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三十五回

作者：路人│2012-11-25 13:48:00│巴幣：0│人氣：257

三國演義　　明‧羅貫中原著　清‧毛宗崗評改　近代‧gsgsd改訂

第三十五回　玄德中廬逢隱滄　徐福新野遇英主

　　卻說蔡瑁方欲回城，趙雲引軍趕出城來。原來趙雲正飲酒間，忽見人馬動，急入內觀之，席上不見了玄德。雲大驚，出投館舍，聽得人說：「蔡瑁引軍望西趕去了。」雲火急綽槍上馬，引著原帶來三百軍，奔出西門，追至檀溪，見蔡瑁，喝問曰：「吾主何在？」瑁曰：「將軍逃席而去，不知何往。」趙雲是謹細之人，不肯造次，遍觀軍中，並不見動靜；遙望大溪，別無去路，問蔡瑁曰：「汝請吾主赴宴，何故引著軍馬追來？」瑁曰：「八郡各縣官僚俱在此，吾為上將，豈可不防護？」雲曰：「汝逼吾主何去了？」瑁曰：「聞將軍匹馬出西門，到此卻又不見。」雲疑惑不定，直來溪邊看時，只見隔岸一帶水跡。雲暗咐曰：「難道連馬跳過了溪去？……」令三百軍四散觀望，並不見蹤跡。雲再回馬時，蔡瑁已回城去了。雲欲入城追問，又恐有埋伏，遂急引軍歸新野。

　　卻說玄德躍馬過溪，似醉如痴，想：「此闊澗，不覺一躍而過，豈非天意！」迤邐望中廬策馬而行，日將沉西。正行之間，見一牧童跨於牛背上，口吹短笛而來。玄德嘆曰：「吾不如也！」遂立馬觀之。牧童亦停牛罷笛，熟視玄德，曰：「將軍莫非破黃巾劉玄德否？」玄德大驚，問曰：「汝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牧童曰：「我本不知，因常侍師父，有客到日，多曾說有一劉玄德，身長七尺五寸，垂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乃當世之英雄，今觀將軍如此模樣，想必是也。」玄德曰：「汝師何人也？」牧童曰：「我師覆姓司馬，名徽，字德操，潁川人也。道號『水鏡先生』。」玄德曰：「汝師與誰為友？」小童曰：「與襄陽龐德公、龐統為友。」玄德曰：「龐德公乃龐統何人？」童子曰：「叔姪也。龐德公字山民，少我師父一歲；龐統字士元，少我師父十六歲。一日，我師父在樹上採桑，適龐統來相訪，坐於樹下，共相議論，終日不倦。吾師甚愛龐統，呼之為弟。」玄德曰：「汝師今居何處？」牧童遙指曰：「前面林中，便是莊院。」玄德曰：「吾正是劉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見你師父。」

　　童子便引玄德。行二里餘，到莊前下馬，入至中門，聞得琴聲甚美。玄德教童子且休通報，側耳聽之，琴聲忽住而不彈。一人笑而出曰：「琴韻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調。必有英雄竊聽。」玄德大驚，見其人松形鶴骨，器宇不凡，年幾半百，顏色未老。童子指謂玄德曰：「此即吾師水鏡先生也。」玄德進前施禮，衣襟尚濕。水鏡曰：「公今日幸免大難！」玄德驚訝不已。小童曰：「此劉玄德也。」水鏡敘禮，請入草堂。命小童具飲饌相待，馬牽入後院餵養。分賓主坐定。玄德見架上滿堆書卷，窗外盛栽松竹，橫琴於石牀之上，清氣飄然。水鏡問曰：「明公何來？」玄德曰：「偶爾經由此地，因小童相指，得拜尊顏，不勝欣幸！」水鏡笑曰：「公不必隱諱。公今必逃難至此。」玄德遂以襄陽一事告之。水鏡曰：「吾觀公氣色，已知之矣。」因問玄德曰：「吾久聞將軍大名，何故至今猶落魄不偶耶？」玄德曰：「時運不濟，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水鏡曰：「不然。蓋因將軍左右不得其人耳。」玄德曰：「備雖不才，文有孫乾、麋竺、簡雍之輩，武有關、張、趙雲之流，竭忠相輔，頗賴其力，何為不得其人耶？」水鏡曰：「關、張、趙雲之流，皆萬人敵，惜無善用之之人。若孫乾、麋竺輩，均非經綸濟世之才也。」玄德曰：「先生所言甚是。備亦嘗側身以求山谷之遺賢，奈未遇其人何！」水鏡曰：「豈不聞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謂無人。」玄德曰：「備愚昧不識，願賜指教。」水鏡曰：「公聞荊州諸郡小兒謠言乎？其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到頭天命有所歸，泥中蟠龍向天飛。』此謠始於建安初：建安八年，劉景升喪卻前妻，便生家亂，此所謂『始欲衰』也；『無孑遺』者，不久則景升將逝，文武零落無孑遺矣；『天命有歸』，『龍向天飛』，蓋應在將軍也。」玄德聞言驚謝曰：「備安敢當此！」水鏡曰：「今天下之奇才，盡在於此，公當往求之。」玄德急問曰：「奇才安在？果係何人？」水鏡曰：「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玄德曰：「伏龍、鳳雛，此二人何在？請先生指點。」水鏡撫掌大笑曰：「天機不可泄，將軍見諒！」玄德曰：「備即便不得伏龍、鳳雛，但若能請先生出山相助，也是三生有幸！」水鏡曰：「山野閒散之人，不堪世用。將軍莫急，自有勝吾十倍者來助公，只待時運罷了。」玄德欲再言時，水鏡曰：「天色已晚，將軍可於此暫宿一宵。」

　　玄德飲膳畢，即宿於草堂之側。玄德因思水鏡之言，寢不成寐。約至更深，忽聽一人叩門而入，水鏡曰：「元直何來？」玄德起牀密聽之，聞其人答曰：「久聞劉景升善善惡惡，特往謁之。及至相見，徒有虛名，故回此處。」水鏡曰：「善善惡惡，乃人之善也，何故棄之？」其人答曰：「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者也。故遺書別之。」水鏡曰：「公懷王佐之才，宜擇人而事，奈何輕身往見景升乎？且英雄豪傑，只在眼前，公自不識耳。」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聞之大喜，暗咐此人必是伏龍、鳳雛，即欲出見，又恐造次。

　　候至天曉，玄德求見水鏡，問曰：「昨夜來者是誰？」水鏡曰：「此吾友也。」玄德求與相見。水鏡曰：「此人欲往投明主，已到他處去了。」玄德請問其姓名。水鏡笑曰：「好！好！」玄德再問：「伏龍、鳳雛，果係何人？」水鏡亦只笑曰：「好！好！」正談論間，忽聞莊外人喊馬嘶，小童來報：「有一將軍，引數百人到莊來也。」玄德大驚，急出視之，乃趙雲也。玄德大喜。雲下馬入見曰：「某夜來回縣，尋不見主公，連夜跟問，尋蹄到此。主公可作速回縣。只恐有人來縣中廝殺。」玄德辭了水鏡，與趙雲上馬，投新野來。行不數里，一彪人馬來到，視之，乃關羽、張飛也。相見大喜。玄德訴說躍馬檀溪之事，共相嗟訝。

　　到縣中，與孫乾等商議。乾曰：「可先致書於景升，訴告此事。」玄德從其言，即令孫乾齎書至荊州。劉表喚入問曰：「吾請玄德襄陽赴會，緣何逃席而去？」孫乾呈上書札，俱言蔡瑁設謀相害，賴躍馬檀溪得脫。表聞大怒，急喚蔡瑁入，責罵曰：「汝焉敢害吾弟！」瑁抵賴不過。表命推出斬之。蔡夫人出，哭求免死，表怒猶未息。孫乾告曰：「若殺蔡瑁，恐皇叔再後不敢安居於此矣。」表乃責而釋之，使長子劉琦同孫乾至玄德處請罪。琦奉命赴新野，玄德接著，設宴相待。酒酣，琦忽然墮淚。玄德問其故。琦曰：「繼母蔡氏，常懷謀害之心；姪無計免禍，幸叔父指教。」玄德勸以小心盡孝，自然無禍。次日，琦泣別。玄德乘馬送琦出廓外，因指下騎「的盧」，謂琦曰：「若非此馬，吾已為泉下之人矣。」琦曰：「此非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說罷。相別。劉琦涕泣而去。

　　玄德回馬入城，忽見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縧烏履，長歌而來。歌曰：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廈將崩兮，一木難扶。

山谷有賢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賢兮，卻不知吾。

　　歌罷，大笑不止。玄德聞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鏡所言伏龍、鳳雛乎？」遂下馬相見，邀入縣衙；問其姓名，答曰：「某乃潁川人也，姓徐，名福。久聞將軍納士招賢，欲來投託，未敢輒造；故行歌於市，以動尊聽耳。」玄德大喜，待為上賓。徐福曰：「適使君所乘之馬，再乞一觀。」玄德命去鞍牽於堂下。徐福曰：「此非的盧馬乎？雖是千里馬，卻只妨主，不可乘也。」玄德曰：「已應之矣。」遂俱言躍檀溪之事。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終必妨一主。某有一法可禳。玄德曰：「願聞禳法。」福曰：「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將此馬賜之；待妨過了此人，然後乘之，自然無事。」玄德聞言變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備寧死不為。」福笑謝曰：「向聞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試耳。」玄德亦改容起謝曰：「備安能有仁德及人，惟先生教之。」福曰：「吾自潁川來此，聞新野之人歌曰『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將軍在新野不過一年，就有如此功德，可見將軍之仁德及人也。」玄德乃拜徐福為軍師。徐福使孫乾、麋芳招軍買馬，積草儲糧，調練本部人馬；使關羽、趙雲各引一部，在城外三十里紮營，與新野互成犄角之勢，以備曹軍來犯。

　　卻說曹操自幽州回鄴中，休兵一年，以屯積糧餉及軍械。常懷取荊州之意。為探看虛實，特差曹仁為主將，李典為副將，領兵三萬，屯穰城，虎視荊州，以待令下。操知曹仁勇而性急，立功心切。而李典處事謹慎，令他隨時勸仁妥當用兵。且說曹仁領軍至穰城，命李典領軍入城，好生休息，自親領數騎到新野探查一番。典曰：「可派哨騎前去，何勞將軍親往！且主公差我等屯穰城，待命出戰。按將軍之意，仿佛即刻出戰。」仁曰：「為將者，應當知己知彼。」李典曰：「劉備人傑也，不可輕視。待主公令到，再行進軍。」仁笑曰：「公何怯也！」典曰：「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某不怯戰，卻也不輕視耳。」仁曰：「公若不去，吾則與兵五千守穰城。吾自去取新野。」典曰：「將軍不可！」仁怒曰：「公妒吾獨建大功耶！」典曰：「自跟隨主公，積有年矣，豈不知李典之意乎？」仁曰：「公何違抗吾軍令也！」典不得已，只得聽令，領軍進城。

　　到明日五更，曹仁點起二萬五千軍馬，俱披掛上馬，先差人於河岸收拾船隻，準備渡河，投新野而來。時呂曠、呂翔稟曹仁曰：「吾二人自降曹公之後，未有寸功，願請精兵五千，取劉備之頭，以獻曹公。」曹仁大喜，與二呂兵五千，先前往新野廝殺。探馬飛報玄德。玄德請徐福商議。福曰：「既有敵兵，不可令其入境。可使關羽引一軍從左而出，以敵來軍中路；張飛引一軍從右而出，以敵來軍後路；公自引趙雲出兵前路相迎；敵可破矣。」玄德從其言，即差關、張二人去訖；然後與徐福、趙雲等共引二千人馬，出關相迎。行不數里，只見山後塵頭大起，呂曠、呂翔引軍來到。兩邊相迎，各射住陣角。玄德出馬於旗門下，大呼曰：「來者何人，敢犯吾境？」呂曠出馬曰：「吾乃大將呂曠也。奉曹公命，特來擒汝！」玄德曰：「吾有何罪？」曠曰：「汝乃反漢之賊，安得不擒？」玄德大怒，使趙雲出馬。二將交戰，不數合，趙雲一槍刺呂曠於馬下。玄德麾軍掩殺，呂翔抵敵不住，引軍便走。正行間，路傍一軍突出，為首大將，乃關雲也；衝殺一陣，呂翔折兵大半，奪路走脫。後面關羽迤邐追襲。行不到十里，又一軍攔住去路，為首大將，挺矛大叫：「張益德在此！」直取呂翔。翔措手不及，被張飛一矛刺中，翻身落馬而死。餘眾四散奔走。玄德班師回縣，重待徐福，稿賞三軍。

　　卻說敗軍回見曹仁，報說：「二呂被殺，軍士多被活捉。」曹仁大怒，點起二萬軍馬，俱披掛上馬，渡河投新野而來。正是：偏裨既有輿屍辱，主將重興雪恥兵。

　　未知勝負何如，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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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取清代毛宗崗評改本《三國演義》第35回作為底本，並據明代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第69章、第70章恢復部分毛本所刪改的文字。改動地方不多，與二本不同之處：

地理方面

一、中廬，原作是「南漳」，依據了《中國歷史地圖集·東漢圖組》改。

二、穰城，原作是樊城，參考了沈伯俊《校理本三國演義》改為穰城。

情節方面

一、趙雲迎著蔡瑁，參考了電視劇《三國》。

二、劉備見司馬徽，參考了電視劇《三國》。

三、曹仁李典部分，參考了電視劇《三國》。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