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今天挑的題目又是一個很有爭議性的題目,因為近日美國英雄電影的盛行,對於習慣了日本漫畫的台灣觀眾、讀者們也因此轉而關注平常比較陌生的歐美漫畫內容。
▲《復仇者聯盟》
如果就歷史考察來說,雖然圖文繪本各國自古皆有,但就雜誌商業漫畫的連載型態的確立,美國漫畫是要領先於世界在1934年出版了第一本漫畫書刊,也是在此確立了漫畫在英文中原表滑稽喜劇的COMIC字眼。
其實常看小屋文章的大家也知道基本上陌雲是蠻純種的日本「漫畫」支持者,連日本「動畫」都不算有研究(好吧~也許日本漫畫的造詣也不怎麼樣XD),所以接下來的文章先來個免責聲明,這方面墨水有限的陌雲只能在幾個比較基本面向就我所知的全部向大家作說明,要更深入討論可能得另往其他更精於美漫研究者的部落格或巴哈小屋來欣賞文章。
分鏡畫風與印刷
首先先從最顯眼的地方說起吧!其實日美漫在第一眼間就有許多可清楚分辨的差異,在印刷上有別於日本的黑白印刷,美漫通常是以全彩印製,以及海報用紙張,不可否認單就書籍品質而言是比較優秀。
分鏡方面美國漫畫容易在同一格場景內壓縮較多的動作、對話訊息,反過來說日本漫畫則採以我們常見的一鏡一句一格為主流,以前者而言在故事節奏的掌握會比較明快、乾脆,相反的後者則有插入更多內心獨白與鋪述的空間。
▲美漫的對話動作表現方式明顯與日漫有別
由於價值觀上的差異,日式的漫畫中大多數主角外貌、身材都較為纖細,而歐美則為了貼近現實,在英雄人物的身體線條刻畫會較為雄壯,不過多年的發展繪師引進了不少亞洲人士,加上日本漫畫在美國市場上不算小的勢力,讓現代美國漫畫的畫風也逐漸揉合了亞洲的口味,在五官面容的繪製變得更加柔和、年輕、俊美而擴大了可接受的客群。
多元主題
對於不了解美國漫畫的旁觀者來說,有一個常見的誤解是,美國漫畫的題材,大多數只是單純的「惡黨出沒>英雄現身>打完收工」的二元鬥爭既定模式。
平心而論,這也不能說完全錯誤,確實在美國漫畫市場取向以DC與驚奇旗下各式特異能力角色敘事的英雄漫畫佔了絕大多數的比重,不過即使是以超級英雄作為主要視點展開的故事,並不代表內容上就單一化。
依照主角後設不同,超級英雄漫畫中內容也會包括醫療、靈異、家庭溫馨、愛情、等等不同路線差異,如蝙蝠俠當初就是被歸類在偵探類型,在英雄漫畫之外也還有如《加菲貓》等其他幽默、家庭、諷刺小品,或是其他不以英雄視角敘事的作品只不過英雄漫畫較廣為人知。
▲美國漫畫不見得只有那些飛來飛去的人類啊!
當然啦!因為文化風氣的不同,我們是比較難想像小社區長大的白人少年立志成為NBA灌籃王或是艾拉與傑克、曼西的青梅竹馬三角戀情這種體育型與愛情類的作品在美國漫畫中出頭。
不過反過來講,日本漫畫雖是精細而包羅萬象,但在意識形態、性向認知(不是指腐向或百合)、有色種族、單一宗教信仰衝突等題目也較少作文章,即使有相關作品也多是特例,要讓黑人或同性戀者擔任單一連載漫畫主角更是相對困難。
這其實只是純就雙方風俗與社會觀感的不同而在關心的議題、喜好的口味等方面產生的選題差異,無所謂孰優孰劣。
認真的說來,日本漫畫的長處是在於對於單一題目的細部探究,而使的小地方也能有深刻的道理或是劇本發揮的空間,所以從小巧簡單的純愛到鮮為人知的職人技法都能有別開生面的不同發揮。
而美國漫畫的厚度則是在於使故事內容以多面向呈現,從不同的價值觀感來討論同一件事情,即使同陣營者在同一問題上也有相左的意見,所以後來的復仇者聯盟才會因為註冊法產生內戰而分為鋼鐵人與美國隊長兩派。
▲復仇者聯盟內戰
「英雄」的定義
為甚麼題材在超級英雄類型上日美的比重差異會如此懸殊?我想是雙方對於「英雄」的根本概念並不一致。
其實廣義來說,很大程度上包含日本漫畫在內的藝文作品,本來在角色的投射就是建立在英雄崇拜的基礎上,像是在《七龍珠》的世界中悟空就是所有人的救世主,鬼塚英吉也就是《GTO》中教育界的清流(姑且不論他實際上作法是否適合)。
不過相對於東方以「人」本身為出發點,對美國漫畫而言的所謂的英雄其實是的某種「信念」的濃縮與具體化的表現,許多超級英雄本身並不單只是一個個體,還是一個精神指標。作為一個不滅的象徵,在連載中,布魯斯.韋恩和史蒂芬.羅傑或許會死,但蝙蝠俠與美國隊長卻還是會由其他人繼承而存在。
更精確的說,對於歐美的讀者來說,也只有這種超然立場的人物才能夠特例於群眾之外,這同時亦是為了避免人們私刑模仿的一個隱性機制。
▲來到現代重新思考美國精神的美國隊長
也因此,在創作的習慣上,我們熟悉的日本漫畫會是透過一個主角的表現來去歸納出一個作品想要講的訴求,而美國漫畫則剛好相反的是基於某種理念的創作來設計出英雄人物。
如蜘蛛人當初的構想就是建立在「反對一切傳統超級英雄特徵」的想法下,所以《蜘蛛人》雖然銷量好,但在驚奇漫畫的世界中卻因為彼得過輕的年紀與格格不入的態度而不受其他超級英雄歡迎。
客群分野
除了英雄哲學的不同外,當然在漫畫的表現形式產生分歧,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歷史上的因素,日本漫畫界因「漫畫之神」手塚治虫的存在而以《緞帶騎士》、《奇子》等作品打出了對應不同的讀者創作的作法,而使日本漫畫的客群分野更細(手塚治虫老師介紹請
點此)。
所以美國漫畫或許有依照Everyone全年齡E級、12歲以上的T級、16歲以上T+級、M的限制級等作出年齡分級限制,不過針對男女讀者之別、顯然就比較沒有日本的少年、青年、少女、淑女走向明確與客製化,更接近於一般通俗小說、電視影劇。
(附帶一提,漫畫分級標準多是業界自律,這裡引用的美國分級制度為DC所採用標準。)
▲說到手塚大神的英雄就想到他囉
又如同前述歐美讀者較無法接受纖細美少女揮舞巨大鐵鎚的設定,美國漫畫的創作內容雖是虛構,但情節的安排卻會盡量符合實際社會的要求,對比日本漫畫常建構出「突破現實困境的理想故事」,美國漫畫的概念更接近於「在現實中異於常人的主角會如何生活?」
所以超級英雄們能力雖強卻會受到許多政治因素束縛而對某些情況作出妥協,而在日本要像《辛普森一家》那樣藉由表現出典型的美國中產家庭日常來諷刺時事、文化、人們生活習慣的劇本要掀起巨大風潮,顯然也是困難許多。
後製流程
好!到目前為止文章的相關內容大體上來說還是取決於國情的差別而產生的差異,而接下來要談到的後製流程才是日美漫最關鍵的重頭戲。
有關於漫畫從無到有的製作,我們熟悉的日本漫畫作法一般來講是由漫畫家投搞,獲得雜誌賞識的連載機會後與出版社簽約,接著在編輯監督下共同創作,然後成為漫畫家本身獨立作品。
不過美國漫畫的製作方式與這則有著巨大的落差。
▲巴酷中的編輯們
如果對《Bakuman》的內容有印象的讀者們,應該會記得書中唯一的反派七峰透所堅持的「漫畫企業一體化」的流程,由公司本身決定漫畫的題材,然後交由合適的編劇、繪師創作,最後出版成型。
雖然七峰本身是個惡役角色,但是並不代表他選擇的創作方式就真的那麼有問題,如果仔細看漫畫中的結論,亞城木夢葉之所以能贏過七峰也不是因為他的作法有缺失,只是單純的七峰喜歡的黑虐內容不適合JUMP讀者。
事實上以企業一體流程主導漫畫的創作方式,正是美國漫畫各雜誌社行之有年的漫畫構成模式。雖然不是像七峰那樣一應俱全的把所有環節準備的妥妥當當,但現實中這套出版流程確實是有他許多優勢。
首先,由於不同日本漫畫將作品版權放給漫畫家們,雜誌社雖然是交由委任的專業人士編劇與繪圖,但仍牢牢的掌握住所有旗下角色的生殺予奪,因此就能更靈活的掌握連載的進度。
譬如說當作者抓著版權的時候,哪怕 JUMP 是多麼的想讓櫻木繼續第二年的全國大賽、幽助再戰魔界武道會,只要井上、冨樫老師不爽畫就永遠沒門,而一些長期連載如《強殖裝甲》、《暗黑破壞神》、《五星物語》更要作者們願意動筆讀者才有機會看到結局。
▲井上老師不想畫湘北籃球隊就是復出無望。
但版權落在出版社手中時,就算該英雄人物的創生編劇、畫師罷工,雜誌社也可以另外去找新的人才來替補他們的位置,使連載不至於中斷,所以像冨樫老師那樣拖稿出名的作者是絕對不可能存在。
且因為條件的放寬,單一題材也就能以多頭馬車的方式作變化,在「正史」之外讓熱門的角色以微妙的差異在平行世界中改變形象滿足讀者的幻想。
像是使鋼鐵人出現在中古世紀,或是出現未來版的金鋼狼,甚至DC高興的話,也能讓超人出現在拓荒時代的西部當牛仔,正統的蝙蝠俠穿越時空與正義版小丑聯手對付邪惡的自己等。
又除非是像是Clamp團隊筆下擁有足夠的角色數量,才能畫出《xxxHolic》與《TSUBASA翼》這種跨作品人物的聯合演出,否則日本漫畫中即使位處同一雜誌「魯夫打鳴人」的Jump夢幻顛峰對決都必需要尾田與岸本老師同意並磨合彼此創作時間才可能實現。
而在這點,美國漫畫出版社的連載量不但夠大且所有人物幾乎同處於同一個世界中,同雜誌下的英雄的聯合出擊就幾乎毫不費力,像《正義聯盟》集合超人、蝙蝠俠、綠光戰警、閃電俠、神力女超人可謂繁星滿天。
▲如果鋼鐵人在中世紀
在此類連載中,英雄們之間深刻友誼或是戀情等是不在話下,據說神力女超人黛安娜的真愛就是蝙蝠俠(真是個罪惡的男人XD),而克拉克與布魯斯兩人的友情也堅若磐石(超人甚至把氯石交給蝙蝠俠保管!)。上述 X 戰警、復仇者聯盟等個性強烈的驚奇英雄們因為立場的不同而翻臉也時有所聞。
也正因此,故事的構成藉由眾人物的組合搭配,加上獨立章節以及惡搞作品,就能使角色的英雄事蹟以次方的倍數成長而伸展到無限的可能性(這也使歐美觀眾讀者比較能接受漫畫改編作的變動不必完全忠於原著)。
不過同樣的有利就有弊,以出版社主導的創作過程,加上與其他連載連動的內容,換句話講就會在相當程度上牽制作品發展,而減弱劇本的獨立性。所以假設當《正義聯盟》、《復仇者聯盟》的連載劇情陷入膠著旗下成員的獨立連載也會受到若干程度的牽連。
而版權在手,金雞蛋的幾個熱門角色更別想休息,一部接著一部的新連載,數十年來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是個頭。加上前述精神不滅的概念,基本上只要該英雄本身人氣夠旺,是不用太期待相關系列有個真正的結尾。
▲......我想休息。
同一部作品長期連載下來即使不是那麼頻繁,數度更換編劇也會有大問題,由於繼任的編劇不見得繼承前任者的創作理念,加上就算是同系列作每個新開連載的目標訴求也不一定一致,所以這就會發生依照出版社需要,既有人物形象、作品走調的問題。
像反對傳統英雄特徵的蜘蛛人最後還是加入了英雄團隊,或是本來給少年們看的連載,在系列作的更替最後又是成了成人取向而摻入過激情節等。
對作品的熱情也同樣會有差異,而使的新繼任的編劇為了突顯新角色的邪惡與強悍還是劇情上的需求,而把本身不喜歡的舊有角色賜死或加以凌虐,充當撩撥觀眾情緒的催化劑。
而大量的連載,即使是身處同一世界,英雄們既然各自有自己的故事和主要後設系統,長期下來彼此的獨立連載與聯合作品間當然會出現一定的矛盾,此時出版社為了消除所有的衝突點,就有可能設計所謂的「大事件」來使所有劇情作某種程度逆流修補漏洞,甚至是近乎完全洗牌的「重開機」,相信這點即使是美漫迷們也難以完全接受。
(所以剛剛提到的DC三巨頭的關係又很難講了......)
▲新正義聯盟,讓咱們全部重頭開始XD (是說陌雲還滿喜歡這畫風的~)
以陌雲自己來說,因為基於某種原則,對於美國漫畫的既是虛構又要求貼近現實的風格,齒輪就比較無法嵌合,而陌雲喜歡收集所有同系列相關資訊的閱讀習慣,在美國漫畫遙遙無盡的連載和爆表的大量平行故事下也是伏首稱臣,常看陌雲部落格的讀者應也會知道我對於作品、角色的一貫性是如何的龜毛。
在台灣以及亞洲地區,由於口味與地緣上的關係,日本漫畫的影響力確實是相當的根深蒂固,但一出東亞的勢力範圍後影響力就大幅減低仍是以歐美風格作為主流,各花入各眼,細部原因又是另外一個大題目,這裡就表過不提了吧!
延伸閱讀
以上文章,自娛娛人,純屬作者個人獨斷偏見,如有雷同,絕對巧合!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