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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踏在鋪得平整的路面上，耳朵卻聽不見自己的足音。
有些頭暈目眩，卻不能閉上眼睛，心裡知道，要倒下去，這裡不是地方。
我是不是看太多了？
挪出心思估算了一下今天閱讀的量，覺得其實還好，然後這個想法馬上被否決掉。
誰說還好，別騙自己，就是太多了，因為艾斯的關係看太多了。
乖乖承認這的確是事實，數天前的下午在車站前遇上他之後，記憶一下子全都湧上來，實在控制不了好奇心，就去看了各式各樣的檔案。
艾斯的名字，列在那場大災難的少數生還者當中，而且是無傷的那一批。
他獲得國家賠償，沒有遷離，在那塊土地上又居住了兩年。
十六歲的時候離鄉背井出外求學，留下了年邁的祖父。祖父很支持他。
也知道了他為什麼會回來──他的祖父過世了，他是回來辦理繼承、遺產清算等等手續的。其實這些文書工作，透過網路或是視訊就可以完成，並不需要他特地跑來，猜想他回來應該是為了整理家吧。
他要拿他的家怎麼辦呢？
有一點點好奇。普通人的作法應該是賣掉，但艾斯──如果記憶還正確的話──是個重感情的人，他有可能不會這樣做。他唸的學校是公費，目前還不缺錢。
不賣掉的話，他會怎麼辦？
好問題。
不過這就沒辦法透過網路得知，只有問本人才曉得。
下一個干擾馬上就來了：要去問本人的話，就要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才行。而且，還得去表明身分。
假如自己像一般的多年老友一樣，提了水果或是什麼東西上門去拜訪，他會怎樣？應該是很高興吧？畢竟會裡不久前才傳了訊息來，說他向綠之都辦事處發出委託，要TLS尋找「洛」這個人。
翻找檔案的時候順便看了一下當時的對話內容，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謹慎小心，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提到六年前發生於這塊土地上的大災難。這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事。
而且，也可以對自己承認，發現有這個委託的時候，說實在的還有一點點高興。他畢竟沒當自己早就死了。
所以呢？
要真的去找他嗎？
會裡傳來的訊息是，基於尊重當事人，他們沒有把自己的聯絡方式交給艾斯，取而代之的是把艾斯的聯絡方式送來。也就是說，這是單方向、不對等的關係，艾斯已經在他自己的那方面盡了力，要想有進一步的發展，現在該輪到自己了。
偏偏這是違反己身意願的事情。
六年的時光說短也不短，足以讓兩個失去聯絡的人忘記了對方的臉孔、聲音、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形象。他現在會突然起意尋找自己，完全是因為數天前那個下午在街上意外碰了面的關係，要是讓這一切如石沉大海，應該很快就會恢復原狀。
所以，明智的做法是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連意外都不能發生，這樣的話，到時候自己比較不會有牽掛。
打定了主意，本來是要給自己打氣的，誰料到雙膝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勉牆扶住旁邊的石牆才得以站穩。
腦袋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暗叫不妙，再不找地方休息，不要過幾分鐘可是會真的倒下去。
暗自詛咒自己的好奇心，要不是因為工作提早結束，利用多餘的時間查資料，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不過後悔也沒用，還是應該先想想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
然後叮噹聲跟警鐘一樣響起。街道四周無數的顯示屏幕，上面都有時間、當地溫度、溼度、降雨機率等等的數字，數字鐘恰恰就在這個瞬間從59分變成00分，原本已經設定好的播放排程立刻全部啟動，從各式各樣的廣告變成整點新聞。不少行人在街頭駐足，觀看流過屏幕上的文字及圖片訊息。
糟糕了。
連眼睛都不能眨。
旁人遇到身體不舒服的選擇是找個地方坐下來，閉上眼睛休息，但自己必須採取的行動卻完全相反，絕對不能閉上眼睛，起碼接下來的三分鐘內絕對不可以。
「小姐。」
初聽得耳邊響起的聲音，腦筋沒有反應。
「小姐，妳不舒服嗎？」
眉頭皺了一下。語言聽得懂，就字面上的解釋是路人的關心問候，但是有很多地方怪怪的。
辨明聲音的來向，轉過頭去，是兩個高大的年輕人，可能不會超過二十歲。現在是夏天，兩個人都穿著短袖的T恤跟刻意撕裂的牛仔褲，靠得比較近的一個有健壯的二頭肌跟上臂肌，另一個站在大約兩步以外，體格看起來也滿結實。
「要不要我們帶妳去醫院？」
「……」
不喜歡那種地方。
「不、用……」勉強發出聲音，好在三分鐘已經過了，流過顯示屏幕的整點新聞已經消失，雙腿也漸漸恢復力氣。「過一……會就好。謝謝……」
「不去醫院的話，我們帶妳到哪裡去休息一下？」
目光投向人行道，綠色的樹蔭底下有公車站牌，也有給行人歇腳的座椅。
「我自己……能走，在那邊坐坐……就可以了。」
下顎被勾起來，強迫性地直接對上其中一雙眼睛。很明顯地感受到對方的目光舐過自己的身軀，一點也沒打算掩飾其意圖。
「不要客氣，幫助美麗的小姐乃天經地義的事情，何況妳中暑了，應該降一下溫，來，我們帶妳到涼快的地方去。」
話音剛落，兩邊的肩臂都被架住，汗味混合著體味衝進鼻腔。兩個人開始移動，離有光的地方越來越遠。
腦袋被這個味道一刺激，清清楚楚感覺到危險，反而清晰起來，剛剛的紛亂好像是假的一樣，而且異常的冷靜，冷靜得足以發出評論。
就知道這兩個傢伙沒安好心眼。而且是在大白天，真有膽子！
琥珀色的眼睛霍然睜大。
敢當街架人，這兩個小笨蛋不要命了！
創作內容
CrissCross / Archive 0：陽光精靈的預言（4）
遊戲思維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