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啊？」
我看著擺在桌面上那塊以前從沒接觸過的乳黃甜食，眼中透露著懷疑，因為實在無法想像它會好吃。
「這是起司蛋糕喔！吃吃看吧！味道很不錯的。」
拗不過對方期待的眼神，我只能勉強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
※
小學一年級，剛認識慈恩的時候，我做什麼事都喜歡跟著她，因為她總是會給我看一些我以前沒見過的事物──例如從圖書館架子上抽出一本書，翻開一堆奇奇怪怪的圖片。
「我們來比賽吧！誰踩到白的地方就輸了！」
我們簡直像是親姊妹一樣形影不離，走個斑馬線都能玩得不亦樂乎。連我抓著她兩條長長的辮子大喊：「駕！駕！」，她也會很開心的拖著我跑上一圈操場。
慈恩還很愛打電話給我，我們曾經一起念過日報上四格漫畫的對話，然後笑成一團。那時候，趙薇跟林心如演的《還珠格格》還在流行，有一次她居在電話裡跟我說：「所有還珠格格的人物都在我家裡喔！」
而我也傻傻的相信她了，跟「角色們」一個一個打招呼，雖然現在想想，才發現她裝皇上的聲音裝得一點也不像。
她的母親是班上的愛心媽媽，因為慈恩的關係也非常喜歡我，常常約我去她們家玩。有幾次我放學準備搭校車回家，親自來接小孩的她都會特地在校車開走前送上一包糖果或餅乾。
小時候我就不是個喜歡獨享的人，因此都會把零食分給同車的友人吃。他們總是會很好奇的問我：「那個大人到底是誰啊？」為了簡言帶過，我只脫口說出：「你們就叫她『臭屁』吧！」
從那次以後，每次人家來校車門口送吃的時，我的車友總會笑嘻嘻的在她離開後說：「臭屁又送點心來了耶！」
現在想想，其實慈恩她媽並沒有臭屁到哪裡去，之後發生那樣的事情，或許就是我私底下給她取這種綽號的報應吧。
※
因為換座位的關係，我認識了第二個好朋友──曉娟。她有一種大姐姐的氣質，跟慈恩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物。
校外教學的時候，我們也很巧合地被分在同組集體行動，她的溫柔與耐心，都讓我覺得跟她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但是那一整天，我都不斷地接觸到慈恩瞪過來的眼神。
我弄不清楚慈恩到底是對我還是對曉娟有所不滿，但是我當時還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她不高興的樣子反而讓我更不敢靠近她。
也弄不清楚，是不是我害的。
※
「欸！我們來玩個刺激一點的遊戲好不好？」
後來有一天慈恩忽然來找我，讓我的心情簡直是一飛沖天的好。我以為她已經原諒我了、不跟我生氣了，才在下課時間又帶著笑容出現在我面前。
「當然好啊！今天要玩什麼？」
「跟我來！」
我跟著她一起來到曉娟空著的座位旁，眼睜睜地看她從對方的書包裡掏出一個皮夾，從中抽出三百塊。
「妳、妳怎麼這樣直接拿人家錢？」
「放心啦！只是借一下而已，我絕對會在她發現之前還她的！」
即使已經事關重大，我卻還是選擇相信她，被她牽著到福利社去，看著她把其中一張鈔票換成許多閃閃發亮的零錢。
「幫我保管。」她將另外兩張一百塊塞給我。「直到我跟妳要為止。」
我就這樣把兩百塊帶了回家，結果母親幫我整理衣物的時候發現了它們，因而把我抓過去問原委，我也照實把我所見所聞的都告訴了她。
「妳怎麼就這麼聽慈恩的話？我早就知道她遲早會陷害妳的！」母親的語氣盡是心疼和擔憂。「明天妳趕快把這些拿去還給曉娟，以後不要再跟慈恩有什麼往來了知道嗎？」
可是當我決定要還錢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班導早自習的時候就介入了這件事情。我一直到下課時間，才去把錢交給老師，並把一切說清楚。
老師為了澄清一切，把慈恩跟她媽媽也都找來了。
「慈恩，妳有偷曉娟的錢嗎？」老師問道。
「什麼？我沒有啊！」
「是啊！我們家慈恩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可是、可是明明是慈恩她……」
「做錯事的是妳，要勇於承認才是好孩子啊！」
慈恩的背叛已經夠我受了，她媽媽這句話讓我更難受。
「那真的不是我偷的……」
「沒關係，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講，老師不會怪妳的。」
妳承認吧……妳承認吧……妳承認吧……
所有壓力來源都這樣逼著我，無辜的眼淚終於決堤。
「好！我偷的！是我偷的！拜託妳們不要再這樣講話了…….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嗚……」
我已經忘了，自己到底哭了多久。
※
後來曉娟轉學了，直到最後，我都不敢問她是否會因此討厭我。
至於慈恩，我很慶幸那時候是小學二年級的尾聲，到了三年級，我們就重新編班了。
「嘿！為什麼臭屁沒有再送點心來了啊？」
面對車友的疑問，我只是苦笑著搖搖頭說不知道，很快地他們也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一直到我畢業，都沒有再跟慈恩同班過，亦像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
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船過水無痕。
幾次過斑馬線的時候，偶爾會悄聲對自己說：「踩到黑的就輸了。」可是身旁早已沒有會這樣陪我瘋的玩伴。
然而即便十幾年過去了，我依然還記得當年一張玻璃桌上，被我吃淨的那塊起司蛋糕的滋味。
（全文完）
創作內容
【短篇】真情墜落
【RPG公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