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變數(中)
白丹城外數里之處,巫魁正率領著巫邪教徒們在此停駐,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一旁的碧蛇翁好奇地問:「敢問巫魁,我們現在停留在此視為何事?」
巫魁尚未回答,便有另一人自人群中站出來說:「老三,你又來了!巫魁所做的一切必有其考量,你何必去質疑呢?」
說話的那人身穿一襲大紅袍,留著跟衣服一樣的紅色鬍鬚。他的容貌雖比碧蛇翁更年長,但身形與步伐卻很穩健,此人正是三蛇老之首赤螣公。
三蛇老雖非親生兄弟,但多年同袍之誼卻使他們有了更勝兄弟的情感。
「我不是在質疑巫魁。」碧蛇翁替自己辯解,「只是想到老二跟屠星還在跟群俠盟廝殺,我們卻在這裡慢慢來,總是會擔心。」
「蠢材,你未免將老二跟護教使小覷了!」赤螣公罵道。他轉而對巫魁說道:「三弟一向口不擇言,請巫魁赦罪。」
「無妨,本座能明白碧蛇心中的感受。」巫魁冷冷地說,「再說......」
「本座所等的,現在已經來了。」
就在巫魁這麼說的同時,另一群巫邪教徒與枯天門人竟自前方緩緩走了過來。那是先前周天翳提議以攻打附近派門引群俠盟出現所派出的邪軍,原本應該在任務完成之後立刻返回邪軍陣營,但今日卻在此地與巫魁會合。
「巫魁,這是怎麼一回事?」碧蛇翁不解地問。但是巫魁並沒有回答,只見這群邪軍立刻單膝下跪,齊聲說道:「參見巫魁!」
同時,有兩名枯天門人押著一名雙手被綑綁的男子走到巫魁面前,兩人朝他雙肩用力一壓,男子立刻被壓至下跪。那名男子即是棄心,當日接下周天翳的命令率領邪軍進攻各派,如今卻像個階下囚般跪在他人面前,樣子格外狼狽。尤其押他上前的人,還是身為同門的枯天門所為,更加諷刺。
當日棄心接到群俠盟已經動身的消息,正打算率領邪軍去支援。誰知那時邪兵們不但沒有遵守他的指示,甚至群起造反將他擒下直到現在。
巫魁瞥了棄心一眼後,問道:「你就是棄心,周天翳的弟子?」
棄心並沒有回應巫魁的問題,只是默不作聲地跪在原處,這時巫魁再問:「落得這副田地,難道你不想明白其中緣由?」
「呸!」棄心不屑地說,「有什麼好了解的,不就是這幫雜碎被你用骯髒手段買通嗎?」
棄心此話一出,那群枯天門人們無不露出憤恨神情,顯然棄心的話說中了他們的痛處;反觀巫邪教徒,依舊面無表,不為所動。
「臭小子你……」聽到棄心出言不遜,一旁的碧蛇翁按捺不住,亟欲上前給他一個教訓,但碧蛇翁甫踏一步,卻被巫魁伸手攔下。
「說是骯髒手段就太過分了,本座只是提供他們一個比效忠周天翳更好的選擇罷了。」巫魁繼續說道,「然而本座亦可斷言,你也會跟他們一樣,選擇本座。」
「不可能!」棄心一口回絕,「門主對我恩重如山,豈是區區小利可比。」
對棄心而言,周天翳有多年栽培的恩情,周天翳不僅是他的主上,抑是他的恩師,是故棄心絕不可能輕易叛變。
「喔,是嗎?」巫魁充滿興趣地說著,「聽說你的胞弟與胞妹被一名道門的小子所殺,對嗎?」
「是又如何?」
巫魁再問道:「那麼周天翳可有替你的弟妹報仇?」
「這……」棄心啞口無言,巫魁這一問,確實讓棄心心中為難。雖然門主承諾會替他們報仇,但至今為止,卻不見他有明確的動作。
「殺一名道門小輩,對他真有那麼難嗎?」巫魁繼續說道,「還是他覺得與蕭遠颺纏鬥比較重要吧,真是無情啊。」
聽到巫魁詆毀周天翳,棄心趕緊辯解:「門主只是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哈哈哈……」
巫魁輕輕地笑了幾聲,冷冷的笑聲自詭異的面具裡傳出,聽得棄心不禁起了寒顫。這時棄心不甘示弱,再回一句:「你笑什麼!」
「笑你愚蠢啊!」巫魁指著棄心說,「我問你,周天翳知道你不是別人的對手,可有再傳你更進一步的武功?」
再次提問,巫魁可把棄心給問倒了。確實,周天翳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不曾傳授棄心武藝,而他所練就的血枯殘劍在枯天門中也不算是上乘的武學。
這時巫魁再說道:「可別以為本座對此事一無所知,殺你弟妹的人叫做雲應晨,是道門宗主蕭遠颺的得意門生。使的功夫是雲海鑑,道門最上乘的武學之一。同樣是師父,蕭遠颺真是毫不藏私啊!莫怪乎這對師徒能勝過你們這對。」
火上加油的一席話,使得棄心心神大亂,再也無法冷靜思考,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所深信的門主是不是真有心替自己報仇。巫魁見棄心低頭不語、眼神渙散,定是心裡開始動搖。這時他決定再施一手,企圖一舉得手。
「來人,鬆綁!」
一聲令下,兩名巫邪教徒立刻走向棄心,將綁住他雙手的繩索解開。隨後,巫魁更撤走了押著棄心的枯天門人。
「起來吧。」巫魁說道。
巫魁的種種舉動,皆讓棄心感到莫名其妙,他疑惑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釋出一點善意罷了。」巫魁繼續說,「難道你希望本座殺了你?」
「哼,惺惺作態!」
巫魁冷笑了一聲後說道:「態度依舊不屑嗎?無妨,很快你就會將本座視為恩人一般敬重,因為本座是唯一……能讓你殺死雲應晨的人。」
「你說什麼!」棄心激動地說。巫魁的這句話,正好是棄心心中最渴求的一件事。一聽到他這麼說,棄心竟將先前的敵意拋在腦後,一心只想聽到巫魁接下來的話。
「要怎麼做?」棄心接著問,「要怎麼做我才能殺掉雲應晨?」
「做法很簡單。」巫魁自信地說,「只要修練我巫邪教的巫蛇功便可。」
「這……」
此話一出,原本滿心期待的棄心竟開始猶豫了起來。修練巫邪教的武功?這種作法跟背叛枯天門有何分別,棄心這時再度意識到自己始終是枯天門的人,怎能為私仇判門呢?但另一方面,棄心卻又難以放下復仇的執著,只要修練一部武功就能報仇,何樂而不為呢?兩種想法互相衝突,使得棄心一時也做不出決定。
「怎麼,你心裡還有遲疑嗎?」
在無法決定的情況之下,棄心決定再探探此法虛實,遂問:「為何要練巫蛇功?」
「理由有二。」巫魁朗聲說道,「一者,枯天門的血枯大法是犧牲自身氣血讓自己的功力達到極限。這樣的修練法門能短期間擁有高人一等的功力,但相對的會導致外貌跟著衰老。而且這部功夫最大的問題是修練者僅能達到自身的極限便無法再進,如你外貌只到四十多歲便不再衰老。這表示你在四十多歲便再也無法進步,血枯大法再練下去也是無益。」
棄心低頭不語,因為巫魁所說得,完全符合他現在的狀況。棄心現在正值而立,然而他現在的外貌卻是在五年前就衰老至此了。這些年的時間,無論他在怎麼苦練,功力就是無法更上一層樓。
「那第二個理由呢?」
「二者,巫蛇功乃是藉吸收他人氣血而增強功力,不但能助你突破瓶頸,還可補足你因長年修練血枯大法而損失的氣血。」
巫魁的解釋,確實是讓棄心聽得心動不已,但這時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
「但是練功一事,非是一朝一夕可成,我就算練了巫蛇功,又要到何時才能功成呢?」棄心問。
「這你不用擔心。」巫魁走向棄心,而他接下來的動作,竟是一掌打向棄心。一切發生的太快,棄心還來不及反應,那掌就已經打到自己的頭顱。
然而,儘管直接被巫魁擊中,棄心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疼痛。只覺一股暖流自顱頂逐漸傳遍全身。隨之,他感到全身血液宛如沸騰一般。難以言喻的灼熱之感在體內不斷蔓延。
「啊啊啊!」
火焚一般的痛苦,使得棄心不禁抱頭慘叫。這樣的痛苦持續了一刻之後,才漸漸緩和下來。
「呼呼呼……」
此時的棄心氣喘如牛,全身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死裡逃生的他,現在只覺得非常疲累。過了一段時間後,才舒坦了一些。這時巫魁移開了手,對他說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
這個我字開剛說出口,棄心便開始有了莫名的感覺。先前的疲勞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精力流竄在全身。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卻發現雙手不像先前那般枯老,反而充滿了肌肉。他再摸摸自己的臉,竟發現臉部也如雙手一般結實。
現在發生的事,實在是太讓棄心感到吃驚了,他訝異地問:「怎麼會這樣?」
「得到本座五年的功力,合該如此。」巫魁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現在你不但功力提升,甚是補足氣血回復你應有之貌。」
突然蒙受這樣的恩惠,使得棄心心裡頓時無所適從。他不明白,原本應該是敵人的巫魁為何要對自己付出這麼多?
正當棄心的心尚在疑惑之時,他的身體卻已經做出了反應。只見棄心情不自禁地下跪,說道:「巫魁大恩,小人必當報答!」
「若是我要你加入巫邪教呢?」
「這……」
儘管對方給了自己許多恩惠,但要棄心背叛師門,這實在是做不來。
巫魁冷笑一聲後說道:「這只是本座的戲言,你無須在意。這點功力,就當作是本座的一個見面禮。日後要效忠誰,選擇權仍在你。」
「那小人就先謝過巫魁了。」棄心恭敬地說。
「最後本座就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巫魁繼續說道,「此處向東行數十里後,有一處遮天林,你的仇人便在那裡。」
語畢,巫魁將一卷地圖交到棄心手裡,說道:「這是路觀圖,照圖中路徑走,你就會如願以償。」
「多謝巫魁!」
棄心接過路觀圖後,便立刻施展輕功,急奔而去。不一會兒時間,棄心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在棄心離開不久之後,一直沉默的赤螣公開口問道:「巫魁,這麼做值得嗎?」
「赤螣,連你也要質疑本座嗎?」
「不敢!」赤螣公趕緊辯解,「屬下只是不明白,何以棄心這樣的庸才,值得巫魁贈他五年功力。」
「功力可以再練,時機卻是難得。」巫魁侃侃說道,「棄心雖是庸才,但是他卻能為本座帶來一舉征服枯天門、群俠盟的機會。」
「屬下不解。」
「日後你自然會了解。」
這時,巫魁的視線突然轉到一旁的樹林,他對著樹林說道:「出來吧。」
此話一出,一道人影登時自樹林中緩緩走出。眾人見狀,無不吃驚。那人蒙著臉、身穿黑衣,但觀其形貌,應是名女子。
「你們先退下吧。」巫魁命令著。
「可是……」
「退下!」巫魁疾言厲色地說道。
對於這樣的情況,眾人大感不解,但見巫魁如此嚴厲的命令,巫邪教徒們只好乖乖退下。
在巫魁確認眾人皆已離開後,他轉而對那蒙面黑衣人說道:「好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了,妳想要說些什麼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