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笛 03
「不、不要，求求妳別走！不管妳要什麼我都答應妳，想想妳這樣突然走了，會給小漾什麼樣的傷害啊……她才國小而已……」男子淚水嘩啦啦的在臉上奔馳，他抓著曾共同誓言過，要永遠在一起的伴侶。
「我才不管！反正那雜種到底也不是我生的。」
但是女子卻毫不留情的撥開他的手，提著行李箱，就要往大門離開，奔向她的新歡。
只是走到大門之前，她咬著唇回頭望了一眼，不甘心的看著身後傳來的低低哭泣聲。
什麼嘛，這樣不是搞的都是她的錯嗎？
不對，我沒有錯！錯的是萬家……全是萬家，還有那個人的錯！
想到這，她不再猶豫，消失在黑夜中。
客廳傳來的爭吵聲，早就把熟睡的小女孩吵醒。
赤腳走在冰冷的磁磚地，拖著媽媽買給她的泰迪熊娃娃，收進眼底的是凌亂的客廳，以及跪坐在地上哭泣的父親。
那一晚，她再也沒見過「母親」。
隨之而來的，是萬財集團的金融危機。
從天堂掉落地獄，班上的同學不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把弱小的她拖去廁所，鄙視的告訴她：「妳只配喝骯髒的水，妳的手帕就是抹布，妳的教室就在廁所！」
她不生氣，她只是單純覺得自己不該出生在這，出生在萬家。
自己就是這麼倒楣，如此而已。
直到國二，也就是現在，萬財集團因為老社長的英明而渡過八年多的金融危機。
地獄又變成天堂，那些沒有臉的人全都對她笑著。
她突然，好厭惡那些笑容啊。
唯一，唯一讓她感到溫暖的，是她那手腳笨拙的爸爸。
回到家的小漾，迎面而來的是一張笑臉。
「小漾、小漾，妳看！」外貌壯碩、手腳卻意外地修長的中年男子，拿出一件，不知道是衣服還是破布拼湊的抹布出現。
那喜孜孜的樣子，就像是拿著一件從仙女那得到的金衣裳。他開心的拿著金衣裳，在小漾的身前比來比去。
「很漂亮對吧，爸爸覺得還是天藍色適合小漾……」比對到一半，袖子的縫線鬆散，整隻長袖不給面子的往地上飄落。
小漾嘆了口氣。也許就是因為手腳修長，所以大腦的神經末端傳輸太慢、又連結不到手指，才造成自己的父親手腳笨拙吧。
她撿起袖子，順手就拉了父親的手要把袖子還給他。
但這一拉起手，小漾馬上不高興了。
「既然手指笨拙，就別學那些家庭主婦弄針線活。」她輕輕撫過父親手指上的ｏｋ蹦。
「有、有擦藥過啦，而且爸爸想看小漾穿藍色的洋裝……」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父親縮縮脖子，嘟起嘴，打算開始向女兒撒嬌。
回到家已經嘆了第二口氣，眼睛瞥向茶几上的紙張，那是出自父親的「魔法之手」而畫的服裝草稿。
畫的衣服跟實物差很大啊。
她拿著那隻衣袖，直接從父親手上搶來那件不明衣物，走到飯廳坐下——那裡的桌子比茶几大多了——然後開始拆線、重新縫線，一直重複，直到沒有錯誤為止。
她的名字，叫萬才漾。取這名字的父親，是希望她能學會各式各樣的才藝。而她也不負父望，盡心盡力的學習各種才藝，且樣樣精通。
跟她笨拙的父親不同，在萬家當中，更是被老社長期待的下一代當家。
『社長，您還有其他選擇——』
老管家試圖勸阻老社長別急著給小孩壓力。
『啊。是指小漾上面的那個蠢蛋以及其他笨蛋嗎？』
老社長挖挖鼻孔。
『他別扯小漾的後腿就好，至於其他人別說門了連窗子都沒有。』
脾氣頑固又硬的要死。
「爸，」小漾即使對父親喊了聲，手指也沒有停止過，穿針引線。等到父親回應後，小漾用細到不可聞的聲音，說了：「等我長大繼承萬財集團後，給你蓋間工作室吧。」
「欸？」
她停下手，滿意的看見父親吃驚的眼神後，回答：「客廳的燈不夠亮，茶几又太矮，你身高又這麼高，會駝背的。」
「然後再給你請專業裁縫師，這樣你的手就不會受傷了。」說完，她的手繼續做活兒。
氣氛就像是用長笛吹奏出來的，快樂的Ｃ大調一樣，輕巧的遊走。
「那，小漾會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嗎？」
突如其來的，一個低音。
「當然會啊，爸你這麼笨，連荷包蛋也不會煎，我才不放心讓你一個人住呢。」依然是笑著的女孩，毫無思考的回答。
音調卻越往下走。
「小漾，爸爸以後不會是一個人了。」小漾微瞪大眼睛，詫異從眼眶流露。
「那個女人，今天來找爸爸了。」
那個女人？
聽到此話，手上的針線活停滯，連同週遭的空氣以及自己的呼吸。
「她說她錯了，這幾年好想念我，希望可以回到我的身邊，我、我真的好高興——」
爸，別傻了，她怎麼可能還想念你……
突然來襲的憤怒與不安，令女孩難過的好想哭，難過她的父親怎麼能就這麼單純地相信那女人？
而且是那曾經傷害過他與她的女人！
笛聲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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