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輪迴Chaos and Rebirth II 紅霞下的黎曦》
序章
夜晚,蟄伏在竹林的靜謐被不速之客悉數驅離。
縝密雜亂陣列的竹間,有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的黑影,無視交錯難行的障礙以三維空間移動穿梭著。於此同時,黑影身後也有為數五六的黑影以相同步法追趕著。
雖然兩方看似勢均力敵,但隱隱約約看得出來前方孤單移行的黑影實力略勝一籌。但無奈先前因長途跋涉耗掉不少體力,再加上陸陸續續的追兵殺來,使得這名頭上長著貌似一對兔耳的黑影,無法順利擺脫「牠們」。
彼此僵持不下的局面持續並不久,只見「牠們」的影子像是在腰間摸索些什麼,然後以電光般的速度在前一擺,一條流洩的銀光濃縮成筆直細長的黑影朝那人殺來!
咚。悶響挾帶著不悅的破裂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前方那名被追趕的黑影開始尋找著可以進行空間移動的竹子,試圖擺脫後方一連串排山倒來而來的致命殺具。不料當腳踩在一根早已被名為「飛刀」的殺具插入的竹子上時,硬生曲斜成無法立足的角度!
習慣夜間作戰和在眾多障礙物移動,黑影的顫動一如那心思瘋狂的動搖,原先想藉由這根竹子徹底拉開雙方距離的想法,如今卻被狠狠擊碎。
當然「牠們」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而是將手邊能夠用上的飛刀傾巢而出,一如追命的亡魂以鬼魅之姿肅殺而來。黑影見狀,開始藉由高超的體術和移動速度閃過腳下數支飛刀,並且在空中藉由柔軟的身軀和腰力以驚險的幅度與之擦身而過。同時,眼角餘光終於發現一隅可以逃脫的路線,而藉機逃離時……
「!」
陰冷的觸感至脆弱皮膚上切過,腳上的傷口雖然深不見骨,卻也讓黑影疲倦已久的身軀將體內溫度瞬間流逝,接著身子一軟,以狼狽的姿態摔在泥地上。
「……」
看來體力徹底耗盡了吧。無法動彈的雙腳再也無法進行逃跑,就連用手支撐著身體向後挪動的垂死掙扎也成了痴人說夢。暗殺得手的「牠們」看來再過不久就會發現束手無策的自己,接著以強硬的手段將自己抓回那深不見底的監牢。
「……」
此刻,不知何時從竹葉中竄入的月光投射在身上。原來,這名「少女」是擁有著一對兔耳的「月兔族」,身上雖然穿著古典式紫色蝶式和服,但在剛才的逃亡時已經顯得殘破不堪,就連下襬也被她索性撕開到大腿根部,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她蹙起一雙蛾眉,看著汩汩滲血的傷口,幽紫色的瞳孔中閃爍璃光,貌似在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和無力自責不已。就連她所珍惜的桃紅色長髮,也失去以往的波浪曲線,以一種分岔凌亂的不堪姿態,披散在包覆著雄偉隆起的領口之前。
那對毛絨絨的雪白兔耳,也因為傷痕累累而半折了起來。
「果然,這是不可避免的命運嗎?」
銀鈴般的悅耳嗓音,在靜謐的夜晚裡卻響起了悲涼,同時也招來近在咫尺的奪命死神。看來經過數天的逃跑,依然還是脫離不了從背後攫來的惡魔之手,將之縛回禁錮在濕冷監獄的悲慘命運。
「啊啊……」
就連想親手了斷自己的力氣也沒有了,少女開始思索要是擁有最後一絲氣力,應該可以讓自己擺脫這無趣又卑賤的人生遊戲了吧?
──不行。
說得也是。
把那些孩子全部丟下而自私踏上死亡之路,這樣的結果才叫生不如死。
「那就把我,帶走吧!咦?」
背後傳來踩斷樹枝的聲響,讓少女下意識將視線往後一轉。
站在她背後,一名穿著將肌襦袢包在裡面的白衣,下半身是長度將要拖到地面的亮紅色緋袴,穿著足袋和綁上紅繩的草鞋,意即傳統巫女裝扮的黑髮少女,用那雙澄澈烏黑如同曜石的黑瞳,居高俯視著全身佈滿傷痕的兔耳少女。
「人類少女……」
兔耳少女看著那名擁有姣好面容的巫女,尖挺的鼻子和那微微抿起的蜜唇,帶有點凜冽和英氣的側臉讓兔耳少女不禁望之出神,她心想著自己,曾何幾時已經沒有看到如此令人醉心的人類了。
然而,對方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用那異常冷峻的眼神望著方才她逃脫而來的方向。
「等、等等!」
由於剛才只專注於眼前令她陶醉不已的美貌,兔耳少女幾乎忘記自己身處危機之中,一想起那些身心奉獻給阿修羅的殺人兵器,她的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如果是阿修羅,那麼「牠們」又怎麼會放過目睹這一切經過的少女呢?
「快逃!那些傢伙不是妳能應付的!」
焦急透露了兔耳少女不想讓無辜人士牽扯進來的善良心意,因為她非常瞭解被那個人培養的殺人兵器,是個連殺人都可以不用眨眼的冷血機器。
但是,眼前巫女似乎並沒有理會兔耳少女的勸阻,她的眼神一如方才堅毅地看向遠在視野外的「牠們」,並且從袖子裡拿出了幾張白紙。
「喂!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叫妳快逃!」
在這樣下去,又會有人因為自己而白白喪命了!看著手無寸鐵的巫女,兔耳少女並沒有辦法理解她究竟為何不理會自己的用意,而擅自站在前方,從袖間拿出幾張連用來磨飛刀都嫌單薄的白紙。
但是這名身形纖弱的巫女,嘴角卻意外似地勾起了任何人都無法察覺到的弧度。
接著她將數張上頭用紅色墨汁畫成奇特符型的白紙,夾在右手的四個指縫之中,然後自始至終從未輕啟的唇此刻像是在喃喃自語,卻又無法聽見她在唸些什麼。
抑或許,她只是透過唇型作為媒介,將一些平凡人無法入耳的禁語以此種儀式引導出來。
「這股力量……啊!」
當少女的唇再度抿起時,手中的符咒頓時發出了耀眼到無法直視的橘紅光芒,就連上頭蠢蠢欲動的龐大力量也開始撕裂著周遭空氣一般,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刺耳聲響。
接著,天地開始震動。
如果說,這一生要我選擇一個可以時光倒流的時間點。
那我,
一定選擇,
在那片紅霞尚未來臨前的,
黎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