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鎖的貝卡特倫市 某處 11:13
此時的天空正飄著指甲大小的雪花,點綴著杳無人煙的街道,為空曠的道路漆上一層白。平時的車水馬龍已不復見,徒留蕭瑟淒冷的景象。街道上的店家依舊維持著昨天晚上打烊時的模樣,如果沒有這道緊急命令的話,現在一定是人聲鼎沸吧?
海倫躲進了一家名為「快樂漢堡」的餐廳二樓裡,跟幾名和她一樣幸運的生還者坐在合併的桌子前討論未來的方針。
快樂漢堡,是這個地區一間頗具規模的速食店。店面寬敞明亮,店主為了要紓緩人潮,在一樓和二樓均設有廚房來加快出餐的速度。
「各位好,我叫海倫‧菲尼茲,目前擔任小學老師。」海倫脫下帽子,拍掉身上的雪花,一邊自我介紹。
身穿深藍色大衣,留著褐色短髮的女孩說道:「我叫杜維柏‧安朵妮,就讀康斯泰爾大學語文系二年級,是因為返回城中拿養父所遺留的詩詞作品才被困在城中。」
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眉頭緊瑣的男子接著說道:「莫里歐‧奈羅。汽車維修員。」一頭棕色短髮和絡腮鬍,再配上結實的體格,給人十分兇惡狂野的感覺。
「我是伊莉莎白‧麥嘉洛,是個記者。」她將金髮綁成馬尾,身上穿著黑色的大衣,圍著一條白底藍紋的圍巾,雙手橫放在桌子上,自我介紹完後轉頭看向一名靠著牆的女子,彷彿在說:該妳介紹囉~。
靠在牆上的女生抬頭看了看眾人,「艾蕾亞‧連恩希。是個自由業者,曾做過貿易公司的行政人員。看來動作太慢還是會來不及逃呢。」
一名穿著白色迷彩大衣的女子說道:「莉莎‧安瑟提克,是個送信者。」語氣平穩,不見一絲情緒。
另一名看似十七歲左右的少年接著說道:「我也是個送信者,我叫雷‧凱斯。」不同於莉莎,雷顯的較有活力。
「鬼魅,自由業者。」一名坐在角落的男子簡單的介紹完後就陷入了沉默。
一聽到有送信者在其中,安朵妮走向莉莎,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那個……莉莎小姐,不好意思。請問,妳現在接案嗎?我聽別人說,送信者都有一定的身手和能力,所以我想請妳接案。」
莉莎看了看安朵妮,說道:「嗯……要送到哪裡?」
「收件人名叫杜維柏‧潘恩,身高約一百七十八至一百八十公分左右,棕色頭髮,藍瞳孔。我們約在城外的破舊小屋碰面。」
「好,我接了。」莉莎說道:「費用是兩百元。」
「嗄,前輩妳這時候還要接案啊?」雷驚訝得問道。
「有案子幹麻不接?多一個案子就多一份收入啊!」莉莎回答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們出不出的去還是個問題,妳還有心情接案?」
「我就是有把握出去,才接案啊。」莉莎從安朵妮手中收下費用,斜眼看著雷,「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混到今天的?」
雷無言的垂下肩膀,嘆道:「果然還是我太嫩嗎?」
海倫走向安朵妮,問道:「妳說的潘恩,該不會是康斯泰爾大學語文系,被人稱為『風之靈感』的人吧?」
安朵妮微笑著點頭:「嗯嗯,是啊。他是我學長,去年畢業的。」接著臉微微一紅,「我們已經交往一年多了。」
海倫點頭道:「喔,這樣啊。」
「妳跟潘恩曾經也在一起過,不是嗎?」安朵妮問道。
「妳知道我?」
「嗯。潘恩常提起妳,說海倫學姊是個非常溫柔體貼的好女孩,要我多學習。」
想不到會在此時此刻遇到前男友的新歡,海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妳放心,」安妮朵笑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各位都餓了吧?」一個甜美得聲音從眾人背後響起,「我剛剛用廚房剩下的瓦斯煮了點東西,將就一下吧。」只見一個少女只穿著長袖上衣,額頭上還閃著汗水,用拖盤盛著數個盤子走向餐桌。
「哇!」雷的眼睛立刻發出光亮,率先發出讚嘆,「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他們並沒有開燈,不光是因為整座城市已在六點三十分全面斷水斷電斷訊,此時正值中午,儘管漫天雪花,屋外的天色依舊明亮。由於二樓面向街道的牆壁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雖然有助於光線照射,但同時也利於軍方蒐尋,所以眾人將較裡面的桌椅合併起來,避免被軍方發現。
「大家先吃點東西吧。吃飽了我們再來討論要怎麼逃離這裏。」少女帶著甜美的笑容為大家送上餐點,奶油雞肉麵,一小碟的沙拉,一碗濃湯,以及一塊手掌大小的漢堡肉。
「哇,好豐盛啊!」安朵妮由衷的讚嘆。
「想不到逃難還可以吃這麼好。」雷一邊攤開餐具,一邊說道。
「你們慢慢吃啊。」那名少女微笑道:「廚房裡還有,我再去拿。」
眾人也紛紛拿起餐具,朝餐盤裡的食物進攻。由於緊張、驚慌、恐懼……等多種負面情緒的總和,再加上徹夜未眠造成體力透支,海倫等人早已餓壞,什麼淑女的形象,未出嫁的女孩要有吃相,這時全都拋開了。
奶油充分的滋潤雞肉,麵條和醬汁完美結合,濃湯鮮美香醇,漢堡肉鮮嫩多汁,他們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難民了。
「很抱歉,速食店的食材只能做到這種程度而已,請大家多見諒。」那名少女帶著甜美的微笑直向眾人陪罪。
笑容與美食,任誰都會原諒她的。
稍微恢復些體力的海倫發現了異狀。
伊麗莎白從剛剛就只是拿著湯匙一直在湯碗裡面攪拌,完全沒有要吃的意思。而莉沙則是低著頭看著菜餚,面色凝重,彷彿在思索重大問題一般。
「前輩,」雷不顧嘴裡含塞著食物,含糊的問道:「妳怎麼不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啊。」連坐在對面的安朵妮也說道:「人家煮得這麼用心,多少捧場一些嘛。」
「這食物……不能吃。」莉莎的表情顯的更加冷酷,眼神也變的更加冰冷銳利。
「前輩,為什麼啊?」雷不解的轉頭問道。
她嘆了口氣,說道:「有毒。」
「蛤?」雷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聽錯了。
安朵妮睜大了眼睛,「有毒?」
海倫幾乎要將食物噴出來,「嗚……」
「嗚噁……」雷手中的餐具掉了下來,他用手掐著脖子,張大嘴想要吸氣,卻吸不進一絲空氣,口中還未吞下的食物因此掉了出來。雪白的臉頰泛起一層紫黑色。他的雙眼瞪的又圓又大,眼神中充滿恐懼與無助。
「噗哇……」一大灘紫黑色的液體混著食物的殘渣從他口中吐了出來,噴在前面的桌子,接著整個人緩緩的倒在地上,將海倫和安朵妮嚇的大叫。
「他……怎麼會……」安朵妮全身顫抖,整個人縮成一團。
「我的天啊……」海倫緊張的緩緩將餐具放下。
其餘的人也都驚訝得停下了動作,吃驚得看著已經失去生命跡象的雷。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中,只有一點點的驚訝而已,更多的,則是冷漠,好像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測之中,死再多人也都是理所當然的。
莉莎迅速的將雷身上的信件袋打開,將裡面剩下的幾封信件塞進了自己的信件袋裡。右手從袋子裡面抽出一把卡雷特衝鋒槍的同時,左手蓋上袋子。
「喀卡」一聲,子彈上膛。她舉著槍對著眾人,準星後方,一雙水藍色的瞳孔散發出有如寒冰一般的殺意。
「這是怎麼回事?」似乎只要得到的答案不滿意,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
「別緊張,他們的目標不是妳。」伊莉莎白的口氣冷靜且淡定,「至少不是最主要的目標。」看向海倫與安朵妮,笑道:「妳們也是,別緊張。妳們的飯菜並沒有被下毒,只有我們三個人的有被下毒而已。妳們還是可以放心把它吃完。」
「妳也知道?」莉莎一邊問道,一邊向樓梯退去。
「有機會再解釋吧。」伊莉莎白放下餐具,將身體微微向前倚,露出冰冷的微笑。彷彿蓄勢待發的拳王,向挑戰者露出接受挑戰的微笑。
「妳先走吧,反正他們的目標不是妳。」
坐在她對面的,是莫里歐、鬼魅以及艾蕾亞。四人之間彷彿有無數把看不見的刀劍交擊著,但誰也沒有真的亮兵器。
海倫和安朵妮慢慢的離開座位,向牆壁靠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朵妮緊張得全身發抖。海倫儘管也很害怕,但依然摟著她。
「沒什麼,就是幾個窮追猛打的人,像死纏爛打的舊情人一樣。」伊莉莎白依舊維持著笑容坐在原位。
「喔,對了。」她說道:「剛剛在廚房裡煮飯的人叫妍吧?」
「妳是怎麼看出來的?」艾蕾亞的目光有如刀劍一般銳利,瞪著伊麗莎白。
「很簡單。」伊莉莎白笑道:「當她端出餐點時,左右兩邊的無物散發出不一樣的味道。第二,會對送信者下毒,全大陸沒幾個人會做這種事。一直到她把加了料的餐點送給那兩個送信者之前,我一直沒想到會遇到她。」
反觀莫里歐,他簡直就像是餓了五天沒吃東西的猛虎,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對方撕碎吞下肚。但是他忍住了,再怎麼飢餓,也要在適當的時機出手,才不會空手而歸。
「喔?你居然沒有撲上來,這太不像你了。」伊莉莎白吐出了挑釁的字句。
「哼!」莫里歐並沒有理會她的挑釁,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他何嘗不想要立刻出擊?只無奈時機不對。
「說吧。」艾蕾亞看著她,「妳已經無路可走了,把它交出來,我們或許可以放妳一條生路。」
「才不要。」
談判破裂。
第十一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