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 1986年的故事
時間接近傍晚,今年三十五歲,擔任巡警資歷將近十年的藍斯.林登(PoliceOfficer Lance Linden)結束兩班勤務,正開著警車從第五大道回到位於曼哈頓北邊的警局。
今年五月的天氣十分舒爽,溫度也大約在七十度上下。彷彿在回應這一切似的,中央公園的樹木與花草綠意盎然,無疑可以感受到春季之神對大自然所施展的魔法。林登稍微瞥了窗外頭的景色,心想能出外慢跑的話會是多麼地享受。
然而,他立即回想到前幾天晚上--在一起搶劫事件當中,出於主事犯人掏出一把.44手槍試圖攻擊他的緣故,林登當場開槍擊斃了對方。這件事始終在他腦袋裡揮之不去。他想著,那時候是否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同是前幾個星期,他無法阻止一名自殺者跳樓,甚至還被自殺者的家屬怪罪,使他被上頭好好口頭『教訓』了一番。
說實話,這個月的林登實在不太順遂。
正當這位警員胡思亂想之際,他瞥見路旁有位金髮小男孩--那孩子的打扮普通,一身白色襯衫及咖啡色長褲--照理講,只要沒有任何特別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林登便不會下車察看路人的情況;這算是廢話了。不過,此時此刻這名小男孩似乎正摀著臉哭泣,林登好奇為何他為何如此地難過。
因此他停下車子,拉下車窗,對著這位大約八歲的男孩問道:
「嘿,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小男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抬起頭,指著地上的某一排水溝,說道:「我的玩具士兵掉到底下去了。」
林登可以看見小男孩淚如雨下,臉龐上儼然多了兩道湍急的河流似的。他只能說:「那真是太慘了。」連個安慰的話都沒講。
其實林登也不是多麼無情的人,只不過他現在的心情很糟糕;尤其在接了連續兩個班之後,他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他盯著眼前這名孩子一陣子,最後嘆了口氣,拿起通訊器說:「這裡是單位6-64-6。我要處理一juvenile事件,會晚一點回去報到。10-4?」
「10-4。」另一頭回應道。
然後林登走下警車,蹲下並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放心吧,我們會把那位大兵救出來。」他說。
小男孩抹掉眼淚,一臉堅信不移望著對方。「你是警察,一定可以做得到!」語氣十足地肯定。
別期望太高啊,孩子。林登心想,期望過高失望越高。而且他還不知道自己能幫上多少忙。
看了看水溝蓋隔欄的寬度,足以讓人將手伸進去;不好,他可不想弄髒自己的衣服。林登又望向了小男孩,後者正用水汪大眼直盯著自己。該死,他可不想讓這小傢伙失望。那雙充滿信任的眼光令頓時令林登改變了先前地想法,彷彿玩具掉入水溝中成為了最緊急、最優先需要處理的事項,當下比什麼都要重要。
先是手,接著是整隻手臂--藍斯.林登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骯髒的水溝裡,搜尋著玩具兵的下落;他可以感受到手指觸碰到玩具兵的頭,儘管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林登仍無法完全勾著。
「你們在搞什麼鬼?」
林登及小男孩轉過頭,正好看到另一名聲警員走了過來。
Sergeant帕克.米勒比林登還要資深幾年多一些,算是林登的前輩,兩人也曾是巡邏的搭檔。
「做什麼?」林登簡短地回答。「拯救大兵。」
他聽見自己的前搭檔偷偷笑了幾聲,然後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在開我玩笑吧。」
「嘿,Sergeant。你的手背比我長,要不要也來試試看啊?」林登道。
米勒當場愣了幾秒鐘,他看了看林登,又看了看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喔,天啊。」他低聲念了幾句,接著蹲下身和林登一起尋找玩具大兵的下落。
事實是,米勒的手確實比林登還要長,但依舊『不夠』長。就在兩位大人和一位小孩--試圖從邪惡的排水溝惡嘴中拯救玩具士兵之際,越來越多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喔……喔!差點就勾到了!」
「還差一點點……」
「唉,不行啦!」
就在眾人一一嘗試且失敗後,太陽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全落入地平線之下了。
「看來我們得把整個水溝蓋打開。」Sergeant米勒說。
「光靠我們力量搬得起來有鬼,一定得用工具……類似鐵橇那種東西才行。」林登搖了搖頭說。「要聯絡總部嗎?我看時候也不早了……」
「唉唉,你們要走了嗎?」小男孩露出難過且失望的神情。
「你住在哪裡?」林登問。
「這附近而已。」
「要不你今天先回家吧,不然你父母會擔心的。」
「……嗚嗚。」
眼看小男孩又快哭了起來,林登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發生什麼事了?」
開朗且稚嫩的嗓音傳入他們耳裡,還沒等到反應過來,一個纖細的身影便自人群中探了出來,而且還是個極為突兀的存在;各方面都是。
說話的那個人,正確來說是名少女--她留有一頭長度幾乎及腰的金髮,臉上帶著十足朝氣的笑容。她穿著白色洋裝與澎澎的短裙,其本身存在就和旁人格格不入。
不過無視了各方投來的異樣、詫異,或各種各樣的眼光,少女踏著輕快地步伐接近林登一行人。過了幾秒,後者才發覺對方還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花了不到十秒便解釋事情的前後經過,而少女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表示什麼。緊接著,她捲起袖子走到排水溝前,蹲下、握住了隔欄,一副準備要將其舉起來似的。
「喂,別浪費力氣了,這幾個人力氣來都不夠的……」
林登才正要阻止少女無謂的動作,結果話還沒說完,就驚見那纖細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板起了厚重的排水溝蓋,看似毫不費力。
「嗯,怎麼啦?」少女手上還抓著排水溝蓋,一臉平靜地望著下巴差點掉下來的林登以及眾圍觀人群。
「妳……妳到底是如何……」
「這不重要啦,唉嘿嘿。」少女說。「倒是得有請警察先生把玩具找出來喔。」
回過神來後,林登趕緊重新伸手至排水溝裡頭,搜尋玩具大兵的蹤跡。在礙事的水溝蓋被移除後,林登這一方輕易地便將那位受困已久的士兵救出來。
「來,別再弄丟了。」林登拍了拍身子,慎重地將玩具遞給對方。
「謝謝你,警察先生!」
小男孩的聲音充滿真實的喜悅與感恩;那一瞬間,他的笑容溫暖了林登的內心。與此同時,林登心中冒出了從未有過的想法:他的工作並非是為了逮捕犯人,抑或拿槍指著別人的心臟,更不是為了走在街上讓那些潛在的犯罪者感到懼怕。
他意識到,身為執法人員的工作便是保護弱小的人;並且,只有當警察和守法的公民一同合作之時,他們才能辦得到這件事。
一旁,少女靜靜地微笑著。
***
雖然這是後話了……
「果然應該先清洗一下再還給他的。」
藍斯.林登警官後來才默默想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