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黑的深夜,昇起點點芒光榮耀了大地,一個一個光華都是天空的眼睛,庇護著千冉。
阿修羅突兀地造訪亦帶來一大戰力,蓮實逼迫得魔物王八岐大蛇遁逃;其將天狗見大勢已去,投降臨軍。
眾天選者終究成功守住命運的輪迴,在戰事最終的最終,臨主奉獻自我,已於
方才完成最後一次的獻血儀式;其亡體化作星光回歸天地之間,等候再凝聚為下一任臨主。
遠川平靜的觀望夜空,臨主的逝去意味著一切的落幕。
不,他苦笑,或許對他而言這一場戲目尚未落下重幕。
回身繞進錯綜複雜的石造地下石道,漸冷漸冷的寒意攀沿著石牆竄進,越深入裡頭似乎越詭冷。
蜿蜒石地通道的盡頭是不大不小的宮室。
石壁光滑無比,空蕩蕩的石室裡唯中央造了一座石床。
宮室上方開了大洞以利光線透入,月光恰恰投於石床上少女之心口。
削瘦的下巴,泛紫的小唇,小巧的俏鼻,輕闔著的眸,她柔荑交叉相疊於腹上,靜靜的沉睡。
布滿厚繭的大手撫上眉梢,又順著柔順的髮絲傾瀉而下,哀默的目光緊鎖消瘦的身子。
「很心疼嗎?」低啞的嗓子迴盪於石與石之間,顯得極其深遠,虛無飄渺。
聞言,遠川抿唇,默而不答。
是,他心疼,更多的是懊悔。
這個笨女孩,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跑至在郡。
封印虛境入口固然重要,卻比不上她的安危;難道她不明白嗎?
遠川沉重的嘆息引來低啞嗓子的悶笑。「小萸兒的傷口我治得了,那心病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少冷嘲熱諷,他真想如斯對阿修羅大吼。
盡管他心中比誰都明白那不過是遷怒。宣洩的出口呢。
「她會有什麼心病。」遠川哀傷的揪住蒼白的小手,「我只想她安安穩穩的待在我身後。」
突感空氣漸稀薄,他大吃一驚,張口欲呼阿修羅之名。
此乃其所建之時空,肯定是牠搞鬼。
「她是那樣的女子嗎?嗯?」阿修羅嗓音變得淒厲,化作虛幻的血鞭勒住遠川。
他驀地戰慄:不。
不是,她不是。
她能體貼的為他打理所有的日常瑣事,細心的提醒他各般叮嚀,溫柔的撫著他給予他渴望的溫暖。
但不。
擁有一顆救濟他人的心,這才是列郡天選者。
好強又頑固,這才是列萸。
「可悲的男人主義。」牠笑聲朗朗,教時空恢復正常。
遠川頹然的倒在地上。
他其實很明白的是不是?列萸一直想為臨主做點什麼,盡她天選者的本分。
找不到她存在的價值,尋不著她活命的意義。
這個老胡思亂想的女孩兒。
多年前的寒雪夜不是她的末日,是重生,是燃起她寄託的初始。
「她會沉睡到何時?」遠川靜靜地問。
「誰曉得呢。」阿修羅無奈道,列萸的倔脾氣簡直跟未時一模一樣。「大概得等她自個兒想個透徹哩。」
深深的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吐出深深的思念。
不重的步子卻踏響石室的空虛,紫髮飄飄於後背,離去的孤漠。
深艷的鮮紅夾雜墨色,是傷秋喚醒如火似血若荼的瘋狂。
繁華之引,引魂之花。
成片曼珠沙華妖嬈嫵媚,簌簌撲落成血毯,引領朝向幽冥之路。
搓揉著紅花,瞳內含著思念,無盡傷感。
一身素白的和服繫有美麗花色的黯紫腰帶,立於滿滿艷紅堆中顯而易見。
惶若晨曦的奶金髮長至腰際,鬆鬆的綁著粉絲帶,教日陽照得愈發閃耀。
依舊是那粉如早櫻的雙頰,清風似的笑靨,動人心魄,懾人心神。
她所鍾愛崇敬的主已逝,甚或連最後一面也沒能見上。
只怪她太鑽牛角尖,錯失機會。
四小鬼梅蘭竹菊予報,臨主逝後隔日此處綻遍多少曼朱沙華;牠們耐心照候這些個脆弱的花兒,不敢怠慢。
也許藏著靈魂的星芒碎片也說不準。
投降的天狗自願成為同四小鬼一般的臨宮之使,永生不得離宮方圓20哩,終其為列郡天選者所差遣。
是贖罪?懺悔?抑或再一次攻擊的運籌帷幄?
世事難料,誰料事如神。
至少此時此刻,千冉平安。
把握當下,活得無悔。
素荑撫上不明顯的小腹,恬淡的嘴角向上拉了些許。
誕生,茁壯,凐殞,誕生。
萬物生生不息,大地之母得以孕育百態。
腹內新生是她新寄託,新意義;她會好好的守護他,為他展翔。
「萸兒,在這做什麼呢?」身後一雙熟悉的手輕擁住她。
秋風的吹拂宛若母親慈藹的雙手,清柔的引領紅孩翱翔。
噙著確在的幸福,她開心地旋身,和最終的歸宿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