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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長篇】《黑暗靈魂-無名者的故事》06-不死城教區

作者:大理石│2013-12-07 06:07:26│巴幣:24│人氣:421
※本次篇幅較以往更長一些,莫約一萬字左右。
※按目前的進度,這是四大章節中的第一章,接下來是第二鐘篇、王城篇、王器篇以及終末篇。其中,有些支線我會簡略帶過,像是DLC篇實在太難接過去,於是我暫時沒有打算把它放入故事主軸。
※該哭的時候就得哭出來。能哭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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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不死城教區

  太陽長子留在城中,祂孤獨一人,守著空曠的神之國度。
  
  信仰是如此脆弱,竟撐不起一片蒼穹。

  
  篝火是誰造的?我在橋塔下與它對峙良久,直到自己屈服於惡寒後才想到要將它給點燃。
  
  (……砰轟!……
  
  點火是本能,我的存在仰賴火焰支持;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呼吸、血液如何流動,正如我伸手喚醒火苗,此舉既直覺又自然。
  
  那團火焰以一盆骨灰為基底,依附在一隻鏽壞的劍身上無盡延綿。這讓我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戰場,不是索爾隆德的浮卡雅,而是跟隨前輩一同征戰的第一場東境戰役--我們贏了、而且只受了點小傷,然而勝利與存活的喜悅卻抵不過一道營火,那晚我仍沉溺戰鬥的嘈雜聲中,一時間連活人的影子都認不得。
  
  我曾想過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當個戰士,這樣軟弱的性子到底能否擔當的起殺敵重任,然後就這樣過了好一段時間。是近十年,還是幾十年?那時我年紀多大了?我是習慣了、還是不再思考了?
  
  一點隻字片語也好,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在羅德蘭,我總是時時刻刻在害怕,恐懼不堪的過往再次浮現。我害怕面對人生,尤其當我知道自己是個弗雷米莫人……真希望,我真希望自己能活得更加有尊嚴。
  
  如果能遺忘一切,我想從同來過。我知道自己有那個能力,好比索拉爾說的,如果我成為一個太陽……但前提是我的生命一片清白。
  
  火焰,你了解嗎?
  
  ……那道橘焰就跟真的一樣,然而它舞動的相當緩慢、熱度僅僅同血溫般高,我甚至覺得它有些神聖,比起任何神龕都要高貴。借助火焰,我受損的部位再度復原,火星滲入了骨肉,那些光點就跟騎士賜予我的原素瓶中所包含的物質一樣。
  
  對,我確定它們是同樣的東西。空蕩蕩的綠瓶在火前逐漸實滿,那團金光就像太陽,只要有了它,我這一路上就不必害怕有任何閃失。
  
  「讓我來看看今天的戰利品。」我對著自己喃喃自語。
  
  抑或是對著某個人說話,有一瞬間我以為有個夥伴正與我同坐於火前,他衣著如匪賊,蹲在在火焰前不知在沉思還是睡覺--不過專心看了幾秒,我才明白他又是一個幻影,來自另一個時空、另一個與我平行的世界。
  
  剛才的問題已被拋諸腦後,實際上那也不算是個問題,只是老生常談的玩意兒罷了,現在我打算將心思放在木箱裡的貨品,藉由一點物質來滿足空虛的心靈。
  
  箱子的有些什麼呢?要是我還年輕,也許會期待剛搶來的敵兵行囊裡有些什麼,偶爾我拿到薪水袋時也不會直接打開來,而是憑著裡頭的撞擊聲與重量估算這場工作的酬勞,縱使知道自己將要得到的東西,但只要不看到就不算知道,那種驚喜與神秘真叫人愛不釋手。可是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不這麼做了,就像現在,我只管想著自己還剩下的財產,揮霍的心思與等待的喜悅都被時間烘成了渣渣……盡管人似乎變的成熟,心卻膽小了起來,比起前輩與大夥,我總是最不願冒險的那位,對於酬勞品與搶奪品亦抱持著小鼻子小眼睛的吝嗇態度。
  
  「一塊石頭、一面盾牌、三個奇怪的樹脂、一袋會發光的粉末、一隻匕首……一團垃圾?」
  
  天曉得商人上次整理這個木箱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小小的箱子裡頭還堆了不少骯髒的破布碎料,好像是用來包紮傷口的,有些甚至沾上了一點血跡,另外木屑棉絮也少不了,五花八門的破片堆成了小山,上一個使用者似乎把這東西當垃圾桶使用一樣,什麼壞掉器具或殘渣都往內丟。裡頭甚至有一扇木門。太可笑了,木箱的前任主到底人都拿它做什麼用啦?蓋房子嗎?
  
  經過一番整頓,終於,我想這是最後的東西了。在無底木箱的深處藏了三個小玩意兒,縮落在遙遠的另一端上,也許那是別的世界,這個箱子所連繫的儲物之所;仔細瞧瞧,光從形狀來看,它們似乎是一張紙卷、一把鑰匙與一顆橘色的小石塊。
  
  首先我拿出了鑰匙,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跟剛才木門上的孔洞有些相似,我想這大概是出自同一個鎖匠吧,給平民用的鎖匙通常都不會特別複雜,甚至說是簡陋也不為過;然後我取出了石頭,原來那是塊橘色的蠟石,它看起來挺奇特的,以一張小布條紮在末端當作握柄,尖端削成的錐狀,用起來應該還算順手,於是我試著在地上寫幾個字,奇妙的是,它留下的筆跡是閃爍的橘光……啊,就跟當初在祭祀場看到的東西一樣,看來這是為了給不知名的人傳遞訊息用的吧?但既然是不知名,那留下訊息又有什麼意義?
  
  「好,這最後一個東西,是一捲皮紙……」我想那是個信卷,厚實泛黃的皮張上寫著一些日常問候,但字跡以糊成一團,不知寄件者是誰、收件人又是誰,但我猜這是一封家書,那位寄件人在內容中道出了別離的不安、孤獨的恐懼以及歸鄉的期盼;他提到太陽,是葛溫、抑或葛溫的親族,我沒辦法清楚的得知,然而我想無論是誰,那位人物都已日落西山、神格消散,而後他又提到白教,寄件人似乎並不是很相信那個組織的品格,但基於工作理由,他仍持續與對方合作。
  
  後來,這封信在簡短的告別中結束,外頭沒有地址或託書,看來紙捲並沒有寄出,也許是內容太過敏感,書寫者不敢託人攜帶,也可能是他在寄送前就已經遭遇不測,無論如何,它就在這,成了此處風貌最後的見證品。
  
  不知道他想把這東西寄去哪?假如過去羅德蘭與人間沒有隔閡,那他的歸處必然就是人間吧。也許我能託佩索魯斯把它給帶回去,燒掉或扔掉都好,反正只要能落在人間的土上,那就算是寄達了;要是它的主人還在,肯定希望這封信卷至少能脫離此地,如此,無法傳達的意念也算是獲得解放了。
  
  真有趣,這些小發現讓我的新人生充滿樂趣、以及活生生的感覺,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覺得厭煩……但一輩子有多長?
  
  呵呵……誰知道呢?
  
  
  
  萬事具備。
  
  推動拉桿後,另一側的大閘門在鎖鍊的牽引下隆隆升起。真讓人緊張,就像前往浮卡雅戰場的那天,整整一年的訓練就是為了戰爭而準備--然後,戰爭來了……來了。
  
  我隨著老兵們從小門離去,當中有幾個鄰居十分善待我這個小鬼頭,他們總是叮嚀我、要我別挺直腰桿,他們說我們將光榮凱旋,就像過去無數次的戰爭,弗雷米莫的士兵從未讓索爾隆德失望。可是我還是好緊張,我甚至不曉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走上戰場。養家活口?還是古老的榮耀?我不知道,面對未知,我只能不斷地提心吊膽、同時又興奮不已,我在想,到底烙印在血統中的生死搏鬥是什麼?到底是誰讓我們為了索爾隆德而奉上一切?真是場情緒大雜燴,一場只有在小夥子腦袋中才找得到的胡思亂想。
  
  多麼幼稚、多麼令人搖頭嘆息。
  
  出發前,我再一次確認自己的左手與右身,但不管多少檢查,我都無法相信自己又再度擁有了活生生的軀體。那雙手是真的、那雙腳也是真的,山頭的涼風流過肌膚、昫光在眼中打轉,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所向披靡。
  
  眼前的台階被兩側高牆所掩蔽,它高高攀升,彎取地指向一座厚實的拱口。金碧輝煌的大城堡在幾百米之後,一條開闢的大道展開眼前,兩旁的擺著堅實冰冷的屋舍,不知用為何。
  
  我躲在牆後觀察敵人的數量,此時,不可思議的燃火永恆地舞動著,是真實存在卻永遠停滯的東西,而一頭批著裝甲的大野豬佇在路中央,看起來與惡魔們不同、但仍舊是個體積龐大的怪物;視野再抬高些,我再度看見那些惱人的弩公手站在天橋上,它們迷網地執行著生前的工作,與野豬一同保衛白教教區不被闖入。應該還有更多怪傢伙在這,那些東西最擅長的把戲就是偷襲--走著走著,我的腰就中了一槍。
  
  天殺的槍兵。我就沒一次能安靜地溜過去,真是天殺的爛活屍。
  
  (啪鏘!)
  
  我以大劍卸下了它的半個身子。這不是個好主意,巨大的碰撞聲吸引了其他的敵人。那些發紅的眼睛穿透了我,來自前方、上方、以及城中的任何一個角落,我啟動了它們的警報網,此時大批的敵人正步步逼近--突然,一陣絞鍊聲響自遠方傳來,通往正殿的入口被關上了,厚重的大閘門把這變成了死鬥場。
  
  快跑,別讓自己被包圍!
  
  我沿著右側柱廊内的樓梯上去,樓梯窄而小,僅有兩人並肩寬。小通道有小通道的好與壞,比如說當我得面對敵海時,它就能賜予我集中防衛的餘地,但假如後頭再追出一批士兵包抄,到時可就倒大楣了。
  
  (磅啷!轟隆隆!……
  
  衝擊?回頭一看,野豬的衝撞毀了那些細小的柱列,牠怒氣沖天,猛烈的噴氣聲在碎石堆上打轉。又一次撞擊,牠一點也不顧夥伴的安危,蠻硬地想衝入這個小小的樓梯間,鏗鏘的鐵甲在牆面上擦出了火花,野豬的獠牙與蹄膀在階上不斷磨蹭。
  
  然而那群士兵從牠的上頭爬了過來--畢竟它們只是屍體!不一會兒,活屍們堆滿了入口,有些因為野豬的關係碎了、有些則卡在屍群間不斷掙扎,碰撞、吼叫與野獸的嘶喘糾纏在梯間,詭異的巨響讓人作噁。
  
  野豬,真想不到。我很幸運,但還能多幸運?別多想了。
  
  趁這時候,我拖著大劍衝上了二樓突破狹道--剎那,視野閃過了幾名槍兵,弩箭與槍頭飛奔而來--
  
  (噗吱!……
  
  ……但不要緊,我還能流更多血。更多、更多的血肉,那就是真正的身軀!這不是死棋,我需要的只是……突破重圍!
  
  活屍們,羨慕嗎?我可是擁有你們所沒有的東西吶!
  
  ……哈哈--哈--啊哈哈哈!
  
  "你瘋了。"
  
  我只是很開心。我活著,前輩!
  
  "活著?"
  
  唱歌、跳舞,來吧,讓我們一起來--
  
  "噓、小子,冷靜點。"
  
  --大戰一場!
  
  喔?這是你的手嗎?還給你,這顆頭也拿去!但真可惜你沒了腳,因為我們接下來要開派對囉!
  
  讓我先來唱一首:「榆樹下留……榆樹洞--!榆樹洞連……大骷髏--!死者尼特癡癡等--……猜著誰人先進洞--!」
  
  一分、兩分、大滿貫!還差一點,戰士們,我的身體可沒那麼脆弱。收費?不,這是免費服務,直達一樓的捷徑--喜歡嗎?不滿意你能在爬過來一次。後面的別擠,慢慢來,本服務全年無休!
  
  「讚美女神菲娜,你的青春美貌連蓓爾佳都忌妒!假如你有空,還請保佑我們活力常駐!……為馬可洛依夫歡呼,你的狂喜連尼特都無法奪去!現在我們的酒會還差點娛樂,要不你也來一起狂歡吧?活屍們,拿起你的武器,下個曲目要開始了!」我高喊著,「來吧!大肆胡鬧!」
  
  我的手又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嘿,那東西可不是你能拿的!
  
  (咚吱!鏘!鏘!)
  
  好犀利的一招,哪個館子的小姐教的啊?
  
  ("……呃哦…….")
  
  對、對,就是這樣,抬起你的腳!
  
  (鏘咚!咚吱……!)
  
  太開心了,大家真捧場。
  
  ("………………祭司大人……")
  
  (啪吱!鏘!鏘咚!)
  
  (……
  
  ……
  
  「…………哈喝…………唉,疼痛啊,美妙的催化劑。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裡了。
  
  好,冷靜點,戰士,乖乖把手接回去;沒錯就是這樣,小心地把它撿起來,用原素瓶裡的玩意兒黏回去,然後去看看四周,除了被插成箭豬的你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敵人?沒有,很好,至少你撐過這關了,但記得,下次別再發瘋了,我們經不起這麼多傷。
  
  …………喝呼……還真得慶幸我是的不死人,畢竟有多少的人類能獨闖這些難關。
  
  …………但那些人根本不需要來到這裡,他們有自己的日子能過。
  
  經過短暫的喘息,我走向防禦用的狹橋俯瞰下頭的狀況,看看那些該死的還留在那,此時野豬離開了廊道,牠蹣跚的腳步在下頭的大道上四處探索,然而牠就是沒注意到我,那隻畜生也許是忘了有個敵人這件事,在平台上的嘈雜混亂結束後牠也沒打算繼續追趕,似乎只想著在沒人管的地上四處亂逛。
  
  於是我等著,等到牠愚蠢的身軀經過橋下……
  
  就是現在。
  
  (咑……鈧鏘!)
  
  
  
  牠確實是一隻巨大的野豬,要是我餓了,那傢伙看起來肯定相當美味。然而我不會飢餓,不死人就是如此,像人類般生存、卻又不像人類一樣渴求物質上的滿足。難道僅僅是有靈魂,我們的存在就不會消亡?但那些死透的傢伙又是如何?明明有著靈魂,它們卻不得不面對真正的死……為什麼?有人能替我解答嗎?
  
  不,就放下它吧,不要讓詭譎的問題困擾著你。
  
  過了一會兒,我稍稍數了數地上的屍體--這邊約有近三十幾來具乾屍,大概是是一個班的數量,它們不光是在門道前駐守的士兵,有些是來自二樓的暗門,那些多出來的活屍是藏在防禦塔與排屋裡待命的值班者。我還真懷疑這個地方到底是為了什麼藏了這麼多士兵,不過仔細想想,那就是白教重鎮的風格,要說全部的數量還得再多上個兩三個排,我也不覺得奇怪。然而,問題是這裡為什麼還留了這麼多戰鬥人員?包含整個鎮、四散各處的通道與房間……
  
  ……難道過去沒有其他不死人經過這嗎?我一度懷疑這個場所也只是個幻影,不死人訪客所遭遇的惡敵都出自某種操弄,我們在這塊土地橫衝直撞,為了某個不可捉摸的存在意義奮力戰鬥,然而等著我們的只是被安排好的關卡,不死人的使命彷彿只是一盤無趣的賽局。
  
  但也可能是因為先前的升降梯沒壞,要是有了直達的捷徑,誰還管這裡守著多少士兵呢?想著想著,我走入了大門口前的地道,一名衣衫襤褸的活屍見了位活人進來,馬上便往狼狽地往深處逃去;假使它不想攻擊出手攻擊,我也不打算了結它,也許那位活屍還有些記憶,知道自己在哪、又在做些什麼。然而,很快地我就明白自己又錯了一次。踏進那彷彿備戰室的空間,殘留著新鮮痕跡的桌椅櫥櫃擺置一旁,細弱的火炬光芒稍稍打出這個寬闊空間的輪廓,此地鮮活的令人困惑--突然,我讓某個東西給砍了一刀。
  
  真是愚蠢,我怎麼會相信活屍會逃跑呢?要是它們懂得恐懼,這趟路肯定會更輕鬆些。剛才做為誘餌的活屍也衝了回來,它揮舞著斷刀,破碎的刃緣撕開了我的皮肉,好不容易才修好的身體又快成了一團爛肉。
  
  急忙間,我拖著大劍回身一揮,將它們連同傢俱一起粉碎--頓時雜音四起,它先後又引了幾名活屍從爬梯上下來,當中有穿著裝甲的、也有僅僅是布衣遮身,其中,有位敵人的手上掛著護符,看來他是個虔誠的信徒也說不定。可是,在這種時候,再虔誠的信仰也救不了你。
  
  沒有人想拯救我們,夥伴。
  
  最後一隻活屍死在夾層的木檯上。我希望那是最後,至少是抵達鐘塔前的最後一隻。發鏽的鐵爬梯將我帶回地面,這次我學乖了,為了防範更多糟糕的情況,我決定放慢步調、步步為營,反正再怎麼急也沒用。
  
  陰影下的走廊還看得見一些打鬥的痕跡,但並不明確,僅僅是一些破片與刀痕,有如海市蜃樓;等確定威脅解除,我毅然決然地走向本該抵達的正門口。此地堆了一些屍骸,看起來不像是同為旅人的地上人類,而是此地的住民,他們似乎都想衝往教區的廳堂裡,其中有個士兵屍體的姿勢相當奇怪,它倒伏在大閘門前的階梯,看起來是在守著某個東西不讓人拿走。我想,就別礙著它執行生前的工作,因此沒想過前去查探,但在末日當前,有什麼東西還值得耗費性命去保護?這地方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閘門關卡外盡是一片狼狽,讓人不忍多看。此時正殿傳來了一些細微而不自然的摩擦聲,所以我連忙躲在雕著圓壁柱的牆上,深怕背後躲了個不速之客;而後,我才稍稍往門口看進去,試著弄明白前路的狀況。有兩名身著板甲、手持長鴛盾與直劍的士兵佇立在深處,很明顯地,它與此地無關,是來自外地的不死人,可能是某個國家的騎士,我的記憶裡沒有關於它的資訊。忽然,我注意到其中一名騎士也察覺到了外頭的異樣,那傢伙與索拉爾不同,是已經全然失去人性的活屍,然而它並不傻,站在前廳那肯定有些意圖。
  
  --時過半餉,對方疾步而來,身子掩在盾後、劍執於一側,看似殺意濃厚。那些是受過訓練的精兵,雖然技巧與力氣更勝先前的士兵,然而比上不足,它的實力遠遠不及黑騎士。那名敵人使用著穩健的突刺與批斬,是相當標準的騎士風格,光明正大又緻密緊湊,接著,它的夥伴也加入了戰局,兩人雖一度將我逼退,卻始終受限於活屍軀體的僵化行;不一會兒,那些敵人的靈魂便被我收割了。
  
  既然有一便有二,這群騎士應該是成隊到來--果然,還有個敵人等在前殿的角落,奇怪的是,它正看著牆面,不知在做些什麼,口中仍念念有詞,細碎的古老言語中滿是愧歉與恐懼;不過沒多久,它就回過頭,一如活屍那般,持著細劍與圓盾的它想取我性命……
  
  --想都別想,我現在狀況正好,老傢伙!
  
  (鏘喳!)
  
  桶型穹廊將視野指向大殿,當威脅解除,我這才意識到佇立在更深處的龐然大物不是雕像,而是另一個大敵。
  
  它……是伯尼斯的人?看來,索拉爾講的都是實話,他們真的往羅德蘭跑來了。伯尼斯的騎士、力大無比的鋼鐵武者,以外觀上來說,它就與我想得差不多,但其中又有些差異--那是無法言述的混亂,是來自記憶中缺失的經驗……我與前輩兩人與它們好像有些什麼關聯,缺少了這段回憶,我總覺得眼前的伯尼斯騎士變的不對勁,但是怎麼個不對法?也許只是因為印象上的厭惡吧,把我丟進不死院的伯尼斯騎士們此時出現在眼前……哼,小毛頭,我敢打賭,那傢伙肯定比我年輕得多。既是同袍、又是置我於囚牢的獄卒,看見伯尼斯人心情要不複雜也難。
  
  不過它在做什麼?它為何站在那?我注意到那名騎士正守在祭壇前,不如其他敵人一樣處於備戰狀態,而是把專注力全放在祭壇前的某個東西上。
  
  「嘿--!」我呼喊著,想搞清楚對方是敵是友。
  
  它回過身,巨大的方盾與鎚矛在厚甲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一會兒,它慢慢地走來,一步一伐如巨石落地,伯尼斯騎士是個移動堡壘,它閃亮的裝甲令人屏息,威嚴的身姿充滿力量。
  
  (咚隆!--……
  
  不講理的攻擊我見多了,然而那瞬間的急落讓我縱使閃過了也無法忘懷,胸中活人的心臟正猛烈急奔,來自血液的巨響讓身軀發熱,有如戰鼓般的節奏只會越來越清晰。
  
  「不打算抓我回去了嗎?哼?」我仍假想它是不死院的看守者,至少這麼作會讓我更心安些。
  
  「我的任務,」那名騎士如此說道:「不容許剝奪。」
  
  「我不打算妨礙你的任務,先生,」我天真地期待一個和平的解決方法:「你能繼續待在那,我們可以不必有任何交集。」
  
  「我的聖女,她去哪了?」無名的伯尼斯騎士的話語像是質問,又彷彿囈喃。
  
  這不是一個很愉快的溝通過程,我們終究是打了起來。
  
  它的鎚矛在狹窄的廳堂內揮舞,那略微發鏽的隕石粉碎了牆垣與地板,遲鈍的動作像洩洪前的水庫一般蓄積著能量,它的攻勢無可阻擋、防禦更堅不可摧。但我明白它的行動,那群堡壘最大的缺點就是速度,尤其對持鎚者而言,它的重擊充滿著冗長且清晰的節奏,那身厚重的板甲藏住了致命傷,卻連同那雙腳也嚴密的保護著。
  
  (咚隆!--……咚隆!--……
  
  就先讓他習慣我的模式吧,假如它認為我會白費力氣想打掉它的盾或鎚矛,那就讓它這麼想吧。
  
  (咚隆!--……咚鏘!--……咚隆!--……
  
  我們在柱間徘徊良久,對方的攻擊不疾不徐,也許那就是它的老練,不強逼也不鬆懈;它也在等待一個時機,看著敵人到底會閃到什麼時候。
  
  (咻--咚隆!--……
  
  可惜你不夠聰明。「嚇……啊啊--!」
  
  等它的弓步一開,我便用盡全力朝它的腳窩砍下去,那一擊截斷了對方的右小腿,騎士雖仰賴大盾而未倒下,不過那是在我抽劍回擊對方被前的事情了。它沒有流血,我想是因為對方是個活屍,體液早已揮發殆盡的緣故所致,過去我也有過這樣子的時光;然而,我見到它的形象也是不確定的,當我給了失衡倒地的騎士最後一擊時,隨著一陣低悶的哀鳴,剎時,它化為光塵消散,只留下了一顆散發著灰光的蠕動球體以及它的魂魄。
  
  那東西是幻影?不,我知道他曾是真的,然而就這麼消失……難道只是因為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
  
  我拾起伯尼斯騎士的遺物,那東西跟靈魂很像,我察覺到那股甜美的溫火在其中轉動,但不同於路上所見到的那些東西,那顆球體中包含著更多具有生命價值的成份--它曾是個人,同時也是複數的集合體。我想找個值得信任的人問清楚這東西的來歷,也許它很重要、也許不是,無論如何,我就先收著吧。
  
  戰利品,是這麼說的?是的,這是我的戰利品。
  
  祭壇上留著一具乾屍,那名穿著皮革裝甲與戰裙的女性,她瑟縮的身姿中帶著神聖的氣息,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那位女性大概就是伯尼斯騎士口中的聖女吧。是真的嗎?她就是那名伯尼斯騎士想守護的人?我不確定,畢竟他們之間似乎沒什麼關連性……突然,我感覺到一陣令人不安,回頭一看,我的前上方有個衣著怪異的人形,他站在那桶型穹頂下的閣樓,手持三叉杖、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似乎來者不善。
  
  青白色的光芒在杖端匯聚,瞬間,一道光箭飛了過來……那是魔法師們擅長的靈魂箭矢!
  
  (叮鈴--噗碰!……
  
  又一個活屍?但當我翻身閃躲後又再次確認,那名法師早已不見人影。
  
  
  
  那是考驗,神的考驗。我總是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一切的難關都是天降大任的結果,但這點天真的理由絲毫無法說服我。不過,現在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鐘塔就在最上方,我敢打賭,那裡一定有個龐然巨獸等著,不過現在我還真不曉得該擔心那些怪物、還是藏在怪物身後的謎團。也許剛才的魔法師就是謎團的一部分,畢竟那些傢伙總是這樣。
  
  要說魔法師的出生,人間最為出名的就是龍學院一派的人馬,假使是他們,成為不死人只是更加便於行事,只要是為了求知,那些人甘願成為惡魔。也許,來到羅德蘭的他正藏著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跟那個聖職者一樣,想在此處尋得某些特別的東西。
  
  在我的年代,龍學院的領導者是一名叫做伊瑟的人物,但眾人皆傳聞,從創立至今,操控學院的主腦一直是一隻無鱗的白皙古龍,而學院裡的成員大多都是幫助祂探求真理的爪牙;當然,我對此深信不疑,尤其是看到熟識的朋友對這個提問支吾結巴的時候,我就肯定了這個謠言必然有些真實性。
  
  「願…………安--息?我想想,是這樣寫的嗎?」我用橘蠟石在地上寫下了無用的祈詞,意義不明,可是總覺得心情會因此比較好些。
  
  撇開魔法師與這座殿堂下發生的事情,稍微調整了呼吸後,我趕緊跑上了閣樓,不願讓這些雜事亂了步調。通往閣樓的窄小樓梯也堵著一名拿小圓盾的騎士,而除了它之外,我在通往大平台前的走廊窗口也看到了其它群聚的活屍,但那些傢伙都不是士兵,至少我看見他們的粗布衣著像個平民,其中有男與女,無智的他們不斷地呢喃著禱告詞,彷彿期望有個英雄神祇到來,救他們於徬徨恐懼。接著,那些平民一聞到我的魂魄,突然一湧上,他們的貪婪一表無遺,凹陷赤紅的乾癟軀體渴望掠奪。
  
  ("祭司大人……")
  
  掠奪……
  
  ("請……請告訴我……")
  
  走開,不要碰我!
  
  ("賜予我火焰!……生命……")
  
  不要靠過來!可惡的活屍!
  
  ("已經安全了嗎?……我們……安全了嗎?")
  
  ("大人啊……")
  
  ("我的太陽……")
  
  「我不是你們的救世主!」
  
  --真是場屠殺。我以為我習慣了。
  
  很快地,我逃離了現場,好像深怕讓人看見一樣,等穿過了中堂後我才意識到這裡沒有任何人,至少沒有任何正常的人類存在。
  
  閣樓的空間十分廣大,它被幾道門格成了數個房間,此時我站在室內廊台,盡管那裡能看見樓下的狀況,但那無助於我的前進。這裡還有人嗎?正當我這麼想著,穿過木門,我看見那個無窗的小房間有火炬在燃燒,而上頭有個牢房,也許有個可憐人被關在那也說不定--抱持著這種玩笑心態,我緩緩走上樓梯……出乎意料,還真的有個人留在這。全副武裝的他十分安靜地坐在牆邊,從那奇異的胸甲來看,那雙擁抱著他的手應該是女神菲娜,而那位騎士應該就是菲娜的信徒了。
  
  我倆對望良久,似乎一直期待有個人肯開口打破這個僵局。於是我再度扮演了主動的角色。那可真符合我的形象。「嘿,你好。被關在這?」
  
  他的語氣透露著些許嘲弄:「不如你來救我出去吧?」
  
  「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被關在這。」
  
  「朋友、朋友,你這樣就不夠厚道了,畢竟我倆都是不死人,又何必去深究彼此的過去呢?」女神騎士不太介意那一點不順心,也許這段期間讓他練成了一副隨遇而安的脾氣也說不定,可是我從他的言語中聽見了一點狡詐。
  
  我把大劍底在地上,身子的重心不自覺地放在上頭。「你為什麼被關我就不管了,但假如你肯告訴我一些其它的事情,那我就幫你逃獄。」
  
  「嗔,囉哩叭唆的。我答應你,如果你讓我出去,我就給你一份厚禮,這樣可以嗎?」女神騎士的語氣平淡,感覺上好像在進行著一項不重要的交易般。
  
  但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倒直問了:「羅德蘭的一切都很奇怪,這我能理解,但到底有沒有人來過這?據說有很多不死人前往此處,但整座城卻沒有殘留太多痕跡。」
  
  「呵呵,你問這個問題?你是從哪來的?難道你從沒聽過羅德蘭的一切嗎?」全罩頭盔下的他正在大笑,似乎是在笑這個問題太愚蠢。不過,後來他稍微打量了一下我,大概看得出只穿一條褲子的狼狽模樣怎麼樣也不像是他那一輩的人物,於是騎士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在地上,人們都說神之國是個不確定的地方,那群貪心的聖職者偶爾也會這麼說,並且,它們形容此地"永恆而無限"。天曉得那種神祕兮兮的用語是怎麼回事,但大夥都流傳著一種觀念,那就是每個不死人都會進入不同形式的"新"羅德蘭,這一切都是神為了考驗我們所做的把戲,所以,先後來到此地的大夥拆到相同卻不一樣的世界中……你懂嗎?我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說法,反正對我而言,這裡就是個紙牌賽局,參賽者們各開個的桌,有些人會分在一起,但有些人卻不會。」
  
  「就像來到不同的世界?」
  
  「是的,朋友。只是偶爾大夥的賽局會混成一團,就像現在。」他輕聲嗤笑了一下,然後催促道:「你的困擾解開了吧?那能否也解開我的困擾呢?」
  
  說到做到,我盡可能不違背諾言。
  
  (鏘噹!)
  
  雖然沒有鑰匙,但這扇門的鎖頭也沒想像中的堅固,於是我把它給砸開了。但此舉似乎讓對方似乎嚇了一跳,他抱怨著:「你是從伯尼斯來的嗎?野蠻人?」
  
  「但這東西又不是機關鎖,他只是個簡單的卡榫鎖!」
  
  「好吧,無論如何,總算是得救了,」女神騎士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多談上幾句,也許他認為吵這種事會顯得他很沒風度,「謝謝你,朋友,我叫羅特克雷,請問尊姓大名?」
  
  我老實告訴他:「我忘了。」
  
  「沒關係,人總是需要一點秘密,我不介意你多保留點隱私。」他揮揮手,似乎在催促我快點離開,「假如你還打算回到祭祀場,記得來找我。現在你可以走了。」
  
  羅特克雷還打算坐在那嗎?也許我幫不幫他都無所謂,那名投機分子可能本來就在等著同夥也說不定。算了,那也不是我該管的事情。
  
  (哼--哼哼--)那位騎士哼著歌,似乎十分怡然自得。那到底是什麼歌呢?我思考量久,一直到我走出了密室我才弄明白,那是家鄉的歌謠。同鄉?我可不確定,那位仁兄沒有地方口音,他的聲音細緻而中庸,不沾染任何色彩。這樣的人會來自何處呢?或許他本來就不屬於任何地方吧?
  
  
  
  胡亂打轉一番後,我總算找到了一個通往更高處的爬梯。對於沒有劍袋的我而言,攀爬梯子是十分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手持著這麼一個龐然大物,我不得不更加小心地移動,一手拖著武器、一手抓住梯竿,讓腳一階一階的上去後……唉呀,真是麻煩透頂了。等上到了最高點,我看見那處小木台旁開著一個小門,外頭就是教堂的大屋頂,而我的目標就在正前方,一個聳立高塔。
  
  可以想見,有多少人朝著此地而來,他們穿過屋脊,環視著兩旁的石像鬼、一步一腳都心懷戒備,那些虛幻的影子彷彿訴說著曾有人在此打鬥,挑戰與死亡的戲碼總是不斷上演……此時,我看著地上發光的字樣,它告誡著造訪者,"務必小心眼前的考驗"--看來那是另一個參賽者給的建議,不過,在我之前有多少不死人參與過這場遊戲呢?一切真假難辨,有的人可能與我落在同一個世界、有的人則不是,其中又存在著幻象與空殼,各種不可解的狀況在此交織……但無論如何,它們都不會是我的夥伴,探詢甦醒之鐘的不死人都是被孤立的,就如同羅特克雷所言,那是屬於不同桌的賽局。
  
  現在,若不是沒人抵達終點,那就是終點從來都不存在,我們正走著迴圈,一趟又一趟,前仆後繼地在踏上羅德蘭這個死胡同……
  
  管它的,衝了!
  
  「我說到做到,亞斯特拉騎士!」我對著天花板大喊:「別擔心!」
  
  去吧,殺它個片甲不留!
  
  風聲在昏黃的蒼穹下打轉,我的耳朵聽見了羅德蘭微弱的心跳,它穿進耳朵、撼動紛亂的思緒;瓦片沒有溫度,我的腳掌踏著的是空氣一般不冷不熱的堅硬石板,沾染著到昨日為止的灰塵、響著太陽落下前的清脆聲音。
  
  如果可以,我想從這一躍而下,因為看不見未來、失去人生所有,這副軀體雖是活的,然而卻活的沒有意義;可是我害怕死亡,恐懼死的形式,不死人終究只是個空殼、靈魂也不過只是任意揮霍的產物,我們的死已經喪失了價值……我恐懼這樣的事,找不到理想與救贖,生命的終點只是一具徒留形式的輪廓……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的真實了。
  
  不如就讓我活在謊言中吧。騎士啊,請原諒我利用了你的夢想,我只是個卑劣的戰士,沒有崇高的理念、也不敢高攀偉大的使命,我不是你,但請讓我偽裝成你吧。
  
  (嗚--吼--!)
  
  怪物啊,你可終於出現啦!
  
  駐守在塔上圓頂的石像鬼破繭而出,它的翅膀是天上的一片烏雲。急速俯衝,石像鬼斑駁著青苔的灰色軀體壓碎了瓦片,它的重量令教堂顫抖,手中的鉞與尾上的斧頭宣示著看門者的威嚴。駭人的野獸魔像,它如比馬車大一倍,組合了犬隻與龍形、又被賦予了人類的軀體,那怪物是世人眼中的邪惡之敵,此時則是不死人眼中的死亡關卡。
  
  我在原地嚴正以待,準備防下它的第一砍;突然,石像鬼爬上沒幾步後又再度騰空。
  
  (咻唰!)
  
  兩振翅膀,它的尾斧勾向前掃出了一道深溝,速度如落山之風。我試著避開攻擊,然而傾斜的屋頂讓行動困難無比,一個不小心,滑動的屋瓦令雙腳失衡--
  
  (磅鏘!唰鏘!)
  
  青銅大鉞在轉眼間襲來,我趕緊翻動身軀好迴避前端的利刃,除去了攔腰之劫,接著卻只能拼死接下對方的橫掃。屋頂陷落了幾釐米,傾斜的劍身卸掉了些許正面衝擊,但我仍必須承受攻擊的重量。這裡不利於我戰鬥,不能隨意奔跑、也無法盡力閃躲,石像鬼佔盡了優勢,而我卻只能拿著一片鐵塊當盾牌。
  
  (啪--啪--)(咻唰!磅鏘!)
  
  哈--……沒關係,就算沒得移動,我應該也能想出的法子。法子……有什麼好辦法呢?
  
  (磅鏘!磅鏘!磅鏘!)
  
  拜託,爛腦袋,快給個好方法。
  
  (磅鏘!磅鏘!磅鏘!)
  
  哈,我知道了!一開始我就該這麼作!現在只差個好時機……
  
  (咻--!磅鏘噹!)
  
  --我被尾斧掃飛了出去,身子隨滑落的瓦片不斷下滑,隆隆聲響正倒數著墜落的時間;剎那,翻了幾圈,想藉此緩衝下滑的速度--一個起身,我靠大劍止住了危機,我與石像鬼終於又拉開了一段距離。它要來了,那討厭的飛行……沒關係,我在這等著。
  
  (咻--!)
  
  「嚇啊--!」去死吧,爛尾巴!
  
  (嗚吼--!)
  
  肚子露出囉,混蛋!
  
  (嗚……吼吼--!)
  
  它是血肉之軀,然而外皮卻是石頭跟鐵組成的,剛才我靠著它的甩力截斷了尾巴,但光憑一己之力,我無法一次砍透對方的身軀--此時,石像鬼又飛了起來,沒了尾斧的它更加靈活地應用手中的鉞,那雙殘破的雙翼雖無法提供長久的升力,但這也足以讓我手忙腳亂。不如讓我幫你修剪一下翅膀,好嗎?
  
  (鏘咚--!)
  
  這就對了,現在我們才算的上是一對一……你在開玩笑是吧?我的眼角餘光掃視到另一隻石像鬼的登場,它緩緩走來,看起來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可真謝謝你又提醒了我一次何謂"公平"。
  
  但我比較喜歡我所想像的公平,你懂嗎?
  
  (鏘!鏘!)
  
  讓我幫你開通風口吧。
  
  「嚇…………啊--!」
  
  你了解嗎?一次一個,老兄,這就是公平!要是這一劍還沒辦法了結你,我乾脆跳樓算了。
  
  (嗚吼--……哦嗚……
  
  讚啦!就剩你了,現在就剩你了,石頭老弟。
  
  脫開傾倒的巨獸,它沉沉地躺在血泊中,然而我的勝利沒持續多久,眼下,我看見另一隻石像鬼的嘴巴發出了橘色的光輝,剎時,火焰隨怒號竄出,那是它最脆弱的時刻,但再怎麼弱,我也得想辦法衝過去才行;飛秒間,腦袋的判斷要我躲在怪物的屍體後,此時炙熱的火焰在兩旁蒸騰翻滾,土褐色的屋頂染上了烏黑的炭跡,唯獨石頭怪的皮肉沒有燃燒,它依然冰冷如鐵。對方的吐息維持了好一段時間,當攻擊告一段落,我擲出了匕首好打斷對方的注意力;同一時間,我衝了上去,捨命朝著石像龐大的身軀邁進。
  
  (吼----)
  
  炙熱、猛烈的啃食與撕扯,氣流在我的左身流竄,燒去鬥志的火焰令皮膚變得通紅……可是我總算是來到了它的側身。與剛才不同,現在的貼近戰是我的機會,面對那隻殘缺的噴火石像鬼,防住了火焰後,我們這下可真的算是公平競爭了。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它的鉞擊沉重,可是對方不懂的防禦、身軀也不如前隻一那樣覆蓋鐵甲,也許它僅僅是個會噴火的失敗品,龐大而脆弱;然而要是它的兄弟還在,我想我肯定早已命喪黃泉。
  
  其實現在也差不多了。又一次碎骨、又一次燃燒,我跪在那龐大的屍體面前氣喘如牛……不知怎麼的,我可憐起了這頭滿是缺陷的怪物。
  
  「……呼喝……呼喝……但那就是我們的命運……」對在這的所有敵人都一樣,這是不可避免的命運,一來一往,我們都只是試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多麼多愁善感?哈哈……前輩,也許不是因為性格,我只是……老得有些變調了。
  
  去吧,打響你的大鐘,不死人。
  
  
  
  
  
  不知何時何日,羅德蘭的鐘聲再度響起。那是多少年來的第一次、又是多少次中的其中一次?貫穿神之居所的清澈巨響平凡無奇,一如曾經有過的日子,白教的敲鐘人為此地的居民報上時間,清晨、傍晚、以及所有壟罩在信仰餘暉下時光,然後,聽見聲音的百姓會抬頭看看天空,一邊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邊感謝神明為世間帶來了穩定與安詳。但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這種平凡在永晝的羅德蘭是如此神聖,超越了時間的意義;然而它又是如此諷刺,藐視了時間的價值。
  
  此時此刻,在那小小的鐘樓圓頂下,有個男人正為敲響了大鐘而欣喜若狂,他高喊、他吼叫,接著,他跪倒在地,不知為何而哭泣。那個人曾說自己不會哭,因為活屍的身軀是沒有眼淚的;然而,現在他是個人類,擁有所有活人都有的喜怒哀樂--為生存喜悅、為死亡恐懼、為前進迷網、為失去而憂鬱懊悔,於是他哭泣,將埋藏於百年歲月中的恐慌與虛無訴諸天際。那位無名的不死人是第一鐘的敲鐘人,在那小小的圓頂,小小的、孤獨的世界中,他終於找到了一點虛幻的火光,好支持自己不再逃避不死人的使命。
  
  事情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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