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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坐在行駛中的車子裡頭。
駕駛座上的是我的同事。因為工作的緣故（或者可以說是老闆任性而又愚蠢的要求），我們被迫這麼晚還得開在這條漆黑的路上。
我不喜歡這條路。
除了因為這裡感覺很荒涼、偶爾還能在遠處山坡上見到墳丘、以及曾經出過好幾起車禍意外，最大的原因還是──
「該死的！」同事看著對向車道，「又是那些死小孩！」
當我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時，只見好幾台摩托車用著頗為炫耀的方式過了前方的彎道，從我們的旁邊呼嘯而過。
當最後一台騎的比較慢的車子衝過來的下一瞬間──
碰！
在我們理解到發生什麼事情之前，車子的擋風玻璃上就已經出現了一整片猶如被子彈擊中一般的放射型裂痕。
同事猛然煞住了車子，我們就這麼停在無人的道路上。
一時之間，我跟他都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怎麼這麼惡劣？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如果剛剛我們彼此的車速都再快點，或者對方是丟的東西再重一點的話……現在破掉的恐怕就不只是玻璃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輕易對無冤無仇的人做這種事情呢？
難道他們把這種事情當成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嗎？
「肏！」這是我同事在回神後說的第一個字。
他不是什麼好好先生，但在公司我倒是沒聽過他說過任何髒話。
「肏他媽的屄！」同事說，「我這台車的貸款都還沒繳完耶！」他伸手摸著玻璃，表情像是在摸著自己的傷口，「他媽的！」
他把方向盤一轉。
「等一下！」我說，「你不會要追過去吧？」
「不然呢？」他說，語氣差的像是我剛剛問了某個蠢問題三次，「總要有人給他們一些教訓才行！」
「但是讓你跟我來給教訓？」我雙手一攤，「好吧，我知道你學過空手道……雖然那似乎已經是你高中時候的事情了，而我或許也可以把腳下那隻排檔所當成武器來助陣。但是剛剛少說有十台摩托車──姑且先不算他們後面載的女孩子們好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們可以二打十嗎？」
「不然要怎麼辦？」他說，「你別跟我說要就這麼嚥下這口氣。」
「報警吧。」我說，「你有裝行車紀錄器吧？」
「當然。」他拍了拍他的愛車方向盤，「１６Ｇ，超廣角，高畫質，還有紅外線夜視。當初我要買的時候，老婆本來還要我裝個幾百塊便宜的就好呢。」
「那就好了，不是嗎？」
「可是警察……」
「是，我知道。」我說，「但是總比我們兩個人過去還被打一頓的好吧？」
「……我老婆看到車窗的樣子，鐵定又要碎碎唸了。」他說，「她八成還會說『就跟你說別換什麼新車，拿這筆錢來給兒子去學小提琴不是比較好？』」
「或者幫你女兒買件漂亮點的衣服。」我說，「你女兒不會還在穿那幾件你老婆的親戚小孩不要的服裝嗎？」
「別說了。」他說，「我懷疑我老婆根本是恨我女兒。」
車子繼續向前開。
我跟同事隨口聊著。
一開始不外乎是抱怨他的老婆，又或者講起某位同事的八卦，但是沒聊幾句，看著擋風玻璃的他，又忍不住抱怨起了那些飆車族來。
「死小孩。」他說，「信不信我改天拿條釣魚線……」
「好了啦。」我說，「修玻璃的錢我會出一半，你就別氣了。」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搖搖頭。
然而，他的表情不但因此好轉了些，而且，顯然也沒拒絕我的提議。
又開了一會兒。
「對了，」他突然說，「剛剛我一直忘了問。」
「什麼事情？」
「你說那些飆車族後面都載著女孩子……」
「嗯，每台都載著一個。」我說，「我知道，這的確很可笑……但是時代顯然不同了，會覺得那些人很帥的小女孩應該越來越多了。」
「我不是在說這個……」
「那你想說的是？」
「我是說……」他吞了口口水，「我根本就沒看到任何人載著女孩子啊。」
雖然老闆有給我們半天的假，但我卻還是一早就起床了。
跟平常不同，我起床第一件事情是打開電視。
我轉了幾台的新聞，一開始啥都沒看到。
就在我認為自己可能多心的時候……
主播底下的跑馬燈出現了我要找的新聞。
「昨天深夜，一群飆車族摔落山谷……」
我再轉了一台，結果剛好遇上了主播報導這則新聞。
沒錯，就在昨天晚上我們遇上飆車族的路段。
總計十三名的飆車族，似乎是因為喝了酒或者車速過快之類的理由，在過彎時衝出護欄，摔下了山谷，所有人無一倖免。
畫面中，一台台成了廢鐵的機車，和一團團打了馬賽克的屍體被吊了上來（有具屍體的馬賽克，還被電視台「一時疏忽」地沒打好，只見一個男性，手腳跟頭都不自然的極度彎曲，腦袋還卡在機車的金屬框裡，被硬擠成了三角形）。
十三台車，十三個人。
一人一台車。
沒有任何車子是載了兩個人。
當記者開始細數那個路段過去車禍的歷史時，我按下了靜音鍵。
只是我看錯了嗎？
但我實在沒理由會看錯得如此離譜才對。
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可以肯定那些騎士後座，全都各載了一個女孩。
她們全都有著長長頭髮，並因此掩蓋了她們的相貌。
全都穿著白色的衣服。
全都面露著某種即將達成某個目標的微笑。
她們的手，全都環抱著騎士……不對，我當初看到的其實不大像是這樣。
應該說……她們的手確實是抱著騎士沒錯。
但卻不是環抱著腰。
而是從後面伸過來……
遮住了他們的雙眼。
我搞不懂那時我為什麼會沒注意這種顯而易見的怪異。
如果硬要說的話……
或許是有某種力量抹消了我警告他們的可能性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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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異端之城 (41)