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墨心坐在沙發上,微抖著嘴角看著前方。隔著一張桌子,眼前坐著兩人,一老一少。
已經三天了,這樣的例行洗腦──
「你就找找看嘛──不喜歡就算了,見見人家又不會掉塊肉!」老的那一位朝他射出光線,慈祥的笑容看起來好不刺眼。
「院長說的對,雖然他們沒有養育你,但也有把你生下來的恩情。」年少的那位附和著前句,眼底眉間佈滿擔憂。
「竹心……不對,易竹你說的對!」
「院長的出發點也很好!」
然後有默契的一老一少就在他的面前噓寒問暖起來。
所以這是他代入性太差還是這兩位活寶的問題?
「我說……這兩位……」他緩緩開口,看著眼前兩位老少,哭笑不得,「你們兩個是在鬧哪樣呢?以經三天了啊!讓我有個好安寧啊!」
從他得知了自己的父母主動提出請求相見後的隔天,院長就不知從何知道他和高易竹的租屋處,接著就開始了他「傳教」的行動。
一開始是重新向他介紹他的親生母親,「林梅心」這三個自他竟然已經熟悉到連作夢都會背了!然後又開始跟他洗腦要去見見對方,說對方很想見他,很著急什麼的,說得好像是他自己離家失蹤,媽媽很著急要找他這樣……
「墨心啊……我是為你好啊!」院長嘆了口氣,露出擔憂的表情,「雖然我知道你不討厭拋棄你的人,但就各種方面來講,你還是有義務去見上他們一面的。」
「我──」
「墨心,雖然在這件事情裡頭我是外人,但我還是希望你去見見你的父母……」高易竹打斷了羅墨心,兩隻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對方,「請你再仔細想想看好嗎?」
羅墨心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他不曉得這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兩個人怎麼像跳針似的一直要他去見見他的父母。
沒錯,從小到他是抱持著「我死也不去見父母」這樣的想法,但這也只是小時候。說真的,當他聽到是他的父母主動要來找他時,他那小心臟卻確實實的顫了一下,這並非玩笑話,在這幾年的成長中,特別是最近,他的心境是真的改變了許多。他發現自己其實只是在虐待自己,為何不正視前方?一定要抱持著那愚蠢的想法,自欺欺人嗎?
「我又沒有說我不去見他們……」嘟著嘴呢喃,要他大聲的說出來可沒有辦法,「你們也不用一直洗腦我……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雖然說話的聲音小聲,卻十分清楚,本來還打算繼續接話的兩人愣了愣,接著做出了誇張的反應。
「所以你這是答應了嗎?」
然後兩人一起爆出聲來。
笑了兩聲,羅墨心半瞇著眼,伸了個懶腰,「嗯,當然。就跟你們說的一樣,見見他們也沒有什麼,不會掉塊肉的。」
「好好好,你終於想通了就好。」院長對於這個結果感到欣慰,在幾年前羅墨心還是十六歲時,給他的回答可是完全不一樣,果然時間是真的會改變一個人,「這是你母親留下來的手機號碼跟地址,準備好了就可以連絡連絡。」
「準備得這麼齊全啊!肯定對我的心軟很有信心!」
「嘿,肯定的,沒聽過薑還是老的辣嗎?我本來還打算多纏個你一個禮拜……」
「別、拜託不要,我不想要精神耗弱!你來三天我三天都睡不好!」
「怎麼這麼說,多多見見老人家也好,我也算是你的第二父親吧?把屎把尿把你養大也算是你的親人吧?是吧?怎麼可以感到厭煩呢!」
「好好好,您說的是,老人家!」
在一旁看著事情順發展,高易竹對此感到高興。微笑著看著院長和羅墨心的互動,他覺得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羅墨心和院長鬥嘴,他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對於羅墨心,他能做的只有這些,讓對方可以重回家庭,好補足他對羅墨心滿滿的抱歉。
內心滿滿的激動與悸動,要不是現在還有第三人在場,不然他早就撲過去好好的抱緊對方了!
*
關上了門,羅墨心暗暗的呼出一口氣,他忽然有種「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很難打發」的感覺。唉,他當然知道對長輩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好的,但他還是忍不住的覺得有些煩躁,雖然他已經答應了對方去見父母,但怎麼開口、怎麼見、見了以後該怎麼辦?要說什麼?他一概不曉得。
「該怎麼辦呢……」低喃,他覺得有些無力。
「墨心……」
「嗯?啊──」
正要回頭,便被人拉進了懷裡。溫熱的感覺從背部傳來,吞了口口水,他側過頭看著把臉埋在自己肩頸的男人。
笑了笑,他覺得這人越來越的行為幼稚了,至少和他一開始認識的那個冰冷冷的人完全不同,現在反而有些可愛……
「易竹?怎麼了?」輕輕的開口,他沒有推開這個對著他撒嬌的人。
「突然很想要抱抱你。」高易竹說著,悶悶的聲音讓這句話聽起來有些逗趣,「墨心,你是怎麼想的?」
思考了下對方的問題,羅墨心扭扭身子轉過身來面對著高易竹,「我是怎麼想的啊!我只是覺得你是個笨蛋!」
聞言,高易竹的臉上出現了詫異的表情,他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為什麼?是……說我是笨蛋?」
抬起手來捧住了比自己還要高個頭的男人,羅墨心撇撇嘴,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好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肯定是在想『我必須要讓羅墨心見到父母才算給他的補償』,這樣的白癡想法吧?」
看著喜愛的那人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高易竹有些發愣,「你……你怎麼會知道?」
呼了口氣,羅墨心多想要捲起袖子直接揍眼前的白癡一拳!
「你為什麼要一直糾結我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後悔,你一個人在心裡難受也沒有用啊!」盡量讓自己溫柔,羅墨心墊起腳尖吻了吻對方的嘴唇,「我說過了,縣在我過得很開心、很幸福,根本不需要那些多餘的事物。這次我想要見父母有一半是心裡想通了,另一半就是……為了你!」
說完,他便看見高易竹的臉上多出了震驚。
「我?」
「對!就是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要看你皺著沒頭想那些不關緊要的事情!」
吼了出來,羅墨心瞇起雙眼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在追他的時候看起來是這麼神秘,但實際上認識了以後思想是這樣容易打結」的人。
「我說過了好多次、N次!我根本不在意,但你總是露出那種似有所思的表情,我不喜歡你臉上有這樣的表情出現。」別過臉,他的臉微微的紅著,「所以我希望這次照著你的意思去做了你希望達成的事情以後,你就別在這樣悶悶不樂了。我看了也很心疼……」
吸了一口氣,吐出。
他從來沒有講過這樣肉麻卻又是心底最想表達的話,對於忽然說出這些話的自己,他忽然想要撞牆自殺,這太害臊了……他竟然講出這樣害臊的話!
「墨心……」高易竹低語,聲音有點啞,「我愛你。」
回過頭看著高易竹,羅墨心覺得告白來得太過突然,「什麼?」
「我愛你。」
說完以後便把羅墨心抱了起來,向著沙發走去。
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羅墨心反應不過來,愣了一回兒後才拍著高易竹的肩膀叫道:「你、你、你!你在做什麼啦!」
然後就被高易竹摔到了沙發上頭。
半個身體沒入柔軟的坐墊中,羅墨心的腦袋還暈呼呼的,才剛想要爬起身子來個罵接,就發現了有個高大的身影俯了上來。
「我愛你。」
這是今天他所聽到第三次的告白,告白的人也不害臊,就這樣講了三次。結束了想法後,隨之而來的是男人少有幾次急躁的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