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嘯嘯,吹不動峰上雪。高山峻然,絕勢不容三人行。但見扶搖迴流處,靜立兩道人影,觀碧落之無垠,覽雲氣之不盡。
「回,你知道為何我要帶你來此嗎?」孔丘道。他修長的雙臂錯於身後,時有微動。
「夫子,請讓顏回明白。」顏淵,孔丘最鍾愛的門生,望著冰清的蒼穹,不解卻不因而困擾。
「回,我曾在此,見到一個人墜下。」孔子淡道,而顏淵即刻應語:「那人是失足,還是自盡呢?」
「你以為的答案,就是答案了。」
「敢問夫子,這個人為何選擇死呢?」顏淵道。身形略顯不穩,長年儉樸的生活,使他氣虛了些。
「我不知道。但那個時候,有一隻鳳凰隨他飛去。」孔子說。「回,你以為這隻鳳凰,代表什麼意義呢?」
「我想鳳凰一定感到相當疑惑,才會跟隨著那人。」顏淵說。「畢竟聖人不匡濟天下,而殺身求死,其中必定蘊含充分的道理。」
「回,你說這是什麼?」孔丘自懷中掏出一管竽。
「這是……」顏淵凝視竽良久,然後從孔丘手中將之接過,又端詳了許久……「夫子,我明白了。」顏淵含了一口氣,吹入竽管。優美的樂曲,化入雲波邈處。天,落雪了。
顏淵的唇離開樂管,接著輕柔地吐息,吹遠一絮雪花飄零。
「你……還不夠明白。」孔丘緩步繞走顏淵身後,指尖勾住衣襟。如此止水無波地,蛻去門生的羽翼。「只有你,能知道我的心衷。」高大的孔丘再移,擦過背心,拂過脅下,飛昇於太山的峰尖。
「夫子……」顏淵的話語如夢,無形無跡,擺盪於深沉的夜色。他的肌骨寒冽,不為冰雪,而為那被身的熾熱……灼燙。
「回。」孔丘道。「你明白了嗎?」
「是……夫子,我明白了。」顏淵說。「鳳凰追逐神聖的人。」
「那你知道你該怎麼做了嗎?」孔丘說,他的身影、他的語調,毫無一絲猶疑。
「弟子知曉。」
呼……長曳身後的衣袂,與羽般纖弱的身影,逝滅朝露之中。似是鳳凰,追逐亙古的君子而去。
孔丘跪下,在掩目雙手中悲然。片時又放下一切,玄色的眼斂成一世超然。最終恢復人色,束手而歸。
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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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九月的最後一天,所以我想在午夜之前,完成一篇達人文。
我先是想寫一篇新的文章,但後來沒有靈感而作罷,回去翻翻幾篇未能完成的殘稿。於是興起了將其中兩篇合一的念頭,由於一時想不到角色,就翻看莊子的一頁,找到了一段孔子和顏淵的對話,於是就以兩人為題材,將殘破的碎片綴成一篇極短篇了。
或許有點錯算,因為我本來的打算是寫兩千字以上,但只是七百多字就結束了,或許下次應該讓三篇碎片合為一文。這篇文刪去了原定相當大的一段魚水之歡,因為我以為太淫靡了,但我想要的主題並不在此,所以就沒有對原本的大綱照本宣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