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米蒂回神。
她的手還抓著掃帚，舉至胸前，一副準備抵禦什麼東西的感覺。
側臥在沙發上熟睡的醫生，經過這小小的騷動，仍沒有被吵醒。
客廳安靜了下來，偶爾聽得見廚房裡的鍋爐，傳來熱湯滾熱的咕嚕聲。
蘿瑞亞仍是坐在單人椅上，大眼緊緊盯著恰米蒂。
沉靜，良久。
蘿瑞亞像是鬆了好一大口氣，低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蘿瑞亞輕輕吐出一聲低喃，然後好像突然變成了老婆婆，將自己縮進沙發裡。
低低的喘著氣，好像沉水許久的人終於浮上水面，放鬆又急切的喘著。
「呃――――」恰米蒂以為她是來看老奶奶的，但現在這個狀況，好像不適合再告訴她什麼壞消息喔？
「我去幫妳拿熱茶。」她乾笑了幾聲，放下掃帚，指指廚房的方向。
只見蘿瑞亞蒼白著臉，死死盯著恰米蒂不說一語，許久後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雙大眼還是盯著恰米蒂猛看。
「蘿珊娜阿姨剛剛在弄早餐，妳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有什麼就吃什麼。」
看蘿瑞亞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恰米蒂趕緊轉進廚房，看到剛剛蘿珊娜阿姨準備到一半的早點。爐上的蘑菇濃湯悶悶的滾著，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檯子上放著切了一半的麵包和已經煎好放在碟子裡的煎蛋、火腿，還有一旁已經準備好的熱茶。
她動作俐落地從櫃子裡找到乳酪，簡單弄了幾份三明治；找到放在櫥櫃裡的乾淨盤子，準備拿出來的時候，手腕上的綠色反光提醒了她。
等一下得問問蘿瑞亞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想。
她拿著托盤，將三人份的早點端到客廳。蘿瑞亞已經拿到毛巾，正擦拭著濕淋淋的長髮；醫生仍然睡著，還微微的打著鼾，於是恰米蒂只倒了兩人的茶，兩人安靜地吃起早點。
久久，先有人打破沉靜：
「……沒有遇到落雷吧？」蘿瑞亞看似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呃？」恰米蒂沒反應過來，滿嘴食物的呆愣看著她幾秒，才想到她的問題，「噢，雷，妳說雷。沒有啦……我跟醫生都有帶避雷石在身上，我特地飛到雲層上，快到的時候才降低高度的。」
「嗯。」
兩人繼續專注地咀嚼嘴裡的食物。
恰米蒂偷瞄著蘿瑞亞，總覺得她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怎麼了。
從認識以來，她就是個悶葫蘆，很多話都藏著不說。
恰米蒂吞下手中的三明治，試探性地開口：
「嗯，那個啊……」
只見蘿瑞亞抬起頭看向她，卻沒多做回應，只是看著她。
「呃，」恰米蒂直覺她真的怪怪的，只好繼續自己的話題，「我早上和醫生趕到的時候，好像就已經……我是說，醫生有趕進去看老奶奶，可是等我進屋子後，他就出來了，說是……已經走了。」
蘿瑞亞挑了挑眉，似乎回到平常的樣子，一臉『所以呢？』的，只應了聲：「喔。」便沒了下文，繼續啃著自己的夾蛋起司三明治。
恰米蒂此時真的覺得莫名其妙，摸不著蘿瑞亞到底在想什麼。
她不是十萬火急地衝了來，要她三更半夜冒著大雨也要載醫生上山嗎？
她不是把自己弄得溼答答狼狽不堪，也要趕著上山探望老奶奶嗎？
為什麼知道過世的消息後，還一臉無動於衷呢？
還是說，蘿瑞亞早就知道……？？？
在這魔女越來越少的年代，魔女的一切都顯得神秘兮兮。
「啊，對了。」恰米蒂終於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疑問；她拿出懷裡的綠色水晶，上頭正璀璨的發出美麗的翠綠色光芒，「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用途的？我原本以為那是跟老奶奶的健康有關係，可是剛剛，妳來之前，它突然又開始發光了，害我嚇個半死。」
蘿瑞亞看著恰米蒂手中小小的綠色水晶，原本淡然的臉有一絲動搖。
她抿著嘴不說話，又回到稍早的狀態，死死的盯著那水晶，好像它會突然長出一張人臉說話一樣。
恰米蒂以為自己踩到別人哪裡的尾巴，只好自己找話尾，
「……我真的，我當時真是嚇個半死，以為老奶奶……復活了什麼的……」講到後面越說越小聲，預想接下來會聽到訕笑。
卻見蘿瑞亞把視線轉到恰米蒂臉上，她開口，又閉口，要說些什麼，卻又決定閉上嘴。
搞了老半天，她轉開自己的視線，低聲咕噥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人，是爭不過天的。」
恰米蒂愣住，沒聽懂她想說什麼。
「什麼意思？」她問，一臉困惑。
但蘿瑞亞沒有回答她，只是悶悶的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碗裡的蘑菇濃湯。恰米蒂皺著眉，咀嚼剛剛接收到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為什麼會突然講這個？蘿瑞亞要爭些什麼？知道老奶奶過世後，她一點反應也沒，只嗯了一聲，還淡淡的加一句「人爭不過天」。
憑著直覺，恰米蒂問道：
「妳早就知道老奶奶會過世？」
「嗯。」這次，蘿瑞亞沒有延遲，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恰米蒂瞪大眼，一股氣提上來，想到稍早那危險的暴風雨，任誰都不會笨到獨自出門：
「那……妳……」吸氣，呼氣，「妳知道暴風雨夜徒步走上山有多危險嗎？」終於，她找了比較安全無攻擊性的問句。
就恰米蒂所知，山谷小鎮裡只剩下她一個魔女了，除了醫生外，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怎麼會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全，硬是往外衝呢？
不知道為什麼，幾十年來，魔女越來越少，有的人出身魔女家庭，也未必遺傳到資質。許多使用藥草或是祈禱的知識，就這麼漸漸失傳。城市裡已經開始有人在研究如何取代魔法的工程，但在這種鄉下，日常裡的多數時候，還是很倚賴魔女的幫助。
恰米蒂知道自己祖先裡也有魔女的血脈，但到現在也只有最優秀的飛行掃帚騎術遺傳了下來；她從小受過許多訓練，四處奔走，知道遇到天災意外該怎麼迴避自保，但蘿瑞亞生長在如此簡單的山谷小鎮，人又長得那麼弱不禁風，要是遇到河水暴漲怎麼辦？遇到泥流怎麼辦？遇到剛好被風吹垮的大樹怎麼辦？想到這裡，就不自覺的又急又氣。
蘿瑞亞好像聽出自己有點急的口氣，她先是睜大了眼睛，想要辯解什麼似的。
然後又突然把頭撇開，視線低低的看向旁邊的地板，嘴唇嚅嚅的不曉得在唸些什麼：
「因……心……」
「什麼？」恰米蒂沒聽清楚。
「……擔……」
「什麼？？」
只見蘿瑞亞又磨蹭了老半天，耳根子泛紅，然後終於，吸了口氣，小小聲地把整句說了出來：
「因……因、因為，我會擔心妳。」
語末，最後的單音消失在空氣中，漸漸形成尷尬的氛圍。
好久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蘿瑞亞不敢抬頭看恰米蒂的反應。
好、好尷尬，才認識不到三個月的人，連彼此的背景都沒開誠佈公，說什麼好擔心，也太厚臉皮了。
她不習慣表達自己，覺得沒必要、無所謂。
總覺得，反正，人是爭不過天的……
日子一天一天如此過，也沒什麼差別。
可恰米蒂來了。掉在她家門前，打破了她一直以來沉寂的日子……
她的直率傻愣，讓她常忍不住就鬆下心防；偶爾慢半拍的貼心，讓她慢慢的開始覺得，體內的血液終於回流到心口……情緒開始起伏，日子開始值得期待。
她不想、也不願失去老天給她的機會。
這次她想緊緊抓住這個機會，不要再失去身邊的人了……
害怕去觸碰過往的回憶，所以她絕口不提。
只當自己重新來過，她不想讓恰米蒂知道以前那些事。太造作，太刻意了。
但擔心的話語還是忍不住就講出來，糟糕，恰米蒂會不會被她嚇跑？
心裡掙扎了好久好久，兩人之間始終保持沉默著，從思緒中回過人來的蘿瑞亞，感覺到前方直直射過來的視線。
恰米蒂在看她。她害怕的想著。
城市的人是不是寧願和人保持距離？自己這樣瘋狂的冒著風雨追上山，嘴上還說著擔心，她會不會覺得不耐煩？
她等待著，但恰米蒂始終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她。
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法防備，終於她鼓起勇氣，抬頭對上恰米蒂的眼神。
一個堆起圓潤兩頰的笑。
微微側著頭，像放鬆卻又專注凝視著什麼東西似的，像發現了新東西，驚喜在心裡的感覺……像早晨，第一批剛出爐的鬆餅，晨間微涼清新的空氣和著暖暖的蛋香……
恰米蒂靜靜的、專注的看著她，微笑著，然後等她正面看像她後，她緩緩地開口，全心全意地說：
「謝謝妳，擔心我。」
啊，是幸福的味道。蘿瑞亞想。
喪禮在兩天後簡單進行。
山谷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沒有太小，活到一定歲數的人，認識的鄰居朋友們總會有個數量。大家互相聯絡好後，比較年輕的人出動勞力，上山幫忙籌備喪禮，上了年紀走不動的老人家，就先到小鎮後山的湖畔墓園那頭等著。
一早，村鎮的大家就聚集到山腰上。老奶奶安詳地躺在棺木裡，準備和這棟屋子道別。幾個也著山上的老鄰居先在此向老奶奶道別，他們在棺木內放了花朵、小織品、飾品等等；也許是和老奶奶有著老交情，有人還握住老奶奶僵硬的手，低聲說著再見的話。
蘿瑞亞穿著正式的黑色亞麻長袍，腰際綁著沉重的繡帶和銅，站在棺木旁喃喃的唸了禱詞。
然後，由老奶奶的女婿為首，男人們抬起棺木，女人們則軟聲唱著如歌的禱詞，跟隨在兩旁，送葬的行列慢慢地下山了。
山谷小鎮的墓園在後山，農場附近不遠處的湖邊；地處清幽，風景秀美。許多在小鎮裡過世的人，都會被抬到那兒長眠，伴著優美的景色，繼續看照著這個山谷。
到了目的地，早已有守在那兒的人，先將六尺墓穴挖好等著。
人都到齊後，蘿瑞亞再度開口，唸了另一篇禱詞。
大家再度上前。這次有更多的人，在老奶奶手邊放下東西；有的匆匆道了再見，有的依依不捨；有的放了許多信件，有的放了照片，
肅穆的氣氛下，圍繞著熟悉的親友們、伴著許多白色花朵，老奶奶下葬了。
農場主人搬出大桌和椅子，招呼大家坐下來休息、野餐。
眾人一掃剛剛肅穆的氣氛，席間開始聽得到淺淺的笑聲，和溫馨的交談聲。
年紀大一點的人會和年輕人聊老奶奶的事，分享上個年代的許多記憶。
女孩子們聚集在大樹下，說著悄悄話；年輕小夥子們被農場女主人吆喝指揮，忙著從伙房裡搬出許多食物和飲料；小孩子們則四處奔跑嬉鬧。
恰米蒂靠在農場圍欄邊，觀察這一切。
心情好平靜，這就是喪禮的感覺嗎？她咀嚼著感觸，忍不住又想到家人。
「小恰呀，喝喝看咱們小鎮發明的飲料吧。」裁縫大嬸捧著一大壺冷飲走了過來，沒等恰米蒂回應，就倒了杯神秘的東西到恰米蒂杯子裡，「這可是農場太太發明的飲料，只有這兒喝得到呢！」
恰米蒂好奇的嗅了嗅，手中的飲料飄散著濃濃的奶香和茶香，還有一點蜂蜜的甜香；啜了一口，滑順的口感滋潤了脾胃。
「真好喝！」她驚喜的又大喝一口。
「多喝點多喝點，省得我端著走來走去。」大嬸笑咪咪，把剩下的飲料全倒進恰米蒂杯子裡；然後看到恰米蒂興致盎然地盯著不遠處互動的大家，她會意得笑笑，「怎麼，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嗎？」
「是啊。」恰米蒂拉拉身上昨晚才被放長的衣襬，蘿瑞亞前天又從家裡拿來衣服，在她身上比劃著長度，然後抓著她拜訪裁縫大嬸，請她幫忙修改衣服，好讓恰米蒂能出席小鎮的喪禮。
跟蘿瑞亞的衣服不同，恰米蒂的喪服和其他女孩子們的款式差不多，單純的素黑的綿長裙，袖口和圓領的地方有精緻的繡花滾邊，額邊則綁了繫繩和小山百合。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傳統的喪禮，也第一次看到魔女主持喪禮。」恰米蒂看著遠方坐在桌邊，靜靜享用餐點的蘿瑞亞，「魔女的存在真是舉足輕重呢……」
大嬸微笑，也將身子靠在欄杆上，嘆了口氣，道：
「以前啊，這些工作，都是蘿瑞亞的母親在做的。」
頭一次聽到蘿瑞亞的過去，恰米蒂忍不住轉頭看向大嬸，希望聽到更多。
「蘿瑞亞的媽媽是魔女？」問完後才發現自己問了蠢問題。
「呵呵呵，當然。」大嬸笑笑，口吻有點感念的味道：「艾薇她呀，是個優秀的魔女，我們鎮上許多大大小小的事宜，她都能一手包辦，連醫生都常常向她請教藥草的使用方法呢……當然，她的大女兒更是青出於藍。」大嬸眼光突然放遠，回到許久以前的回憶。
「蘿瑞亞的姊姊，我聽說她以前是魔法部門的警探。」恰米蒂想起那天蘿瑞亞口中的姊姊。
大嬸瞇著眼，轉頭溫柔的笑著看向恰米蒂，繼續說：「是啊，是個好優秀又開朗的大女孩兒；姊妹倆感情也很好，只可惜……唉……」
想到麵包店一樓的那張全家福，恰米蒂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兒，」只見大嬸抬手，指了指遠處墓園的邊邊，「這個墓園上一次下葬的，就是艾薇和她的丈夫，再更上一次，則是他們的大女兒，莎蔓沙。」
蘿瑞亞第一次主持小鎮的儀式，就是自己父親和母親的喪禮。
大嬸看向仍端坐在桌邊的蘿瑞亞，口吻裡有滿滿的不捨和心疼。
「那妮子，乖巧又禮貌，小時候雖然害羞，老是跟在她姊姊身後像個小跟屁蟲；長大後還是獨立了起來，還開了麵包店呢……誰知道會發生那些事……唉，她一個字兒也不提，沒人知道怎麼幫她呀……」
從大嬸口裡聽著自己所不認識的蘿瑞亞，恰米蒂腦海裡浮現了更小號的白皙小女孩身影。發生了什麼事呢？怎麼會一口氣走了三個家人……
正準備開口問，卻看到另一人走了過來。
高瘦挺拔的身軀，亮澄澄的金髮，爽朗的微笑。
是芬雷。
只見他拎著一小籃餅乾，湊了過來。
「請問，我能暫時借走恰米蒂嗎？」他笑問。
閃亮的笑容和紳士的態度讓大嬸笑得合不攏嘴，活像他借的是自己的女兒，「去去去，快去快去，要借多久都行、都行！」頗有份量的手推著恰米蒂，硬是把她送進芬雷懷裡。
然後興奮的帶著這第一手的新八卦，迅速離開準備去和其他鄰居分享，湊合那對閃亮小情侶，她也有份啊！
湖邊。
努力甩去剛剛被硬推進芬雷懷裡的小小害羞，恰米蒂踩著小步子在湖畔漫步著，芬雷則放慢腳步輕鬆的跟在一旁。
好幾天沒見到面，恰米蒂臉蛋紅紅，平時大喇喇的姿態都不見了，今天又穿著裙子，忍不住就想到那天兩人一起共進晚餐的事兒。
還是忍不住會小小緊張。她開口，胡亂找話題：
「暴風雨，旅館裡的狀況都還好嗎？」
「嗯，屋頂進了點水，我昨天和其他人上去修補。」
「你的夥伴，有新的消息了嗎？」
「說是再一個多禮拜就會到這兒了。」
「噢。」她踢踢小石子，「對了，你、你這喪服是哪裡借來的？我是決定住下來了，你不用參加這種場合啦……」
「恰米蒂。」
「我第一次參加喪禮，他們的傳統服裝好特別，看起來簡單可是繡工好細，真不曉得做一件要花多久的時間……」
「恰米蒂。」
「啊對了，你不覺得熱嗎？雖然快轉秋天了，可是今天天氣真好，這種長袍長裙穿久了還是滿悶的對不對？」
芬雷停下腳步，伸手，輕輕扣住差點繼續往前走的恰米蒂，逼著她轉身看向自己。
「恰米蒂。」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大拇指溫柔的撫搓著她的臉頰，「妳今天穿得很好看。」
『轟――』一聲，恰米蒂猛地被炸得滿臉通紅，她睜大雙眼，傻傻的看向眼前不斷放大、越靠越近的芬雷。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臉靠過來了臉靠過來了臉靠過來了――
輕輕的，芬雷溫柔的印了一記吻在恰米蒂額上，然後拉開兩人的距離，戲謔的笑著看她。
剛剛還呆呆的閉上眼微微噘起小嘴的恰米蒂等不到小說裡形容的觸感，只感覺額頭被輕輕碰了一下，睜開眼卻看到芬雷帶著惡作劇笑容瞧著自己，愣了幾秒，才發現自己被耍了。
芬雷先笑了出來，沉沉的笑聲震動著空氣；恰米蒂又羞又糗，卻也忍不住自己噴笑出來。
「吼！！」情緒一被帶起，她爽朗的大笑起來，掄起拳頭捶向芬雷，「你耍我！！」
兩人笑鬧的又打又躲了一陣，沒了害羞的氣氛後，相偕坐在湖畔無人的樹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我的朋友們，決定要在這裡設下新的據點。」芬雷玩著手中剛拔下的蘆葦，宣布道。
「哇！」恰米蒂開心的嘆了聲，「所以你會待下來嗎？」
「是啊，沒意外的話。」
「好棒！！」她開心的拍了拍手，然後又突然想到什麼，「設下新據點，意思是你們之前就有別的生意囉？」
「應該說是，我們經營的是同一個商行，在各個城鎮設立我們的小店面，交給其他夥伴經營，然後每年都會有分紅。」
「感覺規模好大喔……」恰米蒂驚嘆，想像著實際的景況，「是什麼樣的店啊？」
芬雷神秘一笑，沒有回答她：「妳猜？」
她皺了皺鼻子，搖頭晃腦了一下。
「姆嗯……芬雷的話，應該是服飾店呢？還是書商？」
山谷小鎮裡沒有書店，鮮少有書商會走這條路經過，也因此鎮上的人不太有機會接觸書典或文學。
只有醫生，週末的時候會在農場開課，孩子們會被大人趕到那兒去坐上一整天，學習認字和背誦詩歌，或是練習計算等等。
「如果是書店的話，鎮上的孩子們就有福了呢。」恰米蒂嚮往的說著，想念起自己家裡收藏的那些小說和畫冊。
芬雷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恰米蒂。
查覺到視線，恰米蒂轉頭看向他，無言的用眼神丟出問號。
良久，芬雷開口：「妳真是個善良又體貼的好女孩。」
冷不防又被誇了一句，恰米蒂臉又紅了起來，她撇開視線，「我、我只是隨便猜猜而已。」
「隨便一個待在這裡的人，不會特地去思考這個小鎮缺少了什麼。妳心思細膩，才會注意到這些事。」芬雷沒有移開視線，只是悄悄挪了挪自己的位子，湊近她，「能跟妳在一起的人，一定很幸福。」
最後的細語貼在耳畔，恰米蒂害羞又開心，她揉著長裙，腦子亂哄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幾乎算暗示的話語。
氣氛正好，佳人兒就在眼前，芬雷忍不住要再湊上去偷親一口，卻被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
「李奇曼先生！芬雷˙李奇曼先生！」遠處跑來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是旅館的櫃檯夥計。他手中抓著一份文件，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先生，這是今早送來鎮上的急件，我看你參加喪禮，過了中午還沒回來，就幫你送過來了……」
咚咚咚的圓胖身影跑到兩人身前，他喘著氣停下來，雙手奉上蓋著『急件』印章的包裹，一臉等著打賞的模樣。
恰米蒂聽到身邊的人發出不耐煩的「嘖」一聲，她以為自己聽錯，轉頭看向芬雷，他卻一臉溫和的端著笑容。
他謝過氣喘吁吁的旅館櫃檯夥計，給了小費把他打發走後，直接拆開包裹，裡頭是厚厚的一大疊文件。
當了十幾年皇家御用信差的恰米蒂當然知道勿視的道理，她自然的轉開頭，自己把玩著剛剛摘下的小花。
良久，聽見芬雷摸索衣袋的聲音，然後是他拔開鋼筆蓋，在紙上寫著什麼的唰唰聲。
「小恰，」醇厚的男聲響起，「我得委託妳，幫我跑這趟急件。」
「好呀。」恰米蒂回頭看向芬雷溫柔的雙眼，她甜甜微笑，伸手準備接過那份文件，卻看到上頭標明的城市。
笑容僵住，她猶豫了。
『派克拉懷思城』
那是她故鄉的隔壁城市。
---待續---
+++++插畫區+++++
只見蘿瑞亞又磨蹭了老半天，耳根子泛紅，然後終於，吸了口氣，小小聲地把整句說了出來：「因……因、因為，我會擔心妳。」
米蒂始終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她。
終於，蘿瑞亞鼓起勇氣，抬頭對上恰米蒂的眼神。
一個堆起圓潤兩頰的笑。
微微側著頭，像放鬆卻又專注凝視著什麼東西似的，像發現了新東西，驚喜在心裡的感覺……像早晨，第一批剛出爐的鬆餅，晨間微涼清新的空氣和著暖暖的蛋香……
恰米蒂靜靜的、專注的看著她，微笑著，然後等她正面看像她後，她緩緩地開口，全心全意地說：
「謝謝妳，擔心我。」
啊，是幸福的味道。蘿瑞亞想。
+++++後記+++++
大家好，【麵包】的第六章，味道如何呢?
充滿了內心戲，
真是辛苦各位的眼睛了(土下座)
依舊感謝被我叮了不下五六七次，
希望大家能藉著插圖，
再次感覺蘿瑞亞慢慢敞開心房的勇氣，
還有恰米蒂真摯的微笑。
那麼，祝大家
健康快樂
LilyQuali
創作內容
穿越到殭屍滿滿的世界就算了等級還是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