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弘瞪圓的雙眼直視著我。
「是呀，在做什麼呢，就是讓小弘陪伴媽媽呀。你們母子倆可以一直、一直待在裡面喔。」
「大姊姊……妳到底，在說什麼……」
我拔起插在欄杆門鑰匙孔上的銅鑰匙，將它後端的圓孔套在食指上轉呀轉的。
我隔著鐵欄杆，露出微笑對著一臉驚恐的小弘說：
「小弘還不懂嗎？姊姊我呀，要讓小弘一直陪著你媽媽呢。」
「我不要！放我出去！」
小弘衝到我面前，雙手伸出欄杆外想抓住我。
我往後退了一步，他那小孩子短小的手根本碰不到我。
「哎呀、哎呀，小弘這樣說你媽媽會傷心的。而且你找她找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見面了，就不能開心一點嗎？」
「不是！這個人不是我媽媽！」
小弘用力搖了搖頭，淚水從臉頰上被甩了下來。
「還真是個壞孩子呢，竟然為了想出來，而不認自己的媽媽了？」
「不是那樣的，這個人的項鍊和戒指，跟媽媽的不一樣！」
「喔？」
我蹲了下來，雙手捧著下巴，看著牢房後面的那具白骨。
「小弘倒是說說看，哪裡不一樣了？」
「媽媽的金項鍊，是可以放進照片的項鍊！那裡面放了爸爸抱著，還是小嬰兒時我的照片，那是奶奶送給媽媽的遺物！還有戒指也是，媽媽的鑽石戒指，和這個人的花紋不一樣！」
……放著小弘爸爸，抱著小弘嬰兒時的照片項鍊。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呢，沒有找到妳真正的媽媽。」
……為什麼我會知道，媽媽在外面有別的男人？
那是因為，我看過媽媽項鍊裡的照片。
媽媽被小伊蛇咬死的時候，她的項鍊可能是在倒下來時被摔開的。
我看見裡面，有一個長相溫柔又帥氣的男人，抱著一個小嬰兒的照片。
不過，這應該只是個巧合才對。
「拜託妳，大姊姊，放我出去好不好，爸爸發現我沒回家會很擔心的！」
「那麼，就要看小弘乖不乖囉。」
我抓起伸出欄杆外的小弘的手，他想反抗將手收回去，但是他的力氣沒有比我大。
我將小弘的手更拉出欄杆外，讓他整個人貼在欄杆上，模樣既痛苦又錯愕。
「大姊姊……妳要拿我怎麼樣？放開我……不要、不要這樣，好可怕！」
我摸了小弘的下臂腹一把，好白好細，摸起來好舒服喔。
「小弘的手好漂亮，真是可愛呢。」
接著，我從研究袍的口袋裡拿出針筒。
是裝有三十毫升，我口水稀釋液的針筒。
我用嘴巴把針套給抽掉，露出可以反射這地下室燈光的針頭。
小弘臉色鐵青地，看著我手上這閃閃發亮的美麗銀針，眼角滲出了恐懼的淚水。
「那、那裡面裝著什麼？」
「放心吧，只是大姊姊的口水而已喔，而且已經稀釋得很淡很淡了。」
「不、不要！不管那是什麼，我討厭打針！」
我將針筒裡面，多餘的空氣擠掉，直到噴出一些溶液為止。
接著將針頭向下，朝著小弘手臂的靜脈逼近。
「沒問題的，小弘將來還要打好多好多針，久了之後就會習慣了。」
「不要——！」
針頭已經刺入了小弘的靜脈，我將內容物緩緩注入，直到乾涸為止。
小弘雙眼緊閉，不敢看自己被針刺入的地方。
他另一隻手則緊緊抓著鐵欄杆，模樣似乎很痛。
「多虧我剛才還稱讚你勇敢，沒想到這麼怕打針。」
我將空了的針筒抽了出來，小弘被扎的地方，流出一顆漸漸增大的血珠。
「爸爸、媽媽……救救我……」
小弘雙腳癱軟坐在地上啜泣，雙手揉著眼睛，不斷喃喃相同的話語。
「小弘身體夠強壯的話，就不會有問題了，而且每天都要定時打針喔。那麼大姊姊在中午的時候會送飯來給你，從今天開始，小弘就和你媽媽一起住吧。」
「不要、不要……她不是我的媽媽……」
我不理會小弘的低語，轉身往雲梯的方向走去。
只要把小弘關在這裡面，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所以要是小弘死在這裡，也沒有人可以找得到。
就和這些白骨一樣，呵呵……
『六年前，爸爸將小伊蛇放養在屋子裡，所以不可能帶任何人進來了。』
——我停下了腳步。
『我是爸爸的成功結果，那麼再抓人來做實驗，不也已經沒有意義了嗎？』
腦海中突然浮現這些思想，我愣愣地看向周圍牢房裡面的白骨。
『所以說，這些被關在裡面的人，都是六年前被抓進來的。那麼五年前失蹤的小弘媽媽，不可能是那具白骨。』
我身體開始無法克制地顫抖，因為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而瞪大眼睛。
『我和小弘的媽媽很像，甚至被小弘認成他的媽媽……而他媽媽也穿著白袍上班，並在五年前在這裡失蹤，加上那個放有相片的項鍊……』
我掩住了嘴巴。
『媽媽的葬禮是爸爸替她私下辦的，所以除了我和爸爸以外，沒有人知道媽媽過世了。』
騙、騙人……小弘他……
『媽媽和那個男人，生下了一個嬰兒是事實。也就是說，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也是事實！』
我還有一個家人……為什麼我一直都沒有想到？
因為過去腦中只有爸爸，所以把媽媽的事情，完全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那麼，我剛才做了什麼？
我在小弘——我的弟弟體內，注射了什麼？
我的……毒液……？
我猛然轉身，原本已經流出淚水的雙眼，因為這個動作而讓淚珠灑了出去。
「小弘……」
模糊的視線讓我一時間，看不清楚那關著小弘的牢房裡，是什麼情況。
「小弘——！！」
我往那飛奔過去，途中不小心踩到一個蛇骨而摔跤。
身體被散了一地、到處都是菱角的骨頭擊中，真的好痛！
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不在意白色研究袍沾上多少的塵土，馬上爬起來往那間牢房跑去。
就在我看見那間牢房裡的景象時，心頭猛然一痛，倒抽了一口氣。
小弘縮著身子，躺在不規則石頭鋪成的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我趕緊拿出銅鑰匙打開欄杆門，衝進裡面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弘身體。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緊緊抱著毫無力氣的小弘。
感覺這個身體，只要更加使力就會散掉似的，又溫柔又脆弱。
我竟然對這樣的弟弟，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
「不知道……什麼？大姊姊要放我出去了嗎？」
我怔了怔，緩緩鬆開小弘的身體，他自己穩住了身軀，接著一臉剛哭過的表情，疑惑地看著我的行為。
我抓起小弘方才被我打針的手臂，看到被注射的位置之後，令我驚訝地瞪大了眼。
——完全沒有腫起來！
「打針過後，小弘難道不覺得不舒服嗎？」
小弘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說：
「打針的時候很痛，可是現在不痛了。而且大姊姊不是說過，那只是大姊姊的口水而已嗎？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姊姊要把口水打到我手裡面呢？」
「那是因為……」
其實我的口水和血都有毒，還想把你當作實驗品。
後面的話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終於發現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究竟產生了多少恐怖的想法、做了多少恐怖的事情！
因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所以才會想辦法，讓全世界的人可以接納我。
但就因為這種想法，差一點害死了最後的家人！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小弘不會因為我的毒素，而起任何反應呢？
難道說……
「小弘，介意分一口口水給大姊姊嗎？」
小弘愣愣地看著我伸出去的手。
我想要讓他把口水吐在手上，因為若是裝在曾裝過我毒液的針筒裡就不準了。
「大姊姊到底想做什麼？行為都好奇怪喔。」
「只要小弘聽話，我很快就會放你出去的，所以快點把口水給我吧。還是說，小弘比較喜歡抽血呢？」
聽見這句話，小弘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趕緊吐了一口口水在我手掌上。
「小弘真乖。」
我笑著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小弘柔軟的頭髮。
「大姊姊……妳的眼睛，好像變了耶。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像媽媽喔。」
「小弘可以把我當成媽媽，姊姊不會介意的。」
我笑著說。
「……小弘想要真正的媽媽。」
聽見小弘這麼說，我的胸口傳來一陣刺痛。
因為他的媽媽——相對也是我的媽媽——早就被小伊蛇們給咬死了……
我捧著小弘的唾液回到研究室，從桌櫃底下拿出新的針筒，並將唾液吸進針孔裡面。
接著再吸入大約二十毫升的生理食鹽水，這樣的濃度大概是二十分之一吧。
我用手指敲彈針筒，讓裡面的液體混合。
然後把用來飼養小伊蛇的老鼠，從籠子裡面抓一隻出來。
我將含有小弘唾液的溶液，打入小老鼠的體內。
沒過多久，這隻小老鼠就全身癱軟後死去了。
——小弘他和我一樣，全身上下都充滿著劇毒！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短篇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