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枯的思念
你一定永遠不懂。
就算是極其醜陋的萬花之主,在萎身凋零的最後一刻,她如淚水般宣洩的致毒花粉如同螢火蟲一般閃耀天幕,為的只是,你一臉不捨而緊擁入懷的最後溫柔。
你一定永遠不懂。
就算是萬花之主的極其醜陋,在最後一刻的萎身凋零,如同螢火蟲一般閃耀天幕她如淚水般宣洩的致毒花粉,只是為的,你一臉不捨的最後溫柔而緊擁入懷。
正如那分崩離析的萬華世界。
絕望也在瓦解她的美好世界。
她的花
她的語
名為
殘枯。
在靈界遭遇到莫大劫難而毀滅已經事隔數年,穿著黑色歌德蘿莉裝的七咲蝶在因靈能塌陷而封閉的靈界入口,強行突破一個通道後便踏入了席日繁華的焦黑世界。
七咲蝶那鮮紅的眼瞳橫掃一遍,視野所及的天空、大地、空氣,都有一股像是燒焦味挾帶莫名難聞的惡臭味使人不禁用衣袖掩鼻,不過死神少女並不以為意。
據七咲蝶所知,殘枯亭的位置大概是離這裡最近的了,以她而言,充滿與「那個人」的美好回憶也多半創造於此,再者她唯一的歸宿自始至終也只有殘枯亭,所以並沒有到其他地方的理由。
伏下眼眸,烏黑柔順的細絲被不知何處拂來的一縷輕風惹得搖曳,飄揚的蕾絲裙襬如同幽蝶旋舞。
死神招來不祥與死亡,所以七咲蝶確信捎來的風之呢語一定也是自己所致。
「終究還是滅亡了,這個靈界。」
早就被絕望蹂躪到無法反駁的內心,任憑過多情感牽制都喚不回敗壞死去的真心。
「哥哥……不,小蝶最愛的人。」
回想起當初「那個人」最後選擇與「不死鳳凰」牽手站在七咲蝶的面前,用那微不足道的存在試圖在絕對性毀滅力量前保護過於弱小的自己,早已死去的心卻仍保有一絲絲痛覺。
就好像「那個人」在自己面前用奮不顧身的吻奪去「不死鳳凰」的少女心,七咲蝶隱藏內心許久到連自己都快察覺不到的喜歡,才又再一次的迸發出來,任由憤怒灼傷虛弱的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實,以致於七咲蝶如今站在這塊面目全非的舊土,找不回昔日的自己。
「……再稍微前進一點吧。」
跨過焦黑的泥土,七咲蝶以平緩的步伐輕啟怯懦,走向彼端的夢色之鄉。
即便沒有懷抱過多的感情,卻依稀能夠聽見心跳怦然跳動的微弱躁動,就連那冰冷許久的臉龐也染上些許醉紅,雖然七咲蝶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卻仍然無法掩飾閃爍眼底的流光。
也許是在期待些什麼足以讓她擱淺已久的心湖掀起濤天巨浪的奇蹟也說不定,儘管七咲蝶早已缺陷地連在心中許願的能力也沒有。
就在七咲蝶以為自己正漫無目的游走在地平線一望無際的原野過了不久,她驀地停下隱隱發痠的纖細玉腳,用一種非常難以理解的奇妙表情注視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視線內的黑點,並隨著它的移動將目光向地上投視。
她發出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驚嘆聲。
「……」
七咲蝶牽動搖晃的身體向前邁進,直到將那不明黑點的真面目看個仔細後,乾涸許久的沙漠頓時像被注入泉水一般,將龜裂的心修補整,藉由渴望滋潤的眼眶緩緩流出。
無視了無生氣的大地悠然飛舞在願意為牠傾注所有愛意的黑色花蕊,如涅一般的黑蝶就這麼打轉著,就連自詡為死神的少女站在牠的面前,牠仍然拍動著那不祥的羽翼,散播死亡。
啊啊,在這個死亡的世界散播死亡,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才怪。」
看著在寸草不生的枯瘠原野生存的黑色花蕊,七咲蝶顫慄發抖的心就如隨風搖曳的花,兩者之間竟莫名引起連自己都覺得懷念的悠久共鳴,陷入半刻回憶的走廊。
黑白無色的記憶像條涓流進入畫框陳列擺設,大概顏色都在當時隨著赭紅的心葬送在輪迴了吧?所以當自己從六道被冥界所解救時,只能看見生與死。
也許,只要七咲蝶睜開雙眼,就會發現自己的顏色,儼然就跟這個死亡的世界並無二致。
即便眼前的花,被黑色漬染的花瓣內面有幾絲鮮紅,與之格格不如的純白花藥看起來是如此栩栩如生。
「不過……究竟是為什麼?」
原先察覺到靈界的存在這點本身就很詭異了,正面突破缺口來到的世界雖然殘破不堪,卻仍保有當初世界的輪廓,就連原先佇立殘枯亭的這個地方,竟然會出現組合如此詭異的花與蝶?
無法理解,連同那流入腦中的灰階記憶,彷彿是在提醒自己的存在一般描摩內心原有模樣的世界,將之塗改成心之所冀的夢色之鄉……
以及,那充斥在內心隱約熟悉的感覺,究竟是?
「歡迎回來,小蝶。」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七咲蝶不禁逸出嬌嗔,但由於這個聲音和烙印在腦海裡的雋永思念是如出一轍,所以她並不用特意轉過身子確認對方身份,就能判斷出那個人是誰。
也因為如此,七咲蝶反而失去轉身的勇氣,將心中思念極深的那個人,映入為他空下許多年的眼簾上。
「……小蝶?」
帶有困擾的溫柔呼喚將她的思緒再度拉回現實,七咲蝶略顯生硬地將頭轉了過去。
「哥、哥哥……」
沒有錯!眼前的少年依舊穿著昔日掛著流蘇的潔白長袍,披著如仙界下凡之人才能匹配的龍羽緞綢,最重要的是,潔白羽冠下隨風飄揚的水藍色髮絲,散發出那個人的獨特香氣。
就連那瀏海底下的黑曜之瞳,仍舊溫柔如昔。
誘人的唇勾起迷魂的弧,就像是為了證明當初自己在最後一刻也如此微笑,夏川白澤用手撥了撥及地的長髮,踩著優雅輕柔的腳步來到七咲蝶的面前。
「呵呵……還是跟以前一樣,高度只到胸口呢。」
「你……!」
一如往常的戲謔口吻,卻無法讓處在這個氣氛下的七咲蝶作出以往反應,將自己毫無力量的粉拳送往少年的胸口。
明明重逢的時機是如此微妙,這讓只能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的七咲蝶有些氣憤。
但是白澤大概也察覺到了吧,所以他無聲地伸出左手,輕輕環抱住七咲蝶纖弱的身體,使其靠在自己充滿熱度的胸膛上。「太好了,要是連小蝶都死去的話,我真的無法想像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哥哥……」
七咲蝶也隨之伸出雙手,將思念之人緊緊抱住。
不知過了多久,白澤緩緩開口說道:
「小蝶,妳還記得『殘枯』的花語是什麼嗎?」
沒來由的一問讓七咲蝶有些遲疑,不過當視線瞄到身旁黑蝶伴舞的殘枯之花時,她像是領悟到了什麼一般,幽然說道。
聽到回答的白澤,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伏下雙眼後……
伴隨著肉體被貫穿的噗滋聲響,七咲蝶用那瞬間失去生氣的空洞眼神,不敢置信地忘著流淌熾熱鮮血的手,從她的胸口進入,在由背後穿出。
似乎連嗚咽和反抗的餘力也沒有,她就像一具斷了線的木頭傀儡,無力癱軟在──
雙頰掛滿淚痕的那個人,愈發冰冷的懷裡。
垂死掙扎的死心塌地
以及
至死不渝的傾心死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