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啊，祢就是森之賢者所透視的真實嗎？
那是個位於寒北之地的無名村落村莊，商人與旅者們偶爾會行經至此，帶些外來的東西與村民們做些小買賣，長久以來都是如此。雖然看起來是那麼的寧靜，擁有這個時代少見的和平，但村中的人們都知道，這場幸福不過只是幻夢一場。
有天，士兵來到這裡，灰黑的旅裝揚動了雪塵，陽光下呢喃的配劍粉碎了此地最後的安寧。他們為何而來？帶頭那位威武尊貴的人會說，這一行為了國王指派的任務；那位大人會說，為了他的國王、為了所誓死守護的百姓，無論任何代價，他都甘願付出。所以，作為將軍的他帶著部下四處探訪，東去食人沼澤、西往無盡海岸、南行黑夜之湖、北走白塔之崖；最後，他們循著一個傳說來到此地。
傳聞這個常雪的此地有個秘密，他們藏著一頭奇妙的獅子在松樹圍繞中的某個岩嶺中；那頭獅子是個法力強大的隱者，保護著這個小村子不受邪惡的入侵，甚至是賜予村中的人們強健與富足。事情不假，就連王宮的大學士團都認為這個地方的存在必有蹊翹，篤信其中必有大能者坐鎮；所以國王便希望能與這為隱者見一面，並請求他為這個國家指引方向，並冀望著隱者祝福著軍隊的力量，抵抗徘徊於國境內外的凶險與敵意。
是的，那是故事的開端，茫茫雪霧裡的一盞燈火。伴隨著朦朧的早晨而至，長途跋涉的將軍一行人靠著一則傳聞與不可靠的推測前往此地，抱持著期待、希望與些許猶豫，他們闖入了那群人沉重的美夢中。
隊伍包含領隊的將軍總共共六人，王下的士兵們雖然未著上裝甲，但罕見的有一群銳氣肅穆的人來到這白皚皚的雪地上，村人們各個躁動不安。將軍在村外見村民的目光畏懼，於是便指示四人留在不妨礙人出路的地方等待，自己則帶一位敏捷的手下去跟村長見面，希望藉此表示善意，並說明來意。
當他說出了這則引導他們的傳說後，村長以沉沉的口氣說著「國王聽到的消息並不假，只是不夠完全。」
將軍困惑的又問「那位大人不在這邊嗎？」
「不，他就在北方的一個小岩丘，只是那位大人並不如外人想像的仁慈；將軍啊，可以轉告 國王放棄尋求他的幫助嗎？我並不是自私的自己和村人的和平著想，而不願意你們將他帶走，是因為那位大人......」說到這，村長不忍又嘆了一口氣，接著就不再說下去了。
將軍見村長如此的無奈，就直言說「莫非那位大人對你們做了什麼？」
「並沒有，將軍，或許你去見見他就知道了，」他搖搖頭，站起來給火爐又添了些薪柴「但這是這個村子的事情，我並不那麼贊同讓外人插手。」
雖然將軍對那為隱者的為人依然一無所獲，但知道了處住，他已經覺得足夠了。
拜謝村長之後，他帶著部下們照所指示的路徑走了好一段時間，身旁依舊是樹林，但一抬頭就能在碩大多岔的枝幹後看到有個古怪的民房蓋在岩嶺之上。
這段路有多遠？或許幾小時、又可能是幾天，他們只管望那彷彿浮光的岩嶺走去。天空緻密的冬雲不光不暗，實際上可能還走不到半日，然而時間卻有如瀝青般拖著他們的心靈，知覺在此處喪失了用途。
最後，士兵們終究是踏上了高處，來到簡陋的木造之居前。
將軍帶著部下到門邊，他輕敲敲了門並喊問說「有人在嗎？」
但回答的聲音不是來自於屋子，而是環繞森林中的空氣說『那裡並沒有人。』
士兵們備著手中的武器警戒四週。將軍回過頭向這座森林問「這間房子的主人是誰？」
聲音肅穆的講道『時間。』
將軍示意要手下們不要擔心，並又問「請問你是那位大人嗎？」
低處跑來了一隻鹿言語『我住在這裡很久了，不曾見過你們所言之人。』
「它並不住在這裡？」
空中盤旋的灰鷹言語『它在這裡，只是本質不一樣。』
在灌叢中奔跑的狐狸也停下來言語『你們如果見到它，你們要做什麼？』
「如果他是個睿智的隱士，我們便會用最崇敬的方式希望請他協助我國的未來。」
『愚蠢。』狐狸說完，就跑走了，其他的動物們也剎時失去了蹤影。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是森林之神的警告嗎？部下們深感不安，警覺地查探四方動靜，注視那風吹草動；沒錯，不可擋的惡運向他們襲來，帶著永冬的嘆息穿過灰暗林地。一群狂狼從影的夾縫中誕生，隨雪花來、應寒風去，替寂靜劃下句點。
他們是一群精良的士兵，然而如何機警善武也無法超越森林的意志，因此，士兵們在詭譎的支配下一個個成為了霜晶，只剩下將軍與他的黑色馬匹仍保有身上的溫火。霎時，一切彷彿晨霧散淨，只留下崖上的五座雕紀念那些惡夢。
將軍站挺了受傷的身體。他哀痛的朝森林黑暗的一角望去，並喊著「這是懲罰嗎？但他們是無辜的！」
『我不取他們性命，我只要你親自過去。』語畢，一隻兔子出來，彷彿引導著的，跳入另一條路上，被銀灌黃花所築起的冰路
「到底為什麼？告訴我，森林之神。」
兔子停在那邊，在陰暗的樹影下，紅色的雙眼變的可怕。『世上真假難辨。』牠說，接著便匆匆地跑走了。
雪積的有些深，步伐在上頭留下衰弱的印子。將軍感到詭譎不安，跟著兔子的跳躍走了好一段時間，眼看四周化為蒼藍的陰鬱，天空僅剩的光輝也將消失殆盡。忽然，一渺虛無的星點綻放在不遠處。他心急地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從巨岩中鑿出的房子，那道光是它的房門前懸掛的燈火，在一個精緻的罩子中，黃色燭光的在細雪中悠揚。
是那個隱者的住所嗎？踏著恐懼的，他接近那道黑色的大門並扣擊門上的小銅環；不久後，走出來的是個批上深藍外袍的年輕女郎。她說「進來吧。」
將軍遲疑了會兒，才跟著進去。他看著那位幻變不定的女子，半是猶豫、半是恐懼，在玄關前佇立良久後才開口問「您是森林賦予的幻影，還是我所要尋找的隱士呢？」
女郎背對將軍，低垂深邃的眼看向幽幽燃燒的壁爐。她身影驟然模糊而神秘，讓晃動的影子拂過將軍的意志。「我是你們尋找的人，同時也是幻影；但不是森林的，而是你們的。」女郎解下了夜的偽裝回頭問道「那你呢？你是來做什麼的，國王的使者。」
「請您為我們的國家指點未來，大人，」將軍堅定地說著「同時我希望你能夠放過我的部下們，他們都是忠貞善良的勇士，不該命喪於此。」
隱者緩緩地說了「若你能帶我離開這裡，我便解救你的同袍，並幫助你們的國家強大。只要你不後悔。」
將軍回答「若是有什麼代價，由我一個人承擔便足已。」
「只怕你承擔不了，」她手抓著柴火上的一團輕煙，瞬間煙霧化作青銅手杖與地相抵「但你還是要這麼做嗎？為了同袍、為了百姓、為了你所誓言保衛的國度？」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語氣沉重的說「是的。」
恍如浮光掠影，當將軍回過神來，只見自己拿著燈在村子的路口站著，衣袍上沾滿了雪塵。
週遭的林木響起『你得承擔的是他們的性命。』
他心頭一震，回頭看看村子已是無煙、無光、無息，安靜的連夜中的寂靜都為之恐慌，彷彿黑影的墳場，永恆的冥離之地。將軍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低著頭沉默以對，心中溢滿羞愧與懺悔。
「世上真假難辨，而我也一樣，」那女郎從深黑中走出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村人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作抵押，讓我留在這裡。是因為他們貪圖幸福的甜美？還是不願被命運擁抱？」
半晌，他抬頭看著隱者又一次堅定的說「我會欣然接受一切的安排與懲罰。」
「我不是懲罰、也不是安排，我是你選擇的幻影；而你，你才是我的安排。」
「因為我的自負，無辜之人蒙受死亡；當我明知自己的選擇具有可怕的後果，但我卻不懂得思考，讓浮誇的虛榮所控制。」
「傲慢、自大、虛榮、悔恨，活者終日受他們所造的夢饜所侵擾，但縱使如此，在這份痛苦中又有多少人能明白活罪之根源？往往是讓死之責所非難，自己為受冥土所逼迫，卻不懂走向死亡的正是自己的雙腳。」細雪中的女郎站在他面前，憂傷地說「走吧，當你生命到了盡頭，就要兌現承諾了；所以，至少，現在不要心死，你的國家還在等你的消息，那些你的手下們早在不遠處等我們了。」
女郎輕弋著將軍的手，兩人緩步走上回程的路途。過了彎路、過了雪丘，熟悉的光芒就飄浮前方，五個士兵與七匹黑馬佇立在老樹之下。
創作內容
隆冬夜語
奇幻短篇故事群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