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在坊內的日子，算算下來也經過不少時日了，看起來每日的例行工活又像是渾渾地過了數日，到底過了幾日呢，其實自個兒身在這個不安時代的泥沼中亦是未知……
原先前陣子還算是稍些悶熱但暑意中仍帶些清爽氣候的秋娘，但看似過沒多久後，那涼意漸然的秋末也在無情的揮灑下而即將的到來甚至逝去。
秋娘的離去，同時間也代表著這對現今普天之下仍然在苦難和煎熬的日子下是將之且來的相去不遠……
南風微弱的意息輕拂臉中，令我不禁感到節氣也確實地稍稍地悄然起了變化。
本來是要照平常習慣而如廝地上活做工，只不過受到數日以來連續陣雨的阻擾下，工活場地也荏是地在水氣與土氣的繽然交錯下而淒涼與不堪。
看起來今日的製銃、造砲與熔鐵打鋼的工程自然要受到影響了……
這有好也有不好，但現在想著那麼多做什麼呢……
既然現在明擺著有這個機會，那麼還是先讓這連個數把日月下來所弄疲的身子骨與精神好好休養一番較好了。
想著想著也不住地伸手拿了一小壺看似有些歲月的沏茶用具，跟著就是平時休息時的一貫動作而來。
暫無一時之事可繁忙而裏間偷閒之時，我便會一襲的整個人就索性就鎖在房內起來而不對外且出。
不知所以的人還會以為我閉鎖在房裏是不是整天都在睡大頭覺，雖然有是有，但其實自己倒很少這麼做。
多數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子的好好的沏一壺茶水，一邊享受這短暫的閒憩時刻而一邊看著手裏的各式書籍，不過多數數來幾乎是兵法與史料野史居多。
瞻望著外頭紛雨棉然的雨氣，在房內的自己也依然像著平時如故一般，悠閒地茗著淡淡的茶水與手翻且起的書籍……
當自己是無意間地翻了翻過後，便如廝地翻到了南宋名將，除卻較常為人知的韓世忠與岳元帥之外，之中對於岳雲、牛皋與牛通兩父子也有著如數相當的記載。
岳元帥不用自己多說，那自然是漢人們眼中的民族英雄，不過對於岳元帥我縱然敬重，但其下面的牛皋與牛通兩父子，對於他們的起身抗擊外患，我更是無比地欽敬！
牛皋與牛通原先是在鄉野郊外劫富濟貧而殺惡人的強盜，但後來受到岳元帥的感召和宅心仁厚。
父子二人進而一同加入岳家軍，也使得南宋軍隊的戰力大大的提昇，在作戰中更是令金兵聞風喪膽。
欽敬牛皋與牛通父子二人，不在於他們和官軍出身的岳元帥是什麼樣的身份差別。
讓我對他們父子二人真正敬佩的原因，乃在於縱然他們落草為寇，但依然能夠為了社稷和天下百姓而願意捨棄自己的利益，毅然地加入抗金的行列中。
這是個連歷代為官為上者或許也沒有辦法做到的一股氣節，觀看宋公明的忠義與牛皋父子的捨我其誰
再反觀今日大明朝中群臣，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諸如宋公明抑或牛皋父子之輩的氣節呢？
為人臣子難，但歷代而來的皇帝更是難為……縱然當今的崇禎皇帝有心力圖振作而挽救大明。
但長期下來這樣子的情況來說，適才上任幾年數月而意氣風發年輕熱血的崇禎皇帝可能在一時方休的短短之間所能改變得了的嗎？
想著想著也不住地稍稍敲了敲自個兒的頭首並放下一邊正在看的書籍……唉呀，看起來我又是想得太多太多了。
最近可真夠疲累而煩人的，有時候陳國也會笑我說我總是想得太多，因而才會導致明明沒做到太繁忙的工活，但卻比他這個專門在幹粗活裏子的漢子更累。
現在想想……陳國說得並非不無道理，也許是我和他從小生長的環境不同，因而讓我養成了粗略性地常常出現未雨愁繆的想法。
至於陳國則大略底定的像是個活在當下的人了，這不是不好，只不過多少需要一點點的居安思危的想法也總是要的。
論起居安思危，現在一直都是處在動亂不堪的時期，又想起了因為闖王攻破開封而迫使我、阿爸與李婕三人必須逃離自己的家鄉方能得以保全性命。
李婕和我於今固然是暫時的平安，但阿爸卻因為逃離不及而與我二人等者失散且去，一想起阿爸現在是生死未卜，如今的自己不禁是感傷萬分。
前陣日子和李婕在保定的西門那兒看見了貼榜召告，對上面的內容記得猶然其新，那是一張相當緊急的募兵令。
在我們尚未在保定城落腳時，由於前個數月韃子的全力傾攻，守將史可法率著為數不多的大明卒兵是不分晝夜地抵抗韃子的攻勢，最後韃子不支數天的消耗而敗退。
但負隅守城的官軍死傷也相當慘重，在沒有大砲守城的情況下，只能以綿薄的人力與視死如歸的意志和韃子血戰城頭。
聽城內的百姓提起，那一場保定守衛戰，明軍頑強的抵抗韃子日夜不分的輪番進攻，城內有許多人家的兒子、丈夫與弟兄們多數都戰死了……
進而於戰後有一段些許的時間，城內不乏陣陣泛出諸多類似的香火與隨處數步即可視見的白布帆。
飄浮而舉著不定懸掛空的慘白布帆，像是在對這些守護家園而不惜犧牲自己的諸多烈士兵將感嘆與哀悼。
據聞那一段期間，城內多數都不定時地充著滿滿的哀傷與對死去親人的殤慟與悼念，不時地亦能在夜半時刻隨風而聽見一些雜亂且似淒呼哀喝的聲響。
縱然是令聽者感到著實確切而唯唯諾諾地不時縮起身子骨來，但且乃試想這樣子的現象也是過度思念而必然出現的陣陣景象了……
而一向受底下軍士愛戴和敬重的史可法，對於這些為了保衛家園而殉道的大明將士，自然亦不能免除與城內百姓一般的情緒。
一向視底下軍士為兄弟與家人的史可法，在戰勝後的這一段時間亦聽說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與碰過一滴水，甚至數日不眠，整個人看起來似乎便是相當憔悴……
至於韃子也沒好過明軍到哪去，當韃子攻入保定的甕城之時，也因為過於輕敵而中了埋伏，遭到伏首城內明軍的突擊而被殺得人仰馬翻，最後韃子才不支人員傷亡過多而敗退……
因為這樣子，史總兵在兵源不足而朝廷一直沒有派出援兵的情況下只得出此下策而募集百姓組成一支民兵隊伍。
當時我看見了這張召告，亦突然地想起阿爸、陳大人與阿姊的母親周小姐三個人所對我訴出的話語過後，確實……我的心也在那一刻微微地動搖了！
是啊……若說想要為大明的百姓做點什麼的話，眼前的召告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嘛？
雖然身旁的李婕見到之後與我相仿的反應，她相當鼓勵我去投軍以期達到阿爸與陳大人對我的期望。
只不過我不懂，不懂當時的自己為什麼在心裏會稍稍地遲疑一陣……
因而到最後，我還是保持著觀望的態度，但事後我也知道，李婕或許也會對我這樣子的態度而感到有些失望吧？
想起前陣子的那時，然如今又想想看看現在的自己，目前只不過就是一個管人的主簿罷了……再了不得點就是懂得一點西洋火器和大砲的構造與仿製改良。
若要真談起阿爸、陳大人和周小姐的期望，現在的自己也真的是沒摸著一個邊……
但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理想絕對不是甘願一輩子都窩在這裏一整天都做著一樣事情的！
是明白心底子的知道，也一直試著想要脫離這種一成不變的模式，尤其在送著大砲到前線軍營見了史可法史總兵過後，從原先的慢慢想法進而轉成了相當的念頭！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會讓自己是看似如此隨意但實際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對抱負上的作為呢？
唉……想想過後，下個時候我也該再挑個休息的時刻回到城內去好好看看在家裏的未婚妻了，回去看看她也或許能夠解解自己心中的困惑和看不見的瓶頸吧！
畢竟已經有數天日月的時間都沒能回去保定城內，只有每個月的固定朝廷薪俸寄給李婕，以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交由她處理，也著實的真是讓李婕為難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