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現在已然造就的刻板印象、還是從龍與地下城這種骨灰級遊戲所創造的傳統,聚集於各種旅人的酒吧儼然已成為獲得情報的最好去處。當然,酒吧老闆更因此成為了專業級的線民。
不過,在看到那張老奸巨滑的笑容時,我的心情實在很難好起來。
「那麼我還是不喝了。」
別開剎峉南的手,我沒好氣的回道:
「我還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被追殺的,就因為有人拿我的行蹤在這裡換了一杯啤酒,臭老頭。」
「再怎麼樣我可是個情報販子呀?」
「如果你沒有兼做人力仲介這種事情,我搞不好還會考慮跟你說。總之,要我用情報來跟你換這杯鬼東西,我寧可去街上買罐可樂!」
「呵,是因為害怕丟臉嗎?想想也是,你有多久沒被人傷成這樣了呢?」
「……這跟你無關!」
「嘿、嘿!放輕鬆點,阿豪。」
「我後悔了,你別再叫我阿豪了好嗎?」我不耐煩的回道:
「叫來叫去好像我是你兒子似的。」
「那麼你就這樣認為,把我的話當成是父親對兒子的勸告吧?別陷得太深了。」
雖然剎峉南仍是一臉笑意,但那句話的口氣卻是嚴肅無比。望著那對白眉下的雙眼,我正聲問道: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還能有什麼事呢?不就是那些政客們的把戲囉!」
一提到「政客」兩個字,酒吧裡頭登時響起一片埋怨聲。
那並非電視中常以社會福利為名的小丑,而是當代掌權者的另一種稱呼,畢竟他們握有權力,也很喜歡擺弄權力。雖然多虧他們的權謀操縱、使得這個世界不會因為過於強大的神秘力量給弄得一片荒蕪,但被迫過上這種隱姓埋名的生活,多少會讓人不是滋味。特別是那些認為凡人根本沒資格呼吸、甚至能稱之為「人」的傢伙。
回想當年,我也曾是反對掌權者的其中一員,但在經歷過身邊無數個反對之人所造就的下場後,就連我也不得不在規則之下忍氣吞聲。但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是過著有一餐而沒一餐的生活。要是當初真的反抗成功,我真能保證自己不會餓死嗎?我很好奇。
而現在,我更好奇那些掌權者又有些什麼行動。無倫是以何種立場而言。
「到底又怎麼了?」
「三天前,北極有了些狀況。那裡掉了一顆隕石。」剎峉南拿起了另一個馬克杯又開始擦了起來:
「隕石本身並不是什麼稀有事,但在十分鐘之內,以隕石為中心的方圓百里內、全數的生命反應都在瞬間消失無蹤。而且更特別的是,現場並沒有任何能量或魔法所造成的反應。」
「純粹的物理現象?」
「嗯,純粹的物理現象。」剎峉南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杯子,哈了兩口氣便繼續說道:
「不過,現場也沒什麼掙扎的痕跡,幾乎可說是在一瞬間就全都消失了,所以到底是透過什麼方法來辦到也是讓人想破了頭。為了瞭解此一現象的真正原因,那些政客就派了三名『打手』前去調查。」
「……哼,狡猾的傢伙。」
相對於直屬於掌權者的「幹員」,打手就像是傭兵一般的存在。在單純的利益關係之下,掌權者總是把最為骯髒且危險的事情交給這些打手去辦,而打手也樂此不疲,畢竟除了龐大的傭金可取之外,打手亦享有同等於幹員的特殊待遇,之間的差別僅在於幹員會為了掌權者的名譽著想、而打手則無,這群三教九流之徒總是不擇手段去完成一切手上的任務。
所以,當酒吧內一聽到打手一詞時,一個個都目露兇光、捶胸頓足。基本上,一名聰明的打手絕對不會靠近休戰地帶,因為酒吧內的每一個人都跟各個打手有所過節。「剝皮比爾」的慘痛例子便斥責著每一位打手何為保密的義務。因為就連剝皮比爾這樣實力高強的傢伙、也都難敵一群充滿敵意的醉漢,而他的下場便是人如其名,被活活剝去了皮後、從此不再跨足休戰地帶一步。至於那張皮呢?噢,那塊醜陋不堪的擦腳墊就是了。
「後來呢?」
「一樣,什麼也不知道。」剎峉南輕輕放下酒杯道:
「三名打手也都消失了,就連塊衣服的碎片也找不著。」
「……是哪三人過去的?」
「嗯——都是新人,所以我沒太去記名字。好像是兩個九十九神、還有一個雞妖。」
「雞妖我可以理解,但九十九神是怎麼回事?現在有這麼缺人嗎?」
「呵,那些政客有大部分在普通社會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零式戰機更曾經震懾了他們的年代,所以怎麼不會有人想去試試看呢?再說,最近突然大量冒出的時空流亡者也讓人傷透了腦筋,光是一個個確認身分就讓人力相當吃緊了呢。」
剎峉南角落瞥了一眼,幾名身穿中世紀長袍的巫師則故意看向其他地方、不敢與之四目相接,而他對此也只是笑笑:
「當他們收到任務失敗的消息之後,又馬上加派了幹員過去。當然,這回過去的全是數一數二的精銳……」
「但是他們一樣什麼也沒找到,對吧?」我插嘴道,眼前的小老頭則是挑了挑眉:
「對。現場就只剩下隕石坑而已。他們連塊碎片都找不到。而在同一時間,世界各地都陸續開始有了不明的失蹤現象。那是未被『默許』的失蹤現象。」
剎峉南如此說著,並對我眨了眨眼。而且,我也很清楚他這眨眼代表什麼意思。再怎麼說,讓人在被默許的情況下失蹤、便是我正在做的工作。
現場是一片沉默,靜得連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楚聽見。剎峉南抬頭環視了眼前眾人,只是將嘴咧得更開了些:
「總之,我不希望你——或是其他人都參與到這件事裡頭。在任何恩怨造成之前,能避得多遠就避得多遠。政客們已經插手這件事了。」
「哼,難不成你覺得我會被當成共犯?」
忽然,剎峉南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他沒有繼續說話,只是收起了笑容直盯著我。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又笑了起來。然而,直視而來的目光卻帶著些許的感傷:
「呵,你的眼神都已經出賣自己了,昔日的狩獵者。」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在那當下,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且想找句話反駁回去,但經過數十秒的努力,我的腦袋依舊是一片空白。在以前,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我的嘴巴總是如同我的尖爪利牙那樣毫不留情……難不成,我也在心中認同了這臭老頭所說的話?真是見鬼了!
「……無聊!」
罵了一聲,我轉頭就想要走,但卻在下一秒驚覺雙腿動彈不得。皺了皺眉,我無奈的被硬是轉了過去,接著便看到剎峉南那張越來越欠扁的笑容盯著我道:
「雖然我還是很想知道,但這東西已經倒出來了,我總不能又將它塞回瓶裡去吧?」
「我沒錢,也不打算用任何代價去支付!」
「沒關係,免費的。就算你不說,我也算是知道不少有趣的東西了。」
看看剎峉南、我又看看桌上那杯艷麗依然的藍霧。嘆了口氣之後,接著便一口將之嚥下。
如同它給人的印象,一股清涼無比的微風溜過齒間、滑過舌頭,其間亦挾帶著陣陣令人懷念的森林香氣。當這涼爽的風兒嚥入喉中,緊接而來的舒爽感更撼動著我的全身——不過,無論這東西有多麼美味,我都沒有表現出來。我不是那麼不要臉的傢伙。
「謝謝。那麼,可以解除對我的控制了嗎?」
我將杯子大力放回桌上、並狠狠瞪了剎峉南一眼,而他一樣只是衝著我笑。
「當然、當然。」
語畢的同時,雙腿再次恢復了原有的自由。然而正當我要離開的同時,那臭老頭又開口問了一句:
「你不想知道自己喝的是什麼東西嗎?」
「不用,只要不是喝過的東西就好。」
「如果我說那是樹精的尿呢?」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立刻倒足了胃口。雖然我心中不免有些驚訝,但我今天喝到的東西並不算難喝、也就不會對它是什麼名稱在意太多了。
「下一次再準備更意想不到的東西吧?」
說完,我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酒吧、踏入一望無際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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