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蜂族是出了名的狩獵跟戰鬥民族,位於邊疆地帶的我們,荒蕪的地表上無法栽植什麼作物,自然而然的也很難擁有養殖畜牧這條路,因為我們的長像跟毒性也造成其他蟲族的排擠,所以我們就如同被孤立被遺棄的國度一般,直到有天我們的祖先受不瞭了,拿起刀決定將原本我們所沒有的直接從他人那裡強奪過來,用著上天賜予的戰鬥力跟劇毒天份,這份血腥的歷史就這麼鞏固了。
我們胡蜂就此變成了所有草食、弱小蟲族的天敵,被我們掠奪殘殺過後的村落都慘不忍睹,久而久之,我們就變成了世人眼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為了更有效訓練這樣的戰士,因此我們從小出生成卵就跟父母分開,在獨立的區域孵化出來,我們沒有父母的概念,這樣的感情缺失好讓我們在掠奪的過程中不至於太過多愁善感導致任務或是戰鬥失敗,是的,弱肉強食即是我們的真理。
那是在一個入秋的傍晚,在胡蜂族的幼蟲區,波紋花色的巢室一個接著一個的破開,少年少女們紛紛掙扎的伸出雙手,吃力的爬出來迎向這個世界。
其中有一部分受了巢蛾的感染,因此有些死亡或是發育遲緩的孩子們。
「嗚、嗚啊、」其中一個巢室只破出了一只手,從裡面發出無奈的聲音,看起來似乎無法順利出來,好黑、好暗、明明看到了一絲絲光線,可是卻無法到達那裡。
忽然,一股溫暖附上了自己的手腕,一瞬間的拉力將巢室門片擊碎,那是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
「別畏畏縮縮的、今天起你就是成蟲了。」
跟自己一樣,黑色的頭髮還有金色的眼睛,那雙大手將我從感染的巢室拉離,如同將我帶離黑暗一樣。
他是個好大哥,是個好前輩,在我們開始受各種訓練時,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們,雖然如此卻也保有一定程度的要求,在我們那沒有親情、溫情可言的部落中,他讓我們擁有過那珍貴的牽絆。
「你輪到的姓氏是玄、名字則是嵐、記住了?」
「聽好了、不能想著總是有別人會保護你。」
「嗯?怎麼又受傷了?別人打你就給老子打回去啊!」
這些都是那個男人教會我的,雖然他總是把弱肉強食的真理掛在嘴邊,但是我是知道的,他依然相信在這殘酷的法則下能保有一處美好的夢境之地。
那個男人是強悍跟溫柔都兼具的人,總是對待自己的下屬跟徒弟很好,面帶的笑容如同黑夜退去後即將黎明的曙光一樣讓人覺得可靠跟安心,大家都喜歡他,也都願意跟隨他。
那時的我,是個無知的少年,也因此太過自大了些,我那時無法了解為何部落限制我們出去,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裡安安份份的做事,天空是如此廣大,廣大到若是不展翅去飛翔根本是對不起自己。
於是有天,我偷跑了出去,背著同伴跟長輩們,我偷跑到了部落附近的山腰去,在月色下飛行越過大片草原是如此的新奇,我被這分喜悅沖昏了頭。
因此當著陸暢遊夜間的森林裡時,我被夜行性的魔獸襲擊了,我們胡蜂族不在夜間出動的,因此在夜視力跟行動力受限制的狀況下,少年時的我被逼到了絕路。
「嗚、不要過、我還、不想死...死啊...」縮在角落的我,無法在夜間樹林裡飛翔,只能躲在岩縫中看著猛獸的爪一抓一撈的拼命向我伸來,想勾住我的服裝或是血肉,將我拖出去吃掉,眼框邊滲出恐懼又後悔的淚水。
「嗚、誰、誰能來救我、拜託!!!」使出最後吃奶的力氣,放聲求救時,那個男人出現了,動作迅速的仿如箭矢般襲向擋住我的出口的龐然巨物,伴隨著強烈的毒氣味,魔獸在一刀刀的攻擊下,癱倒在地口吐白沫,陣陣抽蓄。我愣在原地,不止是因為獲救的解脫感,也是因為對方的強悍。
「為什麼要違反規定?」黧宵帶著嚴肅的口氣質問著阿嵐。
「對、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是狩獵組的特權、孩子。」
「想要得到些什麼、那至少得先付出努力才行、弱者是沒有資格談論能擁有的多寡、」
「.......」
「所以,等你先去變強,再去跟族裡的人討價還價吧。」
月光下他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我的眼眸中,沒有迷茫與疑惑,因為認定的事情就去徹底執行,就算跟族裡的中央信仰背道而馳卻依然保護著身為弱者的我,啊啊,我也想跟他一樣,跟那個男人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被數落雖然非常難受,但是我知道大哥說的沒錯,我乖乖的被帶了回去並且遭到長輩們的指責,然而他又再次的救了我,用他高大的身影擋在瘦小的我與兇惡的長輩之間,替我說謊。
「你再說什麼鬼話、黧宵,你說是你帶阿嵐出去的!?」
「是、大人、鄙人認為他有成為狩獵組的天分、預先實習的。」
「真不像你的作風、黧宵、你得全權負責、」
「是的。」
就這樣,因為我的錯害他被關禁閉了數天,每天都去禁閉室探望他,從那勉強能看到牢房似空間的閘門口,又再度看到了他那個擔下重任,扛下一切的背影。他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責怪我,卻會為了我自己的疏失造成喪失性命的可能性而處罰、痛罵我,對此我感到十分痛心。
重新出來的大哥,再度回到指導我們的職位,為了能早日追上那個背影,我的鬥志徹底被激發出來了,有天,我不只是要追逐到他的背影,而是跟他站在同一根線上的遙望這個世界。
「我一定要變的非常的強、絕對絕對。」
嚴格的訓練,刻苦的過程,不管跌倒、受傷、流血、倒下了,我都會再爬起來,只因為我還沒達到我的理想,在這段時間,大哥也開始越來越少回部落,每次狩獵組一員的他出征都要好幾天、甚至幾星期,而且常常有大量的犧牲者。
就算回來了,也越來越沉默,也漸漸不笑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他變了。
日積月累下來大哥真的變了,眼神再也沒有以前的笑意,不管盯著誰都是惡狠狠的表情,出征次數跟時間也越來越多,在我們部落理享有很高的名譽跟成績。
「大哥、歡迎回來、!這次的收穫果然也很多、不愧是大哥!」
「哼。」
「大哥....?」
「閃邊去、小子。」
變得不只是人,連我都感覺到我跟他的距離又再度拉長了,那份心的距離,不管再怎麼奔跑,好像本以為能追上的,都又再度發現很遙遠。回憶著以前他拿長槍示範戰鬥把練習用的假人打壞時,說著我也能做到那樣的成果,並且抱著笑容說期待我變強的那一天的情景,那讓我十分痛苦,為什麼改變了呢,為什麼變得我不認得了,彷彿我們兩個是陌生人一樣。
功績優秀的他,按照慣例要參加狩獵組首領的爭奪戰,若是能打敗前代首領的話,那麼大哥就是全部落第二強的男人了!我不禁以他為傲,但是這份心情再聽到傳言時卻完全破滅。
「聽說了嗎?這次的爭奪戰以一對多耶、」
「哎!?那大哥不就死定了嗎?」
「很有可能哎、畢竟要跟前代頭目打就很吃力了、何況多加好幾人。」
我的思考瞬間像是結凍了一樣,仿如冰山,倒抽了口氣後,馬上拔足狂奔尋找大哥的我,卻發現一切太遲了,他已經走在通往決鬥場兼處刑場的路上,只能在圍籬外拼命喊叫,想要勸退大哥參加爭奪戰的念頭,要不然他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大哥!放棄吧!不要去打!嗚嗚!」
「會死的啊!不要、不要、不要去、」
「算我求求你、不要去打、!!!嗚!!!」
第一次如此畏懼眼前的背影消失,但是他卻頭也沒回的繼續前進,離我越來越遠,還是一樣不管怎麼使力伸手,卻也無能挽回那段距離。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少年無力的吶喊著不會被回應的話語,拼命的伸著不會被回臥的手掌。
一陣開戰代表的號角聲響破了天際,隨著戰鼓陣鳴,大哥被數人包圍,看著他手上只拿了把獵刀,不免一陣心驚。
男子們人手一把不同的武器向他逼近,沒想到他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下,毒攻了離他最近的弓手,被他在族裡都令人害怕的劇毒攻擊,發出一陣腐蝕的煙氣,並以對方的屍體當盾,躲過了其他人同時發動的致命攻擊,並且抓準時機一個對上一個,利用地理位置製造獨對戰的機會,對於大哥反應力跟體力都如此強大的戰鬥,觀眾們似乎都忘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為了自己一口氣的努力搏鬥,而我的心卻緊繃的隨時會炸開似的盯著在場上閃動的身影。
隨著更驚心動魄的戰鼓聲,前代首領踩在新舊血跡交錯的決鬥場上,馬上變成比一般人型大足足兩倍之多的昆蟲原型朝他衝過去,剩下的少數其他人也馬上化成巨大的身體,大哥一看情況不妙,馬上就會被碎屍萬段,然而我只能死巴著圍籬上的木樁,哭喊著,弱小的存在,什麼也做不到,不但無法保護他,連追上他的權力跟能力也沒有。
呼喊馬上被一陣腥風血雨給淹沒了,感到溫熱的液體飛濺道我身上,臉跟手都被染成猩紅色,低頭不敢看大哥有可能早已被撕碎的軀體,但是現場無聲無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抬頭一望,他,還活著。
屹立在雜亂無章屍體間,手上拎著前代首領的頭,滿嘴鮮血的他。
那是誰?這不是我認識的大哥,這不是我在追求的身影,我不是想要變成這樣的人,我到底、我究竟....到底在追求的是什麼....啊?
那個男人冷眼朝我這邊望了一下,把人頭扔向了某處,像是在宣誓什麼,隨即變回巨大的昆蟲原型,把地上的屍體拋起咬食掉了。
我不懂,我真的一切都搞不清楚了,原來我一直在渴望自己成為的模樣,是這個樣子嗎,想到就整個反胃,我無法去正視這個事實,無法接受自己想要變成眼前的人的事實。
「總有一天,你那無藥可救的執著、會變成利刃貫穿自己的。」
低沉的聲音終於讓我的視線從身上血跡上拉開。
從嘴邊氧化的黑血,男子的容顏讓我無法正面對應,然而他只是拋下這句話就離開準備升職儀式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說大哥變回原型一口咬住前代的咽喉,把整個頭咬下來了,這樣的戰鬥是史無前例的,造成族裡一陣騷動,不過信奉強者的我族,自然是很快的接受了這個結果,但是我卻迷惘了,他順理成章的成了狩獵組首領,部落裡屬一數二強悍的地位與存在。
如果說他曾經救了我,那麼否定那個男人的話,我是也不會存在的,如同否定了過去的我一樣,唯有深信這個是正確的,我才能繼續前進,雖然我認為,我已經迷路了,在昏黑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他曾經的身影已經逐漸遠去,徒留我在原地。
就算如此,即使如此,有多痛苦,也得繼續前進,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回頭,我不想去否定那個過去努力活過來的自己。
是的,我只想一心一意的前進,靠自己的力量去抓住那份夢想。
我不顧他的反對,努力得到他的認同,烙上烙印,成為跟他一樣的人,狩獵組的人。
繫上黃黑相間,他賜予我的強者證明,跟他一起出去見識這廣大的世界,原以為這個夢想終能實現,然而,我又再次的被自己的期望給徹底傷害了。
狩獵組的任務是如此殘酷,我們得視對我方有利的情況做出取捨,就算不願意,也得痛下殺手,我第一次出征時,看見同隊的人們騎著馬,用毒箭射死著無數村民,老人嬰兒無一倖免,對於無法下手的我來說,那是至極的恐懼,雖然在胡蜂族的訓練中,常常會出現因為無法繼續下去而倒下死去的性命,可是這樣的人間煉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村莊化成火海,我徬徨著走著看到一個跟我一樣懼怕的生命,我、想保護她。
我以戰利品的名義帶回一個家庭死光的蟲族少女,我原跟她保證會保護她的安全,畢竟她也無處可去,但是我想我錯了,我的天真摧毀了她。
因為我嚮往的那個身影應該是要守護什麼的,所以我也想這麼做,雖然可能這其中也許夾雜著那份我道現在都不確定存在與否的感情,可是無法違背奴隸制度的我,.....必須侵犯了她。
對於其他弱小蟲族的胡蜂族,這是傳統也是規定,帶回來的活口馬上變成奴隸。
「你.....這個大騙子....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大騙子...」
成為奴隸的少女之後體力不支,染上病菌了,不管我怎麼努力彌補照顧,依然回天乏術,身為奴隸負責人的我,為了巢室的安全跟一切,避免感染擴大,我殺了她。
屍體焚燒後,我坐在那塊土地上好一陣子,感受著那個氣味,如同送行最後一程,那個男人經過什麼都沒說,只是僅僅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老子早警告過你了"。
啊啊,沒錯,我撒了個天大的謊言,我是個大騙子,明明只會傷害人,破壞人幸福,卻嘴上還嚷著正義的大騙子,好厭惡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不管是背後的烙印,還是頭上的頭帶,以及手上的血腥味都告訴我自己,我已經不能回頭了。
既然不能回頭,也只有繼續踏著那個男人踏過的步伐前進,直到到達他所在的地方。
只要跟隨在你身後,一切的苦痛就都能夠承受,只要不奪走我的路標,我就能繼續下去。
所以、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在我的前方活著,我會一直追逐下去的。
那份執著也無法減退 但是不得不承認 若是換條路的話 一定比較輕鬆吧 可是就是會有像我這樣的笨蛋只能朝一個方向前進吧 最後被那個路標搞得遍體鱗傷 而且在得知終點變了調後那種絕望跟無力感也十分痛苦 但是又無法否定那個當初單純追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