近絕望地、瘋狂地。

　　要將一切撕裂。

　　劃破寧靜冷清的空氣，一聲又一聲迴盪在精靈之地的邊境。




　　那個時候的我…明白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就像久遠的那一天，被我給予那個名字的孩子──




　　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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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on's Tail～

在此提醒各位好友，上面兩集也都修文囉，大大們可以回頭看過！

因為隔了很久才寫下篇，所以中間如果哪裡怪怪的，接不起來，歡迎提出>0<

縮圖來自巴哈的大大，連結：http://forum.gamer.com.tw/Co.php?bsn=40379&sn=3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