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富差距」、「環境汙染」等都是科幻電影相當喜好談論的濫觴。從早期特效不發達的年代,到近年特效技術一日千里的當代,許多科幻電影都在用當下得極限去雕琢出貧富差距之下末日的觀感。雖然早期的科幻電影質感看來樸拙,但它們的核心精神卻是電影史上抹滅不去的經典。
在「極樂世界」問世之前,導演尼爾‧布洛姆坎普便以低成本的科幻作品:「第九禁區」驚豔影壇。雖然資金並不優渥,但電影本身的內涵卻比當下大多數的科幻電影還來的飽滿紮實,成為異軍突起的科幻電影導演。
前衛的復古
尼爾‧布洛姆坎普的科幻作品都帶有一種相當寫實的色彩。不少科幻電影所建構的場景都遠超過我們生活經驗以外的模式。而像保羅范赫文的「機器戰警」,以及日本動畫巨擘:押井守風靡歐美的動畫作品「攻殼機動隊」,都以當前的實際都市作為藍本建構出故事的舞台。在繁複而熟悉的都市文明中存在著一絲陌生感,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正是寫實科幻電影的魅力所在。
尼爾‧布洛姆坎普在《第九禁區》與《極樂世界》這兩部作品均以現存的貧民區住宅營造出末日的荒廢之感,在令人目炫的科幻背景之下亦保有人們對於貧困的既定印象,兩者之間的反差縮短了我們對於電影核心主題的距離,讓觀眾覺得電影內的主題是有機會被經驗到的。再加上他運境的處理方式相當有手工的質感,使得電影在新穎得面貌之下仍保有復古的情懷。
簡扼的政治寓言
比起探討種族隔離的「第九禁區」,「極樂世界」的劇情更加容易解讀,沒有太多故事的支線,亦沒有更錯綜複雜的角色關係,若期待想要在「極樂世界」裡再次一睹「第九禁區」令人驚嘆的高度原創要素,可能難免會有些失望。但這並不表示尼爾‧布洛姆坎普已經是黔驢技窮了,「極樂世界」依舊存在著導演直接而銳利的強烈風格。灰暗的色彩與毫不掩飾的血腥暴力畫面,放大了人們對於現實所體認到的殘酷經驗,讓這個政治隱喻的故事有了猛烈的情緒。或許初生於南非的尼爾‧布洛姆坎普,更明白種族與階級之間赤裸的殘酷吧?
一般科幻動作電影對於演員並沒有太精細的要求,舉凡演出魔鬼終結者系列的阿諾史瓦辛格、阿凡達的山姆沃辛頓,持平而論這些演員的演技並不是相當精湛,但也不會差到完全上不了臺面。但「極樂世界」採用了有奧斯卡獎像經歷的麥特戴蒙與茱蒂佛斯特來擔挑大樑,讓《極樂世界》更添人文性。
臨門一腳的英雄
麥特戴蒙演出的作品相當多元,從特務人員到都會型角色均能勝任。而在他在「極樂世界」所飾演的角色:馬克斯(Max),性格其實與「神鬼無間」中的蘇利文警官有點相似,皆有種強烈的利己主義。只是比起還能位於社會中高階層的蘇利文,馬克斯更是徹底的在低階社會掙扎的市民。
馬克思去殖民地的動機並不是因為有要顛覆資本家的崇高理想,而是因為不慎暴露於高輻射空間的他為了繼續苟活,所以想盡辦法前往殖民地,想要藉由上面的高科技醫療讓他復癒。而沒想到富人的天堂樂園卻因為他這樣相當私人的動機而遭到顛覆。馬克思算起來也是一名英雄,但他是被時勢創造出來的英雄,而不是創造時勢的英雄。
近期我們熟悉的美國英雄,都是因為悲慘的遭遇而懷有不凡的使命感。但「極樂世界」的馬克思是直到最後一刻才成為了英雄。這情況也跟「第九禁區」裡的「威庫斯」(沙爾托‧科普雷/飾)一樣都是有利己主義的色彩,最後在一連串的陰錯陽差之下的關鍵時刻成了推翻現狀的英雄。而「終極警探」的約翰麥克連也是相似的描寫,原本貪生怕死的警探,卻在剎那間被迫成為拯救大家的英雄。
至於麥特戴蒙的表現優異與否,只能說因人而異。但他的確有掌握到從力求苟活的無名小卒、蛻變成顛覆現狀的臨時英雄之間的轉變。這是他頭一次在冷硬派的科幻電影演出,算是另類的嘗試。在造型上更是比先前來的叛逆而前衛。夠不夠震撼還有待商榷,但就算不是真得出類拔萃,也足以讓人耳目一新了。
典型的政治人物印象
不過這部電影稍微可惜的角色,就是茱蒂佛斯特飾演「極樂世界」的國防部長:羅茲。她為了不讓富人的生活圈受到影響,所以奉行鐵血政策擊殺任何想要硬闖的難民。
雖然茱蒂佛斯特精湛的演技,讓這個角色自然地散發出陰冷而強硬的個性。但政變的動機都有些籠統,甚至有時會覺得有些牽強,是有些刻板印象的政治家形象。但或許政治家的野心與冷酷有時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但或許茱蒂佛斯特牽強的動機,可以解釋成一般軍人對於美國當政者的看法。當政者往往希望在國際上維持強大的影響力,但又不能容忍任何殘酷而強硬的手段,想要維持崇高的形象卻又不希望弄髒自己的手,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這在軍人眼中可以說是過於天真而保守,毫不實際。若不施任何威嚇手段,難民仍然會前仆後繼的前來,更不可能維持富人當前高水平的生活環境。
而軍系政治家而為了能順利當政,與私人財團的合作也是常有之事,是一種上下交相賊的狀況。或許茱蒂佛斯特飾演的國防部長是在隱喻當下美國的政治生態,但因為少了一些比較明顯而強烈的動機,讓這個角色的冷血與鐵腕少了一些說服性。但慶幸的是茱蒂佛斯特讓這個角色具體呈現了隱喻的本色,在故事中飛發揮了她的功能性。
精湛的瘋子
在《第九禁區》便已與導演有了愉快合作經驗的沙爾托‧科普雷,繼續在《極樂世界》擔綱重要的演出。這一次他飾演受國防部長羅茲所僱傭的黑牌探員,個性瘋狂的他用著相當冷血的方式完成交待的任務。
沙爾托‧科普雷總共在三部作品分別呈現了三種瘋狂的樣貌;在《第九禁區》中的他所飾演的威庫斯,演繹出對於殘酷現實抱持著傲慢的輕狂;而在《天龍特攻隊》所飾演的哮狼,演繹出孩童般惡作劇但又充滿善意的瘋狂;而在《極樂世界》他所飾演的克魯格,演繹出了殘酷到令人生畏的嗜血瘋狂。
掌權軍人不介意弄髒手,但為了能維持當前社會價值官與法治的正當性,一般人眼中喪盡天良的人種成了黑暗行動最佳的執行者。他們沒有任何憐憫的情緒,超乎常人情理的嗜殺性格讓他們樂於唯命是從。
毛澤東曾言「槍桿子出政權」,克魯格這個角色代表的是被政府合理化的地下暴力,也是整個政權相當不安穩的因素。國家依靠軍隊維繫領土與社會的根基,但難保不會遭致反噬。因戰爭而強盛的美國,很難擺脫軍事工業利益的糾葛,在先前的《白宮末日》便能從中窺知一二。
只能說沙爾托‧科普雷確實是詮釋瘋狂的翹楚。三種不同類型的神經質都能讓人感覺是不同的人,所謂的「瘋」不僅是思維與舉止超乎常人的經驗,而是對於某種愛好的偏執。愛好善的人有善的偏執,愛好陰暗面的人有陰暗的偏執,更甚者困惑中也有困惑的偏執,不同型態的癲狂也因此而生。
生命因信念而異
若說「極樂世界」馬克思所暗喻的是「馬克思主義」,或許它所闡明的是人們彼此的私欲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在斥責資本主義造成的貧富不均時,高唱馬克思主義的共產制度也釀造了不少悲劇。或許後人會以馬克思的行為的結果而定調成英雄,但絕大多數的人會不知道馬克斯私下起先並沒有如此偉大的情操,就像是我們不知道共產主義的美麗藍圖之下,有多少被隱匿的謊言與黑暗?共產也無法解決馬克思主義所詬病的階級鬥爭,也讓封建社會的暴政形式再次復辟。
資本與共產之間的衝突與矛盾,這樣的困惑會一直糾結下去,但人們還是可以選擇為善良的信念奮鬥。一個堅強而良善的信念,遠比制度建立的本身更為重要。因為臨門一腳的使命感,讓馬克斯庸碌的人生有了截然不同的結果。「極樂世界」是一個很容易解讀的政治寓言,雖然比起《第九禁區》少了多層的變化,但也不失為一部經典的科幻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