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條,對不起。」上帝垂下睫毛,「天使不能愛上人類。」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連呼吸都變成一種負擔,為什麼我不能愛他?就因為他是人類男子?
「好!」我將手伸到背後,輕輕的摸了摸那對潔白的翅膀,「那我不當天使了!」
對不起,我的翅膀,對不起。
在上帝訝異的注視下,我奮力一折,一股揪心的疼猛然竄入心底,翅膀一落地,化為裊裊輕煙,消逝在風中。
身體忽然向下一倒,醒來時我在人間。
冷笑了一聲,即使我是上帝最寵愛的天使,沒了翅膀就什麼也不是了嗎?撐起疼痛的身體,我不能以現在這個樣子出現在他面前,渾身是血又渾身汙垢。
找了個河堤,我清理了身子,背後的疼彷彿又增加了一些。
我苦笑,為了愛情而放棄翅膀的天使傻嗎?可能吧,真的很傻。
我必須找到他,那個我深愛的人,他很瘦弱,看上去十分溫柔,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愛上了他。
*
「妳是......?」他皺眉,愣愣的望著拉住他的我。
「我叫羽!」我深吸一口氣,「我喜歡你!」
「我已經結婚了,對不起。」他面有難色,「而且我很愛很愛我的妻子。」
我鬆開了手,諷刺的笑了:「對不起,唐突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我轉頭就跑,豆大的淚珠不停滑出眼眶,羽,妳真愚蠢啊,連他結婚了沒有都不知道,就這麼莽撞的折斷了翅膀。
「羽姐姐,和我們回去吧,上帝大人打算不追究喔。」耳畔傳來聲音。
我咬破自己的唇,嚐到了鐵繡般的血味:「我不回去。」
跑著跑著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大樓,我在裏頭的五樓停了下來,倚在沒有玻璃的窗子上,探頭望著黑濛濛的天空,喃喃的唱著歌,哽咽了還是繼續唱著,唱到嗓子啞了我還是沒停下來。
我在月光下看著自己的手指,已經有些透明了,天條不允許天使來人間還是有道理的,因為天使的身體不能適應人間,最終會消逝的。
沒關係,就讓我消失吧,我轉世後就能成為人了吧?就能......就能在他結婚之前與他相愛吧?
「別唱了,別唱了好嗎?」一個少年闖入我的視線,他滿臉淚水。
我看著他,等他自我介紹,他盯著地上:「我本來要來這裡探險,就聽見妳的歌聲......」
我撇開頭,任兩行淚水再次滑落,又再次歌唱起來,我只是貫徹著我的倔強,要是回到了天上,肯定會被其他天使笑吧。
「你值得真正的快樂,你應該脫下你穿的保護色。為什麼失去了,還要被懲罰呢?能不能就讓悲傷全部結束在此刻?重新開始活著。」少年嘹亮的歌聲在背後響起,我的淚水潸然落下。
少年沒有再說話,他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朝我笑了,那笑容猶如萬丈光芒的太陽,心底的傷口彷彿癒合了一點。
我的眼皮沉重的壓了下來,往旁邊一倒我陷入昏睡。
*
身邊放了早餐,少年不見了,我含著淚水吃了起來。
我沒有離開那裡,一整天都看著地面上庸庸碌碌的人們,然後在遠處的公園看到了他,他與妻子牽著他們的孩子,滿臉幸福。
他的孩子坐在秋韆上,他的手輕推著,孩子「咯咯」的笑著,他的妻子溫柔的幫他們拍照。
我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落淚,只是唇上掛著淡淡的苦笑。
或許是真的明白了自己比不上他的家人也說不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的身體的透明度又往上了一個層級,大概晚上就要消失了吧。
當我想要再睡一下時,少年出現了,他提著一個紙袋,臉有一些紅。
「這個給妳。」他將紙袋遞了過來,臉變得更紅了。
我打開袋子,裡面放了一件如雪一般亮白的連身裙。
「作為回禮,告訴我妳是誰。」少年小聲的補了一句,「我叫云崎。」
我微微一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我略過了自己即將消失的事情。
他吃驚的張大嘴巴,久久不語,然後走到角落,背對著我,要我把裙子穿上。
「好了,轉過來吧。」我輕聲喚道。
他轉身,然後溫柔的笑了:「果然很適合。」
「羽,我來愛妳,好不好?」他低著頭,問我。
我的時間不多了,可以在消失之前愛人嗎?
「如果我突然不見了,你不許找我喔。」我吐了吐舌頭。
對不起,你會受傷的喔。
云崎笨拙的摟住我,我輕嘆了一口氣,笨蛋一個啊。
他沉睡著,躺在他懷裏很舒服,那是我不曾體會的溫暖,我淌下淚水,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如果是睡醒發現我不見了應該會覺得是我跑走了吧。
「笨蛋,不要來找我喔。」我看著自己從指尖慢慢消失。
突然,他睜開雙眸,沙啞的道:「妳會回來吧?屬於我的,折了翼的天使。」
我又哭又笑的大力點了頭。
他把我抱得更緊,小聲的在我耳邊唱起歌來,我在他的歌聲中閉上了眼睛。
「你就是我的天使,保護著我的天使。從此我再沒有憂傷。你就是我的天使,給我快樂的天使,甚至我學會了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