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舊城
人家講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現在深刻體驗著這點的我正把手上的劍拿得像一根大牙籤，用一種奇怪的姿勢站在訓練場中央。
而在我對面的女精靈則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擾，不但輕鬆愜意扛著長槍，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的颯爽笑容，兩邊相較之下對比更是明顯。
「指揮官~妳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認真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要主動進攻了喔。」
我很認真的想要投降......不行？...真的不可以嗎？
「看招！」
我很感動妳要打之前還先出聲提醒我...只是好像幫助不大......
這具身體確實還保有靈敏的反應和動作，幾乎沒有多想就自己對敵人的攻擊產生應對。不過啊...
「不要光是躲啦！明明武器對妳有利，妳也試著用劍攻擊我吧！」
「要是辦得到就不會...哇啊！」
才分心說話就被朵菈找到了空隙攻擊，鋒利到還閃著銀光的槍尖從我臉龐擦過，直接就削了好幾根頭髮下來。
「小心啦，不專心的話可是會毀容的喔~」
不要那麼愉快的講這種事情啊！
光用說的真是容易多了，面對朵菈老練毒辣而毫無破綻的攻擊，就算不斷告訴自己要鼓起勇氣對抗那一片撩亂的槍影，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
一退再退之下都已經超出了對練場地的範圍，幾乎快把我逼到牆角的朵菈跟著也踏出來出後沒有再追擊，而是把槍扛上肩膀之後用另一隻手插腰，露出了非常不滿的表情。
「如果今天是鍛鍊閃躲能力的話是完全合格了啦...可是連妳的劍跟我的槍都沒有碰到過的話，根本就稱不上『對練』了喔。」
「對不起...總感覺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沒辦法主動攻擊...」
「妳最害怕什麼？」
面對這跳脫的問句，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害怕...呃、想不起來......」
「姆~原本還想用害怕的東西來刺激妳，說不定這樣指揮官就能夠發揮實力了呢。」
...我該說什麼好......
「那麼為了讓妳認真起來，如果輸給我的話就把妳變成硫磺柱！」
「我覺得肯定不是這種問題......還有請不要把我變成任何東西，謝謝。」
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突破的辦法，明明才開始沒多久的對打練習也只好暫時休息，有點低落的坐下之後灰暗情緒才要湧上來，另一個身影已經在我旁邊也跟著落座。
「不要這麼沮喪啦~給妳一個能提起精神的...啾！」
朵菈一邊說著一邊動作超快的在我臉頰親了一下，雖然效果好像不太一樣，不過原本那些負面的想法的確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其實跟我剛才跟妳說的一樣......我真的...覺得自己沒辦法舉起劍來對著任何人，我害怕...自己傷害別人這件事情。」
「嗯嗯、不意外啦，妳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只是有了要保護的事物之後，想要守護的心情讓妳鼓起勇氣學習劍術了吧。」
聽著這樣的開解，我卻一點都沒感到釋懷。
現在這個時代動盪不安，整個大陸上幾乎可說是沒有安穩的地方。我很明白為了保護什麼必須要傷害別人這件事情......但是明白了、也有理由之後卻還是完全辦不到。
過去的我...究竟是怎麼做到那些事情的呢？
「朵菈，我在以前對於殺人或者打仗之類的...從來都沒有排斥過嗎？」
「唔...也不能這樣講吧......妳很討厭無謂的殺戮，但是對於一定要面對的戰鬥，即使多少會猶豫也都從未逃避過。」
「好難想像那是我啊......」
我把腳邊一顆小石頭踢得老遠，不規則形的碎石子在地上翻滾跳躍幾圈後停了下來，朵菈見了也跟著踢了另一顆石頭。
比起我像是隨意的發洩情緒而已，朵菈的力道和角度都特別掌握過，石頭滾到了比我那顆要遠很多的地方。
「耶~我贏了唷！那麼指揮官明天要跟我一起去平原冒險，就這麼決定了！」
「等下...我沒有答應妳......」
「我們去找找看吧~這世界上最大的食人花是不是真的比熊還要高大！」
「...聽我說話啊！」
顯然完全沒有把別人抗議聽進去的朵菈開心地哼了一會歌，腳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之後撐起身子往前一跳的站起來。我看著她，金髮女精靈一副高興的表情把坐著的我拉起，之後突然牽著我的手就跑了起來。
「等等、要去哪裡！？」
還拿著劍的我光要維持跑步的姿勢，還得單手把劍收回鞘裡又不戳到自己就花了大把工夫，期間也有好幾次差點真的跌倒。朵菈在我每次踉蹌的時候都會緩一緩步伐，但是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又馬上被她拉著走。
「要去冒險喔~有好玩東西的地方就有我大冒險家朵菈啊！」
要去冒險為什麼會往城門的反方向跑啊！？現在前進的方向根本是城鎮的中心區域啊？
一開始離開訓練場時的路我都還記得，朵菈帶我跑到能夠通往城鎮中心的大石磚路之後卻沒有回去，反而繞過負責行政事務的建築群走進一條小道。
在這之前我沒有來過...應該說，我不記得這個地方，但是朵菈只是一直帶著我向前跑，即便離開了城鎮區域也沒有停下來。
雖然這裡還在馬切恩城內，但是四周已經沒有任何建築物了，我們開始爬上一個平緩的山丘，而朵菈到底要去哪裡我也終於明白過來。
視野越來越高，也將周圍的景象盡收眼底。現在環繞在遠方四周的樓房街道已經變得非常迷你，而我們踩過從剛才起就綿延到看不見盡頭的草地，慢慢走上了小山的頂丘。
雖然沒有來過，但是我知道這裡是整個馬切恩城的中心位置，荒置的舊城所在地。
先前曾經遠遠看過的石砌宏偉城堡如今就在眼前，即便已經荒廢、許多地方也毀損了，仍然能夠想像出它曾經輝煌的模樣。
「妳說的冒險...就是指這裡？」
「沒錯喔，以前妳怎麼都不肯讓我進去的，後來卻自己偷闖。」
跑了這麼遠卻一點都沒有喘的朵菈用半開玩笑的抱怨語氣說著。
「妳在裡面似乎碰到了有趣的事情呢，這樣的地方我當然不能錯過啊！」
失憶算什麼有趣的事情...我覺得我跟朵菈的價值觀果然相差有一座煌天巨山的高度那麼遠。
看對方這麼興致勃勃的想要進去，我頓時感到有點為難......賽凡提斯已經要我別再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直接跑回事發現場...人家話裡的漏洞不是這樣鑽的啊......
「朵菈...妳該不會是要我跟妳一起進去吧？」
「那怎麼行？上次妳偷跑過了。這次該我進去，妳留在外面。」
那妳為什麼要拉我過來...
「朵菈姊姊會帶好玩的東西回來的，妳乖乖在這裡等唷~❤」
完全樂呵在裏頭的白精靈提著愛槍就真的幾步跳過坍方的廢墟石堆，在漆黑的古堡之內消失了蹤影。我在門口目送朵菈那頭在身後搖曳的閃亮金髮直到全然看不見，隨後轉過身，馬上便一眼收盡這座城堡一直以來眺望著的風景。
這麼遠的距離連房屋都變得像豆子那樣小，更遠的城牆只依稀可見。雖然這裡的美景很讓人留戀，不過果然離開太久的話...會有人擔心吧？
朵菈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回來了，於是我便往山坡下方走去。
大概到小腿一半高度的草地被風吹拂出一片片的起伏，而一名身穿輕甲和皮大衣的紅髮妖族青年踏著翠綠波浪走來。
「路西斯...？」
有點意外而正想問對方該不會是來找我的，隨即又覺得這根本就是廢話。
「......指揮官...妳還好嗎？」
聽他這麼說我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樣子。因為剛才被拉著跑了很遠又慌慌張張的關係，全身上下衣服和頭髮都凌亂的不得了，看上去還真有點狼狽。
「......除了肚子有點餓之外，一切都很好。」
等我整理好儀容之後，路西斯和我一起慢慢走下了山丘。這時我才發現草叢中隱約還能夠辨識出一條黃土道路，看來是太久沒有人煙才被雜草給埋沒了的。
上來的時候是用跑的，回去的時候慢慢像散步一樣走著，便突然覺得這距離好像比我原來想像的要長很多。悠閒的氣氛讓人不自覺就放鬆了下來，兩個人並肩走著，雖然沒有說話卻也不覺得尷尬。
看著遠方的風景，我不自覺漫無目的的就想了很多。
我到底是誰？就算賽凡提斯讓我不要再試圖找尋，但我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思考這個問題。
不管再多的人說我就是我，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他們所說的不管再怎麼想像，都無法相信那和我是同一個人。
「路西斯。」
聽到我叫喚，妖族青年轉過頭來，等待我的下一句話。
「你知道...我是什麼種族嗎？」
自己身上並沒有任何明顯的特徵，但在這個大陸上要斷定到底分屬哪個種族，並不能用這麼簡單的方式。
「我曉得妳不是純粹的人族......除此之外，妳說過妳在家族傾覆後，便跟著一位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的長輩在馬切恩落腳。」
「所以我原本並不是這裡的人囉？」
路西斯稍微點頭，算是肯定了，「我見過妳用只有妖族才能使出的術法，不過不是有系統學過的。」
「看起來...就算是失憶前的我，身上也有不少謎團啊。」
而現在的我...則是連自己到底有什麼謎團都已經搞不清楚了。
「大家都有不願意說出口的事情。」
不曉得是不是為了安慰我，路西斯在那句話之後便再次沉默了下來。
我們回到了已經能夠清楚看見城鎮和道路的地方，快被野草蓋過的黃土路也到了盡頭，讓人意外的是，希莉雅居然在那裡等我。
「剛好經過順便罷了。」
架子很大的馬尾少女這麼說著，一邊加入我們的隊伍一邊還補充再說明。
「而且妳還沒記住全部的路，要是走丟了才更給人添麻煩呢！」
經希莉雅這麼一說我才發現。
失去記憶以來，一直到現在為止...我還從來沒有被丟下來一個人過。
創作內容
[聖痕]Never wither-04
聖痕妄想XD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